在開放中實現政治發展

毛壽龍（北京）

20世紀是一個知識高速增長的世紀，尤其是在最近20年里，隨著電子技術和網絡技術的高速發展，人類在知識開發和傳播方面有了先進的技術基礎，經濟增長、社會發展越來越離不開知識。人類已經進入知識時代，至少在經濟方面是如此。但是，對于政治發展來說，卻并不如此樂觀。知識時代到來了嗎？要回答這一問題，并不輕松。

美國和英國的經驗

可以說，知識與權力的結合，一直是人類的理想。從柏拉圖的哲學王，到儒家的內圣外王，以及現代社會的專家治國，都致力于使知識與權力相結合。不過，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的，知識往往只是專制的外衣，愚昧往往與專制為伴，專制本身就是知識的大敵。

但是不管如何，人們還是要致力于使知識有利于民主政治的發展。200多年前，一群美國人運用政治知識，設計了美國的民主制度，這一制度經過200多年的運作，接受了各種各樣的考驗。美國的經驗表明：人類政治發展的道路可以逐步以治世的科學取代民情的經驗，以對民主的真正利益的認識取代其盲目的本能。但是，許多國家如墨西哥和巴西等拉丁美洲國家，學習美國經驗的結果并不理想。

通過政治權力的不斷博弈，通過每一個政治事件的解決，逐漸形成一項一項的有利于政治發展的制度安排，最終實現政治發展。這是英國的經驗。英國民主政治制度形成的時間很長，是逐漸累積起來的，因而可以看作是演進的典型。英國的經驗表明，政治制度可以通過演進而得以發展。但是，世界上似乎沒有一個國家要學習英國的經驗。因為演進是不需要學習的，而且對當代發展中國家來說，時間上不允許，等不起。

理性設計的經驗和自然演進的經驗雖然都很成功，但是似乎都無法學習。那么，有沒有替代的選擇呢？

一條適當的道路

在開放的制度背景中逐漸實現政治發展，可能是一條適當的道路。在開放的制度背景中，有利于政治發展的知識的開發是自由開放的；有利于政治發展的知識的使用也是自由開放的；從知識到實踐的領域也具有開放的制度。在所有這三個領域中，都是當事人自由選擇開發和使用適當的政治發展知識。有了這樣的制度基礎，政治發展就有了適當的需求基礎，因為只有利害關系人才真正了解自己需要什么知識；政治發展就有了人們的學習能力的基礎：即使利害關系人不真正了解自己所需要的適當的知識，但是人是能夠通過反思自己的錯誤學到知識的，利害關系人通過吃一塹也能夠長一智；政治發展也有了適當的激勵基礎：利害相關的人真正重視自己的事情，激勵適當。

實際上，1978年以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就是在一個相對開放的制度基礎上實現的。在政治發展方面，90年代村民自治，可以說是在一個相對開放的制度空間之內逐漸發展的。其制度的開放性表現在三個方面：

在立憲層次，1982年《憲法》規定村是自治單位。這為村民自治的發展提供了憲法空間。1980年代中期開始試點，1987年《村委會組織法》（試行）進一步確定了村民自治發展的制度空間。

在集體選擇層次，民政部門根據《憲法》和《村委會組織法》的要求，有組織推進，但允許地方政府自主選擇開始的時間、地點和范圍，由地方政府確定具體實踐。這為村民自治多樣化發展提供了集體選擇的空間。

在操作層次上，實踐表明，村民自治有利于執政者的利益，也符合村民的利益。在這樣各方面有利的狀況下，許多地方的村民和地方官員都有積極性發展村民自治。而彭真等高層政治領導人的大力支持，更是開拓了操作層次上的制度空間。

到目前為止，中國村級民主的發展，雖然全國各地參差不齊，還存在著進一步的制度創新的問題；村委會與村黨支部的關系、與鄉鎮政府之間的關系，也有待于進一步的實踐創新；但其成就是有目共睹的。許多學者和專家都認為，這是民主在中國的實實在在的發展，是中國政治發展的曙光和基礎。

新時代需要新實踐

村民自治發展的經驗是，當人們還不太明白村民自治和民主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當很多方面還存在著相當大的阻力的時候，先進行開放式的實踐。在開放式實踐的基礎上，再進行廣泛的、深入的研究，然后總結經驗，進行開放式的探討，并以此促進民主的進步。開放式的實踐和開放式的探討，以及開放式的發展，是中國村民自治與民主發展的最為寶貴的經驗。

開放式的探索和實踐，促進了中國村民自治的發展。目前，城市基層民主也開始了類似的發展；某些地方鄉鎮也開始了直接選舉的實踐；新的政治學知識逐漸得到開發，并發揮作用。但是，這些發展的制度空間似乎還沒有進一步開拓，因此發展的空間還比較有限，可以說，有限的制度空間已經在相當程度上阻礙了中國政治在各個層次上進一步的發展。要促進中國政治各個層次、各個領域的發展，有必要進一步開拓發展的制度空間，促進相關的研究，促進開放性的實踐，并在開放性實踐的基礎上逐步實現發展。

總之，新的時代需要新的實踐，新的實踐需要新的政治科學：新的政治科學不僅僅是新的政治的知識，也包括如何把政治學知識運用于實踐的知識，如何進行開放性的實踐開發新的政治學知識和進行政治發展實踐的知識。只有這樣，才能促進在開放的制度背景中實現政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