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耐冬
夏丐尊說:“事物的文學背景愈豐富,愈足以溫暖潤澤人的心情。”這是他《平屋雜文》中的話語。而事物存在的時空多所變遷,從那些變遷中可以窺見一些歷史的軌跡,這是文學背景可貴的地方。楊書案從海南島來電話,說野莽向他要一篇有關臺北的文字,于是他想到了我這個老臺北,要我寫。我說,你也來過臺北,并在漢藝出版社與實學社印行過許多書,你就寫寫你在臺北的所見所聞好了。他說他要的不是游記或見聞錄,也不是地方志文獻性質的一類,而是文學的。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臺北既久遠且大,從何談起,就姑且像夏丐尊所說的來個雜而不類的書寫吧。
說起來我對臺灣最早的印象是我在湖南宜章縣立初級中學念地理課本的時候,地理老師說,這個三萬多平方公里的島上,有許多美麗的動物和植物,如黑熊、梅花鹿、云豹、香蕉、菠蘿、大王椰等;有海拔三千多公尺的高山和高海拔的湖泊,如阿里山、奇萊山、大雪山、日月潭、夢幻湖、太平山、翠湖等;有臺風、地震;有低海拔的美麗山林和離島,如溪頭、蘭嶼、綠島、澎湖、金門、馬祖、黽山島等;有復雜的族群,如閩南人、客家人、大陸人(從中國大陸各省來的漢人或其他種族的人)、九族原住民(原稱山胞)等。四百多年來,它有一段連串悲情的歷史,先是荷蘭人殖民占領,而后是鄭成功趕走荷蘭人,以此為反清復明根據地,而后是清末馬關條約割讓給日本統治五十年,再后是1945年中國抗日戰爭勝利后日本退出,回歸中國,一雪清廷辱國的恥辱。地理老師在課堂上展示了當時臺灣許多地方的風景照片,非常美麗。那時國民政府正在招募海軍陸戰隊隊員及保安警察人員開赴臺灣,那位地理老師領導學生從軍,有數十位同學響應,他們就在那時來了臺灣,這是1946年的事。我則是1949年才來臺灣。
1946年國共合作破裂,江南動蕩不安,人群蜂涌南下廣州,廣州火車站人山人海,個個都是饑民,年輕人可以從軍來臺以保三餐不缺米飯可以果腹。我就是這樣的機緣由穗來臺。我們的登陸艦艇在高雄這臺灣南部最大港口停泊時,我以非常興奮的心情站立在甲板上,看著碼頭上有戴斗笠的婦人,斗笠下以花巾包住臉孔,手臂上套著長長的布套,手上提著一大串黃黃的香蕉在叫賣。下船后我們列隊匆匆上了軍用大卡車,開往高雄火車站,而后坐上北上的火車。那火車似乎比我在廣州坐過的火車要小一些。我們到了彰化再改坐運甘蔗的小火車,這種小火車當時覺得像是玩具火車,那么小,行駛也比大火車慢許多。我們的目的地是鹿港,也就是鄭成功驅走荷蘭人一戰功成的小港口。在彰化到鹿港途中,不知什么原因,小火車在中途停過兩次,并非停在小站上,小鐵道兩旁都是甘蔗田或稻田,防風林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農夫的矮屋,鐵道附近的住戶見有載運軍人的列車經過且停住在那兒很久,便有農夫村婦提著香蕉和蓮霧來賣。我們很想吃,但身上還沒有臺幣,幸好他們允許我們以物易物的方式來交易。于是,我從我的包袱里取出一條英丹士林布的長褲交給那位農夫,他給了我兩串香蕉和幾十個蓮霧。蓮霧這種水果我們在中國大陸還沒有看過,開始還不敢吃。它的長相類似一個紅紅的陀螺,但不是尖屁股,肉白質松,清香甜蜜,非常好吃。香蕉也是非常甜美。對當時的我們來說,這兩種水果都是很稀貴。我分給大家吃,我們吃得笑哈哈。到了鹿港后,我們駐進一所小學,因為這時正是暑假,我們以教室作為寢室,操場就是教練場。我們是蔣緯國將軍底下一個裝甲旅的學兵連,要在這里受訓八個星期后才能夠分發出去正式服役。當時薪水每月新臺幣八元,只夠買些牙膏、牙刷、毛巾、肥皂等日用品外,剩下的就是買點最便宜的臺灣糖果來嘗嘗。這所小學當時規模小,三面是二層樓的連幢式教室,正面那一邊有行政用的房間外,每面各有三間教室,東面是一個大池塘,水還算干凈,可以洗臉洗澡。我們在這里是密集訓練,非常的苦。白天是正規嚴格的步兵基本訓練,晚上是機械操訓練,即木馬、單杠、雙杠和雙環。輕松的一面是晚上教軍歌的時候,教官會偶爾教我們臺語流行歌曲,記得我們學的第一支臺語流行歌曲是“阮愛阮的妹妹呀”(這是第一句歌詞)。雖然過了半個世紀,到現在我還能哼上幾句。遺憾的是當時我們沒有空間去瀏覽一下鹿港這個古樸的小鎮。現今它已被列為臺灣文化古跡觀光景點之一。
我們學兵連結訓后,我被分發到柳營裝甲兵管區裝甲所連隊服役。在這美麗的小鎮上,我們并不輕松,每天除了洗坦克車外,就是磨汽缸,那些破舊的裝甲車汽缸修理起來真是磨人,叫人累得吃不消。經過漫長的歲月,物換星移,與我在這個連隊上受過苦的,而今在臺北尚能聚首話舊的隊友,有何文光上校(已退役)、陳文英(后服務財稅界)、喬寶泰(前文化學院院長),另外不同連隊的何維柏上校(前三軍總醫院麻醉科主任),我則早年下來念大學,在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畢業后又在母校教書,后在清華大學教書,同時不斷寫作,翻譯與創作都印行了幾十本,小說、詩和散文都寫,為的是不想讓歲月留白。這幾位半個世紀的老友敘舊時總不免感嘆我們雖是中國當代的歷史證人,卻像啞巴一樣為它說不上話來。我現在想從我在臺北的家這條小巷談起,來尋覓一下臺灣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影子,看看這中間的風土民情和現實社會的面貌,庶幾可引一線中國與臺灣的思維方向。
想要了解臺灣的現況,要從這條巷子早期的風貌談起。這兒原是日據時代的跑馬場,中國光復臺灣之初,這兒一片荒蕪,只有幾家貧窮人家的矮小古屋,且殘破不堪。這兒可能是個鬼哭神號的地方,因為日本人就在現在的統領廣場一帶的荒地上槍斃臺灣的抗日分子。從這里到現在許多宏偉建筑的信義計劃區和世貿大樓一帶,當時也都是一片荒涼,蔣介石時代大專院校軍訓課在這里所設立的打靶場練習打靶。后來退伍軍人和無業游民在這里蓋了許多違章建筑。直至八十年代才拓寬了忠孝東路四段、敦化南路、仁愛路四段,這個區域才慢慢熱鬧起來。
1993年冬,一個傍晚,寒風掃過臺北冷冷的街頭,豎立在這兒有一個叫吳稚輝的銅像,比真人高大一倍多,長髯長袍,一副中國書生模樣,慈祥中帶威嚴,他是民國初年有名的學者,與蔣介石的長子蔣經國有密切的關系,據說是后者年幼時的啟蒙老師,但這座銅像在此已不受官方重視,因為蔣家執政已成過去,年輕一代臺灣人不知他是何方神圣,能以塑像之身豎立在這首善之區仁愛路與敦化南路交叉的大圓環中央(現在已搬到附近國父紀念館翠湖旁邊)。三十多年前我搬到敦化南路來住時,這一帶全是稻田和菜園,一些平屋老舍和許多以廢棄木板和塑膠布或竹條搭蓋的矮小違章建筑,里面住的多數是老農民,也有些是無業游民或貧困平民,而今放眼望去盡是高樓大廈,像是組曲一般的水泥森林。我住的敦化南路三六九巷這幢二層樓的小別墅,當時是非常耀眼的住屋,因為附近全是稻田和菜園,如今它的周圍全是高樓大廈,使它顯得低人一等(其實它仍是高人一等,因它尚未改建的土地價值頗高)。它的側面有幾株大樹,這是都市里的住宅最難能可貴的。不過,它的老態在這些年輕的高樓底下,正如那座銅像顯得冷顫寂寥。由于敦化南路的延長拓寬,三六九巷已改成一段一八七巷。以前這個巷子是冷清安靜,而今我的左鄰右舍全是店鋪,大多數是小酒吧(Pub)、精品店、中西餐館和咖啡店,也有茶樓和自助餐廳,以飲料套餐為主的小店也不少,還有現代雜貨店,如7-Eleven、家樂福、富萊爾等,加上攤販,這兒簡直就成了喧鬧的菜市場,不再有昔日雅靜的風貌。在我搬來這兒的前幾年,不僅環境有鄉村情趣,而且住在附近的也多名人雅士,例如我的左鄰隔幾家是散文家羅蘭,前面隔兩條小巷是小說家瓊瑤,她的作品我在大學時代讀過一些。那時我覺得羅蘭的散文頗清新,但瓊瑤的小說比起珍·奧絲汀的作品還遜色得多,因為那時我在臺大外文系念的小說課本正是夏濟安老師教的《傲慢與偏見》和《感性與理性》等奧絲汀的名著,雖是學生時代,但我這時對小說理論已有相當的知識。右鄰那邊第二條橫巷直通二一六巷那條巷子是所謂名人巷,住有一些達官貴人,如當時的立法院長倪文亞、臺灣省政府秘書長瞿紹華等人,他們的大門口有步哨亭,二十四小時有衛兵在那兒站崗,走過那兒有不可靠近的感覺。后來因建筑物改變了及巷道拓寬或人物搬遷,當然已不復當年景象。由于商業發展迅速,人潮已從西門町和中山北路移往東區這邊來,如今我家附近的巷子很像四、五十年代美軍第七艦隊和十三航空隊協防臺灣時美國大兵和酒吧女郎炒熱了的中山北路六條通或七條通。所謂“通”,是日本殖民時代命名的巷子。那位言情小說家的田園別墅已改建成為高墻大庭院的六層建筑物,那大院子里有幾株高大的喬木滿樹紅花和其他濃密翠蔭交錯其間,真可謂庭院深深。我家這條巷子及附近巷子這些小店,無論是賣飯的、賣茶的、賣酒的或賣咖啡的,都取了奇奇怪怪的店名,如烏鴉長壽、緋聞、風吹草動、惡魔島、大腳大手、小熊森林、布貓族、老媽的菜、異塵、不找零錢、不要客氣、真愛、茶堀出軌、蕃茄主義、臺北神話等。這些小店有的開了不久就關閉或遷移,也有的無論景氣或不景氣都開下去,奇怪的是每次換人經營都改店名或裝潢打掉重做。這是令我非常討厭的事,因為改裝潢時必然有電鉆聲和鋸木材聲,那種尖利刺耳的聲音,真如武俠小說中所謂的魔音法術叫人受不了。店名改來改去都一樣奇怪,例如說,羅蘭家那個位子的店面以前叫妻籠本,現在叫橘子工坊;它的對面那家原來叫風吹草動,現在叫兩可;我家右鄰原本叫Be,后叫緋聞,再后改叫泰燒,現在叫的是一個很長的法文名字,叫人讀起來很費力。總之,各出怪招命名,為的是想吸引顧客上門,而來這兒消費的或逛逛的。幾乎都是年輕人,穿牛仔褲花襟衫或T恤的帥哥美女固然多,戴耳環、鼻環、腳環,染紅頭發或剃大光頭的酷哥辣妹也不少。來這里消磨青春的不是李白那個時代的三河少年風流自賞特立獨行的傲骨風格,他們是像海明威所說的在尋找失落的什么,因為他們活在當下的快樂中,有的既搖頭又搖腳,爽啊,多爽啊,他們已不屑政客們的統獨之爭,但也茫茫然不知前路。電視上一句廣告詞:只要我喜歡,有什么不可以。這句廣告詞成了流行語、口頭禪,正是民之所喜,常在我口。而他們的心態恐怕也正是李登輝所說的《諸法皆空,自由自在》吧。臺灣的社會實行改革以后,應說進步了許多,但豐富的物質生活同貧瘠的精神生活作一比較,那就沒有什么改善,仍然是天壤之別。臺北的富商和政客使文化政策粗俗化,物欲丑聞不斷刺激年輕人有樣學樣向下沉;股票與彩券的引誘,增強人性貪婪與好逸惡勞的念頭,以致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風氣十分惡劣,各種敗德罪行與日俱增,物化的人心只求財富,不擇手段;貪污、行賄、盜版、偷拍、販毒、走私、綁架、搶劫、偽造貨幣等無所不用其極,并且黑道可以從競選公職的方式予以漂白,所以Time News Week曾以《貪婪之島》稱呼臺灣。年輕人在這樣的社會里,上網電玩是他們的最愛,書籍市場極不景氣,除了各行各業的雜書以外,堆集如山的文學書當然是滯銷,精致文化幾乎已邊緣化,或說已被放逐島外。以臺北文學藝術家的生活與政商名流比起來可以說是一個笑話。這里的精神生活與物質生活比起來也是一個笑話。這附近幾條巷子里也有藝人開的小酒吧和餐飲店,我曾走進去瞧瞧,碰見在電視新聞上看過的藝術家在那兒酗酒,那種寂寞與無奈正是我們這個拜金主義社會帶給他們的痛苦。但在那些華麗裝潢的鋼琴Pub中,有美麗的女郎陪侍,一瓶普通的XO名酒開瓶費NT $ 6,600;一杯咖啡NT $ 550;一杯紅茶NT $ 240,這種價錢雖然不是驚人的貴,恐怕低收入的人是負擔不起的。當然,店內舒適的設備,衣著華麗的美眉,鐳射的燈光,亮麗的小舞池,帝王公卿一般的禮遇,溫柔之鄉的情調,這種誘惑有錢人是難以拒絕的。從午夜到黎明,香煙彌漫,樂曲悠揚,情欲自然飛揚,他們在這浮華小世界里進行情色游戲,在虛情假意中銷魂銷金。附近也有些陰暗的巷子,與霓虹燈閃爍的巷子雖景光不同,但進行物欲活動則一樣。午夜常會見到警察的巡邏車在這一帶行駛,但逛街的人群視而無睹,除看到了他們在那一家店內抓出搖頭族(吃毒品搖頭丸者),大家才會投以好奇的目光。我在這個地方卻是氣定情閑一住數十年,真可謂老僧入定,不為外界所侵擾。正如我的老屋屹立不搖,任左右前后的房屋都已改建成高樓豪宅,我與我的老屋依舊傲然自在,清平過日子。來訪的老友如張紹文、何偉康、伍長裕等了解這個巷子一帶的情形后,都稱我一聲“柳下惠兄”。
這條巷子早年是一條泥濘的小路,那時忠孝東路四段和敦化南路都尚未拓寬,臺北市這一帶很少高樓大廈,十層的敦化大廈算是很耀眼的了,數十年后的今天它就變成不起眼的舊建筑場。當年我的摩托車行駛在這條小巷像是唯我獨尊,如今巷道兩旁排滿了汽車和摩托車,從這里通過的車輛一輛接一輛,絡繹不絕,涌塞的人群就在車旁擠來擠去,有如圣城節日朝拜,有行不得的痛苦。并且,因為來這一帶玩的人太多,停車困難,我家大門常被停泊的汽車緊靠門墻和前院鐵拉門堵住,使得我們無法進出,必須打電話叫警察局派拖車來將那堵門的龐然大物拖走。早年這里有田園情趣,圍墻內外林木草叢間有蟲鳴鳥叫,日漸繁華后,噪音就掩蓋了那自然的天籟,那些巨型的水冷式冷氣機、老式大型抽風機和大型水塔抽水馬達二十四小時轟隆轟隆或尖聲怪叫;汽車防盜器怪聲怪調此起彼落;小販叫賣聲喇叭聲,高音貝喊叫麻油雞、燒肉粽、燒酒螺等不絕于耳。如果叔本華在此定會怒說:“這些嗓音有什么權利打斷我正在為人類解決痛苦的思維。”他可能會寫一篇更加精彩的“論噪音”。這條巷子已從村姑模樣變成潑婦或蕩婦風姿,令我十分困擾,多次想搬家。然而,這里的交通方便,幾年前捷運通車后,簡直可以說是四通八達,忠孝敦化站好像設在我家后院,因為我步行三分鐘就可抵達。這里餐館和飲料店林立,中西南北口味俱全,解決三餐非常容易,而且這一帶是購物天堂,如明曜百貨公司、微風廣場、太平洋崇光百貨公司、京華城、華納威秀影城、新光三越新二館等都相距不遠,步行可達。還有延吉農產品超級市場、中侖傳統市場、頂好廣場超市等亦在附近,購買生活用品極為方便。就假日休閑活動來說,臺北近郊陽明山(草山)、四獸山、內湖碧山巖、鯉魚山、烏來、碧潭和市內的國文紀念館中正紀念堂、大安森林公園、故宮博物院、淡水河畔等都是好去處。從這些方面想,我也就不想搬家了。不幸的是一九九七年家有變故,妻張少云這年辭世,火化后安葬于芝加哥。克剛兒與女兒克蒂均在美國早已成家立業,以致我獨住這小巷老屋,孤寂之感而有移民的想法。但我對老屋感情深厚,不想離開它,于是只好在臺灣與美國之間飛來飛去,深感自我放逐的不安。法國大詩人波特萊爾說:“旅者心里的浮動是不安定的生活鑄造的。”幸運的是這種不安與浮動終于解除。2000年春,我與我曾經在美加留學中心教授托福和GRE的同事楊素卿重逢,相互了解對方的情境后,深愛對方,而于這年的年底結合,婚后旋即赴新西蘭旅游,歸來后安定下來,繼續住在這條小巷的小老屋里,我讀書寫作,她照料家務也為我校稿,自認是過大隱隱于市的生活。
這條小巷與我的老屋,當我旅游國外時,它已成為我的一種鄉愁,猶如我思念湖南家鄉老屋一樣。這間老屋是磚造二層平屋。早年它周遭的田地和菜園已不存在,而今它蹲在高樓大廈間,并非坐井觀天的處境,由于左側庭院里幾株大樹,特別是那株木蓮花樹已達四層樓高,對面的開放空間內有幾株高及二樓的櫻花樹和榕樹,另外叢叢杜鵑花及一些大盆景,倒也可增添幾許庭院情趣。只是這條巷子太熱鬧,日夜喧騰,宛若菜市場。巷內形形色色店鋪的招牌,霓虹燈不停地閃爍著五顏六色的中英文字樣或圖形;汽車和人群混雜擠在一起,正如古代長安上苑車水馬龍,只是不見長袍馬卦錦衣玉帶的紈绔子弟,而是穿牛仔T恤等美式休閑服裝的酷哥辣妹或帥哥美眉,或是肥肥的恐龍妹和刺青紅發的年輕人。這個臺北首善之區未發展成熱鬧的商業區之前,它的寧靜是文學藝術工作者的理想環境,現今已是拜金主義者及追時髦者的祭壇,不法者乘機在某些角落從事色情毒害的活動十分嚴重,近幾年經前后兩位市長強力掃蕩非法的八大行業,情況已大為改善,但愿有一天這里的流行文化從淺簿的層面蛻變到精致的層面進而展現精致文化的風貌,好讓這條小巷和我的老屋在未來的歲月里作一番風光的臺北人文景觀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