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閃的方向（外一首）

嚴　冬

1

我們必須像火把那樣，潛入黑夜的核心

燃燒多余的油脂，打開自己，打開

時間的盒子。和疾飛的鷹，一路同行

2

讓生命尖硬成銳利的牙簽吧

酒足飯飽之后，剔掉多余的成分

不停地剔掉心里的雜念

秋風闖入，紛紛勸說著牙齒

遠離故土。一聲支離破碎的嘆息

和宣布作廢的牙簽，擲向風中，飄逝

3

踉蹌，是否意味著醉了?

是什么刺痛我們的神經和淚水?

“對酒當歌!”

是誰在故作豪情，痛飲著成噸成噸的笑柄?

笑過之后，我們又一次感受到難忍的痛

重新上路，方向

像一塊釣餌，誘著我們殘余的熱情

4

從天空到大地，一片雪花

落下，擊中了神秘幽靈的頭顱

越來越唾棄虛無，并甘心承受

沉重中的沉重

5

風景。死魚眼里的一種幻象

它永遠看不懂“人”這道風景

旅途中，我們會遇到多少“風景”呀

逗留，探尋，觀賞，循環往復……

我們從風景中走出，卻發現

身邊的，都是陌路人

6

刺破蒼天的剎車聲，制止

體內奔跑著的欲望與沖動

面對前方的道路，我們做著

滑稽的表情，翻著跟頭

望著來路，自言自語：

世界其實很小。顛倒間

我們，已走完全部的路程

釘子，時間之外的傷

1

出死入生。特殊的宿命

令釘子無法在人的眼前燦爛一生

幸福，還是悲哀?釘子

保持沉默。一枚釘子傾盡一生等待

一把錘子，一把時間的錘子

鍥入你的軀體，深入骨頭。走路時

你會聽到鐵骨錚錚的誓言

假如，你心煩了

隨手將它拔出來，扔到馬路上

就像扔掉一個廢棄的零件，無人理睬

也不能阻礙旋轉的輪子

只是你須時刻提防剎車不靈

危險，來自一種鈍。一種

致命的鈍，比如錘子，或者拳頭

或者一截啃剩下的麻木了的骨頭

2

某個清晨，你從破敗的床上

感受到釘子的存在。刺痛

讓你清醒：釘死棺木的釘子

同樣也可以出現在睡床上

3

馬路上，一聲刺耳的爆破

那是一只輪胎廢棄之前最后的咒語

丟失了方向盤的司機，寬容地笑笑

用一枚釘子把自己連同一片落葉釘進秋天的深處

時間開始隱退

從一只釘在墻上的表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