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我來說,廖蓋隆是一位為人耿直,為學勤勉的師長。
無論在思想理論界和政界,廖蓋隆都是一位名人,但我從未看到他有什么名人的架子。與他一起從延安過來的同輩親切地叫他老蓋;而我們這些后生者則尊敬地稱他為蓋公、蓋老。
我認識蓋公是1975年下半年。那年我從河南羅山干校回京,被派到廠橋中辦招待所,參加毛選第五卷的注釋工作。編輯毛選五卷的班子當時是保密的,對外稱中辦材料組。共分三攤,一攤整理正文,住在中南海里;一攤搞注釋,還有一攤搞外文翻譯,這兩攤都住在廠橋中辦招待所——現金臺飯店的前身。注釋組的組長是劉大年,副組長是王子野和蓋公。
我到那里時,所謂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已開展一段時間了。蓋公對這個運動很反感,用他當時所能用的辦法進行了抵制。“批鄧”就要開會,開會時蓋公也到會,但每次都帶兩三本大參考,在會上邊聽別人發言,邊讀他的參考,而且還圈圈點點,幾次會下來,沒聽到他發過一次言。好在主持會的黨組織領導是個好人,從未為難過蓋公。蓋公為人隨和沒有架子,可是有一次卻擺起了架子。那時組里一位熱心批鄧的人,要搞什么批鄧語錄,他去動員蓋公參加,蓋公對他說:“你們下邊人搞的活動我不一定都參加,組里還有不少事要辦呢!”居高臨下地把那人擋了回去。中辦政治部通知大家去北京大學看批鄧大字報,通知到蓋公時,他說:“我最近身體有點不得勁,請個假行嗎?”黨組織領導又沒難為他,只是說我該通知的都通知了,誰有事或者身體不適的,自己安排。就是這樣,一次次“批鄧”的差事都讓蓋公給磨掉了。毛選五卷出版時,還在“繼續批鄧”,外語大學的一位熟人邀我去他們那兒給部分教職工講講五卷的內容。如何講呢?我有點犯難,去向蓋公請教,他說:“書里(指五卷)多處提到小平同志,且是肯定和贊揚的語氣,可以講講這些么!”我明白這是鼓勵我“頂風”。我照他說的講了,效果不錯,得到喝彩。1976年清明節前后,天安門廣場滿是悼念周總理、擁護鄧小平、反對“四人幫”的詩詞,人民多年積蘊的憤懣一下子怒噴出來。蓋公這時雖然還背著被審查的枷鎖,但他情緒十公高漲,毫無顧忌地向我們幾個知心者“傳播”他記下的或背誦下來的詩詞。他對“揚眉劍出鞘”句子特欣賞,為我們邊背誦邊比劃,樣子非常生動。事后蓋公夫人蓬茵大姐說到那段時間的蓋公時,戲稱他回到了童年,像小孩子過年那樣的高興。蓋隆同志身為黨的高級干部,和人民大眾的喜怒哀樂完全融在一起,這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的本色。
粉碎“四人幫”后,全國人民歡欣雀躍,蓋公和我們一起參加了材料組組織的游行。帶隊的給每人發了一個小紙旗,旗上寫著各種歡慶的口號。我們拿著小旗誰也沒注意旗上寫的是什么,蓋公卻注意了,他拿的小旗上寫著“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他很嚴肅地把小旗還給帶隊的,說:“我不能舉這個旗!”這句話真切地點破了蓋公在整個批鄧過程中的政治態度,真切地表明了蓋公這位正直的共產黨人在巨大的政治壓力下敢于堅持真理,敢于反潮流的可貴的政治品格。
蓋公對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方針、路線,對鄧小平同志提出的改革開放政策十分擁護。他時時都在關注著這條正確路線的貫徹落實,對于與三中全會的方針路線相違背的言行,他不僅識別快,而且能勇敢地與之斗爭。這期間蓋公有一個大的動作,他對兩位權威人士的許多言論、主張持不同看法,認為他們是在推行一些“左”的主張,于是他向黨中央寫信反映自己意見,批評這兩位權威人士的錯誤。蓋公是守紀律的,他從沒有對我談過他的信的內容,我是從別處聽說這件事的。我向他問及此事時,他表示是那么回事。他告我習仲勛同志代表中央書記處找他談過話,習表示要向中央反映他的意見。他說,這就行了,要改變一個人的看法,不是件容易事兒,不過不能放棄斗爭。據我所知,蓋公與這兩位權威人士過去在個人關系和工作關系上都不錯,可是在事關方針路線的大是大非問題上,蓋公卻能義無反顧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批評錯誤的東西。他這種對人民事業高度負責的精神,我很受感動。
(責任編輯 舒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