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詩人說:“春天是下流的季節”,他把春天寫得窮形盡相。萬物生長的強大欲望、狂喜以及隨之而來的疼痛,那種力的美、力的奔流、力的騷動,力的不知道該往哪里用,都有驚心動魄的效果。
季節年輕的時候叫春天,人年少的時候叫青春。每天都有一千種成長在勃發,每天都有一千種嶄新的欲望襲來,每一天似乎都被擊得粉碎。
關于生命意義的問題在這個時候突然迫切,憑著年輕的熱情,此問題一日不解決,生活幾乎無法繼續。對意義的追問讓生命驟然癱瘓,因為所有的追問最后似乎都指向:沒有意義。既然要死,生的趣味怎么著都有游戲的意味,認真游戲,也最多是個敬業的戲子。可我們,是生命,是人,生命不該是隨隨便便就給了我們的,我們不忍做戲,不甘心。
似乎有人說過,青春總是最傷身的。即使沒有外力,成長本身是伴著銳痛和騷動一起走的。何況,青春的生長環境不是無土之城,這個有序的世界不是為敏感的青春單獨準備的。甚至,除了玫瑰一樣悅目的青春美,青春的其它臨床癥狀,這個世界是不歡迎的。
關于青春的殘酷是近年比較受關注的話題,從小說到電影,從吸毒到搖滾。青春除了用來揮灑,用來希望,更多的,是沼澤地里的激情、是壓抑、追尋、絕望。
可不管你怎么痛,身邊的生活依然不緊不慢地走,青春于是在庸常的生活流中,它的殘酷顯得異常刺眼。
——題記
十七歲的單車
農村少年小郭在城里的快遞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公司發給他一部嶄新的山地車,只要他干滿一定份額,這部車就歸他所有。但就在最后一天,自行車被偷了。小郭發了瘋似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里尋找,終于他奇跡般地找到了,但車已經有了新的主人——城市少年小健在舊貨市場上買到這輛車。最后他們達成了一個奇特的協議:一人用一天……
電影中,農村少年小郭和城市少年小健像兩條平等線,勾勒出農村和城市的巨大差異,卻因為一輛自行車而偶然重合在一起。對于小郭,那輛山地車象征著一種生存的基石,同時也是通往城市生活的唯一鑰匙。而對于小健,擁有一輛不錯的山地車以及不凡的車技,卻意味著酷和女生愛慕的目光。在破舊的小雜貨店里,小郭的父親充滿羨慕地談起城市人的不凡生活,鏡頭隨之轉向不遠處高樓上穿著旗袍的美麗女子,兩者之間如此接近又可望而不可及,導演有意安排的這一畫面無疑是在告訴我們,城鄉之間的距離遠不只是金錢上的差異,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巨大鴻溝,那個仰視的鏡頭在精神上的象征意味尤其明顯。在電影的結尾,那個遙不可及的旗袍女子被證實其實是一名保姆,喜歡偷偷穿女主人的衣服高跟鞋上街,結果被主人發現而掃地出門。身在城市之中,卻不屬于城市,這種被城市所拒絕的體認潛伏在小郭和所有同類人的心里,使得電影在小郭的部分始終籠罩著一絲沉重。
賦予《17歲的單車》青春色彩的是小健的故事,導演王小帥在演繹小郭時流露出來的隔膜和凝滯在小健身上一掃而空,節奏瞬間輕快起來,連色調也明亮了很多。如果說小郭的樸實和訥于言還像是一個特例。那么小健簡直就是生活在我們周圍的某個平凡的少年,那些薄弱的自尊,那些少不經世的稚嫩,街頭的打架斗毆如此熟悉。甚至連那個漂亮女生都仿佛在哪里見過。有個鏡頭一直留在腦海里,女生移情別戀,和一個比小健更成熟,車技更好有些痞氣的青年在一起。一天,小健等在女生上學的路上,女生視若不見地走過去,遠處等待著的是她的新歡。兩人說了些什么,接著那個青年騎著單車漫不經心地過來,他看了小健一會,說:有火么?小健近乎誠惶誠恐地說:沒有。青年輕蔑地嘆了口氣,掏出打火機把煙點上,什么話也沒說,拍了拍小健的臉,走了。小健那時的誠惶誠恐以及其后不顧一切的報復,青春的弱小和憤怒也許正在于此:與少年對立的是一個并不平等的世界,青春的法則在這里并不通行。
青春殘酷物語
這是一部很早的電影,大島渚的《青春殘酷物語》。
真子還是學生,喜歡在晚上去泡酒吧,然后搭順風車回家。一天晚上有人欲行強暴她,大學生阿清救了她。并不是順理成章的就成了戀人。在碼頭上,阿清求歡不成,推她下水,真子試圖靠岸的手被他一次次踩落,真子終于服從。鏡頭再轉,遍地呈暴力狀丟棄的衣服,男人象水怪般濺起浪花,白花花的陽光。
青春在大島渚這里,是生命的沖撞,世界的傾斜和不穩定。影片開篇充斥著不加修飾的暴力與情欲,每次見到真子,阿清都是直撲上去……,直到他被別人痛毆,如果一個人唯一可以依賴的就只有性和暴力,當他發現暴力并不能保護自己,他生存的基礎會不會崩潰?我們只看到真子身邊,阿清細膩地撫著昏睡的真子的臉,沉默。
真子的姐姐是戰后成長的第一代人,對傳統的反思對自由的向往,使他們成了責任與自由并重,理想與現實共建的一代。她轟轟烈烈的愛情更多是革命激發的光榮與幻想,卻連戀人的手都沒有牽過。而理想與愛情一起幻滅后,她的生活只剩下機械的活著,以及和中年男子開房間……當她重新去找昔日的戰友,戀人,比較與真子的瘋狂,她一襲白裙靜坐一隅的感覺,真象是對古典愛情的一次回歸。可是,愛情在革命的理想悲壯中不能容身,在平淡腐敗的物質社會也無法生存。當醫生嘲笑真子他們的叛逆,那一刻,愛情再次破碎的她,背叛理想的醫生,墮胎昏迷的真子,還有一直象野獸般的男主角,在一個逼仄空間構成緊張。
音樂低低響起來了,極低的音樂和令人喘不過氣的鼓聲,仿佛于無聲處聽驚雷。
阿清回答醫生說:“我們絕不會象你們一樣,我們沒有夢想,也就不會失望……”是這樣吧,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可為什么那鼓聲讓人如此——難受?
阿清拿出兩個蘋果,紅的留給真子,青的吃掉。
大幅黑暗背景中,唯一的光線照出他瞪著的眼睛。蘋果清脆而多汁,一如青春的新鮮甜美,而他只是茫然地大口咬著,時間一秒秒流逝了,一口一口,青春就在這黑暗中耗盡蝕盡了。
真子告訴男友她對他已經死心,她穿藍色裙衫,被男友推倒在地,映著紅褐色的土地,仿佛干渴世間最后一滴,清涼的藍色眼淚,為愛而生,為愛而竭。最后男友去找真子,她穿紅裙站在樓梯頂端,一個仰拍,一下有溫暖和喜悅生出。兩人挽手,從監獄,從家里,從所有成人令人厭倦的腐爛中逃出來,卻在擁擠的街頭失去了方向。
“我們該怎么辦?”
“做些什么呢?阿清終于在街頭走到叛逆的盡頭,而真子,只是他愛情的回聲,美麗而微弱的影子。
仍然是一個個夜晚,叛逆少女(愛情是她唯一的信仰)、無處宣泄的年輕人、用錢和車子得到少女的中年人,這一幕幕黑色戲劇不停上演。中年人和他們的溫情,肌肉崩潰的身體都讓人毛骨悚然,而真子他們的青春就在這暗巷,在夜晚在道德和法律都照不亮的地方狂奔著迷亂著,如傷花怒放,轉瞬而熄。最后一個鏡頭,完全沒有了光亮,真子和阿清,死了。
死亡詩社
《死亡詩社》代表了青春片很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校園生活。這部經典校園影片以一所刻板、封閉的著名學校為背景,表現“青春”這一主題以協奏曲似的起承轉合構成:蒙昧(開學典禮)——解放(基廷出現)——鎮壓(尼爾之死)——覺醒(托德挺身而出)。
彼得·威爾從一開始就用鏡頭語言暗示沖突與變奏的在所難免:高聳肅穆的英式建筑對比著開闊遼遠的自然風光,古板老成的老師對比著稚嫩的新生,甚至學生們持重的裝束、恭順有加態度也與他們眼中靈動跳脫的神情暗相對比。
轉校生托德身上有黑塞的小說《在輪下》里男主人公漢斯的影子,他們都蒼白、沉默、懦弱而中規中矩;膽大妄為的查理眼中則跳躍著漢斯摯友海爾納的光芒。而站在這兩種極端中間的是領袖一般的尼爾:品學兼優、滿懷激情、真誠寬容。于是以尼爾為中心,托德和查理為兩極,這個小群體形成了一種平衡,其間還點綴著陷入愛情的諾克斯、愛打小報告的卡梅倫等人。他們和黑塞筆下的同齡人一樣,機械地被灌輸著數學、拉丁文,直到卓而不群的基廷出現。
也許每一個人都曾幻想過遇到這樣一位老師,熱愛文學和人生、鼓舞年輕人發揮個性,所以基廷哼著小曲一露面,相信就已得到了大多數觀眾的喜愛。影片前半部分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和他的學生們一起,熱血沸騰地撕書、踢球、朗誦惠特曼的詩句、站到講臺桌上重新眺望世界……尼爾等人對基廷在詩歌海洋中馳騁的青年時代不勝向往,便暗自重建起了“死亡詩人俱樂部”,自稱死亡詩人。他們夜里溜出寢室,聚集到樹林里的山洞,抽煙,講鬼故事,朗誦別人和自己的詩。在這過程中,他們對生活,對自己都有了嶄新的認識。尼爾發掘出他的理想是作戲劇演員而不是醫生,諾克斯鼓起勇氣向所愛的姑娘克麗絲表白感情,連一向對自己沒有信心的托德也在基廷老師的“強制”下迸發出渾然天成的詩句。
青春是如此生氣勃勃地綻放著,但以學校和家長為代表的保守力量也一步步向他們壓來。于是到影片的下半部分兩方力量的對峙終于從暗處走到前臺。尼爾是這一較量直接的犧牲品,他因為難以割舍對理想的熱愛又無力反抗父親的專制,選擇了逃避性的自殺,這也使我們看到滿懷理想的青春主義在現實面前的粉身碎骨。“死亡詩人俱樂部”分裂了,基廷老師成了替罪羊,桀傲不遜的查理被開除(與海爾納的命運相同),枯燥刻板的英語教學再度恢復,看起來保守力量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在最后的樂章,正是平日最為窩囊的托德敲響了青春的覺醒的最強音。他毅然站上課桌,飽含激情地喊出:船長,我的船長!這個結尾的設計顯然是意味深長的,雖然它無法改變老師離去的決定,但所有觀眾都看到基廷的教育成功了,愛和真理的種子已在年輕人心中生根發芽,他們終于學會了用自己的聲音喊出內心深處的咆哮。
青少年哪吒
在蔡明亮導演的《青少年哪吒》里。無論是場景的選擇還是人物故事本身都透著不安。表面上鏡頭是冷靜的,但是看的人會明白地感受到影片里所彌漫的潮濕和陰冷。
影片講述了四個臺灣少年的生活,一個和三個。哪吒指那單獨的一個叫李康生的男孩子,這是一個不討人喜歡的男孩子。他不要念書,性格內向,整天不曉得在想什么。他的媽媽為他求神拜佛,結果巫師說她的兒子是哪吒轉世。他的爸爸卻不信邪,是一個嚴肅的恨鐵不成鋼的父親。像大多數家庭一樣,媽媽唱紅臉,爸爸唱白臉,而處于青春期的孩子表面上無聲無息,心里卻蘊藏著太多的不滿和夢想。
另外的三個年輕人就是不同的生活狀態了,因為他們已經是相對獨立的社會人。離開父母獨自生活著。那兩個男孩子是靠“偷竊”過活的。一個叫阿澤,另一個叫阿斌。阿澤的家里沒有別人,只有他和哥哥。哥哥沒有出現過,除了一個做愛后離開的背影。那第三個人是一個女孩子,原是哥哥的戀人。其實不能稱戀人,充其量就是和他睡過的人。女孩叫阿桂,在一個溜冰場工作。她后來喜歡了阿澤。于是,這三個人就成了一個小團體,常常在一起。
無意中康生看見了他們,一下子他就向往起他們的生活。他本來就不要念書,干脆自己把學退了,拿了念書的錢開始“跟隨”他們。可是他怎么進入他們呢?他老是一個人默默的跟在阿澤他們后面,我想他的心里一定有某種自由和暢快的感覺。他非常快的在外面找旅館住,一個人逍遙自在。因為是青春期的少年人,對性當然是渴望的,康生試圖打電話尋找安慰,看著他盯著響不停的電話掙扎時,我仿佛看見心里的小人在敲打他的心門,后來也許是懦弱也許是厭倦,他還是離開了。他無法進入阿澤他們的團體,于是他試圖通過破壞來引起他們的注意。在一個大雨的夜里,他把阿澤的摩托車毀壞的面目全非,然后還在地上標明哪吒的字樣,大概康生覺得媽媽占卜來的這個消息是他唯一可以值得驕傲的東西。他實在找不到別的能夠與眾不同的地方了。第二天雨停了,天亮了,阿澤看見自己的被破壞的無法修復的摩托車一臉霧水,在他的上面,康生開心的像只猴子上下亂跳。
影片的敘事結構很特別,其實是平等展開的,康生和阿澤他們各自生活。然后漸漸的他們匯合在一起,盡管他們自始至終并沒有認識彼此,都是康生默默地跟著阿澤他們。但是我們看的人可以明白的感受到他們的某種共通之處。南方陰霾的天空下,失去了方向的青春少年們究竟為了什么而在這個世界掙扎,究竟在尋找什么,究竟自己要的是什么?
片子的后半部,當阿斌被打成重傷,躺在阿澤的床上。他問阿澤要的是“煙、酒和女人”
影片的結局耐人尋味:從鋼筋森林的都市到黃昏的陰霾的天空,沒有出路,沒有明天。伴著黃舒駿令人不安的旋律,留給我們太多的郁悶。
《猜火車》
“選擇生活,選擇工作,選擇職業,選擇家庭。選擇他媽的一個大電視。選擇洗衣機,汽車,雷射唱機,電動開罐機。選擇健康,低卡路里,低糖。選擇固定利率房貸。選擇起點,選擇朋友,選擇運動服和皮箱。選擇在沙發上看無聊透頂的節目,往口里塞垃圾食物。選擇腐朽,由你的精子造出取代你的自私小鬼,可以說是最無恥的事了。選擇你的未來,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做?我選擇不要生活,我選擇其他。理由呢?沒有。只要有海洛因,還要什么理由?”
馬克和他的一幫狐朋狗友選擇了海洛因,他們在最骯臟的角落里過著最墮落的生活,吸毒、酗酒、搶劫、性交……這就是《猜火車》表象貫穿的情節,也是幾年來它一直倍受爭議的原因所在,你要么為它如癡如醉,要么對它切齒痛恨,很少有中間派存在。影片明顯地運用了反傳統拍攝手法來突出其叛逆精神,很極端地提出了年輕人如何選擇生活的問題,被評為對當代青年產生巨大影響的十大影片之一。那眩目的鏡頭和婁·瑞德、伊基·鮑普的搖滾樂不啻為一劑迷幻藥,當馬克的針頭扎入皮下組織,我們以為那白色的化學物質是融入了自己的血液:當一伙人搶劫后在路上狂奔,我們覺得是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幾乎每一個場景都可稱得上是一部精致而出人意表的濃縮短片:
鏡頭一:馬克戒毒
在《卡門幻想曲》第二樂章的伴奏下,馬克把自己關在一間大門釘死的房間里,四壁空空,一副超現實主義的勁頭。早已準備好的番茄湯、香草冰淇淋、色情雜志……顯示出他已是個戒毒老手,而大提琴輕佻的滑音則暗示著一場鬧劇的開始。熬過戒毒帶來的便秘痛苦,他闖入全蘇格蘭最衰的廁所,鴉片丸不慎掉進便池,他一頭扎入其中找尋,里面竟有如海洋般別有洞天。這樣的場景恐怕只有庫斯圖里卡才能超越。
鏡頭二:雙面黛安
馬克在酒吧里急欲釋放他久被海洛因抑制的性欲,一眼看中了性感迷人的女郎黛安。兩人在黛安處激情勃發。然而第二天清晨醒來,馬克才發現與自己共進早餐的不是黛安所說的室友,卻是她的父母。這時身后的房門打開,他轉過身去,看見了與昨夜迥然不同的黛安,面前的是個身著校服、甜甜笑著的十六歲清純少女。相信第一次看到此處的觀眾心中的驚駭不會比我們的馬克少。
鏡頭三:吸毒過量
Lou Reed冰涼而憂郁的“Perfect Day”里,昏迷的馬克被拉進了醫院,躺在床上他不斷被可怕的幻覺侵擾。一會兒是黛安頑皮地唱著歌,一會兒是斯普德戴著手銬腳鐐坐在監獄的鐵門上。房頂上死去的嬰兒爬著向他逼近,床榻上有嚴重暴力傾向的貝比鉆進了他的被窩。馬克在一個接一個的夢魘中掙扎,發出恐怖的叫喊。
最后馬克背叛了朋友,也就是背叛了放蕩的青年生活,選擇了代表平庸而正常的大多數人的價值取向。這是否意味著導演對主流社會的最終妥協?他匯入了模糊的人群之中,與沒有面孔的人們融為一體、消失不見了,因為他破爛不堪的青春時代已告一段落,這是他的幸運,也是悲哀。
香港制造
影片直抒年輕人與成人世界的對峙,鮮活的笑臉在骯臟的公屋樓道里艱難地綻放,這種對立如此鮮明也得益于導演大膽啟用非職業演員擔任主演。扮演中秋的李燦森表現得自然流暢。《香港制造》后的李燦森一躍成為香港新生代性格小生。
少年中秋愛上了身患絕癥的少女阿萍,為幫阿萍治病,他接下了黑社會殺手的任務,可事實非他所想。中秋臨陣脫逃,又被刺成重傷;阿萍還是去世了,長期受中秋保護的弱智少年阿龍暴尸街頭;絕望的中秋也在復仇后死去。
影片描述了幾個年輕人生活中的歡樂與不幸,他們是一群永遠被放逐在社會的關注之外的弱小生命,悵惘卻也自由自在地自生自滅,沒有什么值得驕傲的昨天,更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他們相互依偎,沉浸在片刻的美好嬉戲中,盡管笑聲過后總是有悲傷與寂寞。整座城市是如此骯臟不堪,以至于他們選擇墓地來作為游戲的天地。墓地是死亡的收容所,也是孩子們通向純真的最后通道。
《香港制造》表現的是一場慘烈而失敗的青春,無論是當小流氓、入黑社會、得絕癥、殺人還是自殺,青春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中秋至死都是一臉漠然。其實城市中每天發生的那些可憐可貴的愛意與各種殘酷的結局,都跟城市自己的身世有關。城市難以自救,青春也難以自救:世界從來就不屬于我們,只有廢墟是我們的。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
60年代的臺北是一個被刻意忽略的年代。成千上萬的外省人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這個孤島,當他們發現再也回不去時,那種無奈、失望的情緒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在影片中,勢利精明的上海汪狗,總是嘮叨著過去時光的夏老太太,那個隨時都可以把話題拉回大陸家鄉的教官,以及處處可聞的各省方言,公務員家庭和鄉村的特色,都傳達了一種濃濃的“外省文化”,加上正在消褪的日本文化影響(日式房子、隔壁傳來的日本歌曲、閣樓上藏的日本軍刀)和逐漸進入的美國文化(小貓王唱的貓王歌曲,大姐的出國留學,學校的棒球隊)以及無所不在的政治壓力(靶場的槍聲,返回途中迎面而來的坦克、小四父親的莫名被抓),所有這些向我們展現了一個錯綜復雜的歷史時空,物質貧乏、精神壓抑,所有的絕望情緒經過層層的鋪墊,積淀到小四最后的殺人事件,不僅僅出于單純的情感糾葛,死者的墓碑上清楚的寫著:時代殺人。
片中,在彈子房,在黑漆漆的片場,在大人們看不到的陰暗角落,孩子們孤單地旺盛地成長著。青春的血液中流動的是不安定的因子。建國中學夜間部男生小四是個置身學校幫派對立之外的好學生,父親是奉公守法的公務員,母親在小學代課。小四與家世不幸的小明十分投緣,暗生情愫。“小公園幫”的老大哈尼也傾心于她,小明同時周旋于幾個男生之間。數學考試,因滑頭抄襲,小四被記大過。哈尼回臺北,要小四好好照看小明。哈尼被“217”眷村幫老大山東害死,小四參與了圍剿“小公園幫”替哈尼復仇的行動,山東被殺。小四父親涉嫌政治被帶走寫交待材料并被解聘。小四沖撞學校被勒令退學,轉學日間部。小明母親到馬司令家幫傭,小明又移情于小馬。小四陷入友情和愛情的矛盾,與小馬吵翻,在牯嶺街舊書市遇見小明,再次表明心跡,小明斷然拒絕,小四接連向小明捅了七刀,小明當場死去。小四被拘捕。朋友小貓王錄了他唱的英文歌《陽光燦爛的夏日》送給小四,被警員隨手丟進垃圾桶。
本片獲1991年東京國際電影節評判團大獎及影評人大獎,法國三大洲影展最佳導演獎,新加坡影展最佳導演獎,臺灣第28屆金馬獎最佳影片獎,第36屆亞太影展最佳影片獎。
小武
小武是汾陽的一個手工業者(小偷),他很清楚自己必然要被淘汰,這與他的職業無關,可能是他無法適應這個社會的變化。
他去找以前的“戰友”小勇,可是小勇如今已經是縣里著名的企業家,是納稅大戶,兩人在屋里坐了半天,話卻寥寥無幾。在小勇結婚時,小武遵照以前的誓言送錢去給他,卻因小勇說錢臟而退回。
在被朋友拒絕之后,小武經常去唱歌,認識了歌女胡梅梅。有空的時候,小武經常陪胡梅梅去逛街、打電話。后來小武的徒弟談了一個女朋友,而小武自己沒多久卻被胡梅梅無情拋棄。
小武回到了家,可是家里的任何人都不接受他。他經常在拆建的破敗的縣城里晃蕩,最后被父親趕出家門。最后小武在一次 “工作”的時候,被公安干警抓獲并被銬在電線桿上。
街上的行人冷漠地看著他,他冷漠地看著街上的行人。
當小武在縣城里閑逛的時候,人們強烈地感受到了一種和環境間的親近感。這得歸功于影片的攝影,在鏡頭前熙來攘往的群眾演員自行其事,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正在拍攝他們的攝影機的存在,甚至使人感到即使沒有這個故事生活也仍在繼續。小偷的故事需要在他周圍有這種真實的環境,同時也需要有一種不在場的事件氛圍——這對講述這樣一個故事是絕對必要的,因為這使人們感到這座城市的運動并不是由場面調度所安排的,它從屬于這座城市自身。這種難得的幸運的偶然性是《小武》這部影片的魅力和全部力量所在——人們在這種行云流水般動蕩起伏的調節中,感受到的正是這部影片隱秘行進的美學軌跡,因為人們和看熱鬧的人群一起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這些人群沒有懷疑攝影機的存在或假裝不知道它的存在,他們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直到最后他們只看攝影機。
[本欄責編:山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