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柏雯達,我忍不住熱淚盈眶。反手關門時,她說:“別哭,我們早已沒有淚水了。”
柏雯達是一個美麗的錫克族女孩,9歲時隨家人由烏干達遷徙到英國。我們首次晤面是在一位友人的車中,就在大伙說笑之間,烏發及肩的柏雯達突然緊張地抓起一副大太陽眼鏡往臉上掛,身子愈坐愈低,幾乎縮在座位里,口中不斷喃喃念著,“天呀,我的親戚,被看到,我就完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成年女孩,在倫敦的大街上需要這么害怕遇見親戚,覺得這個印度錫克女孩實在太歇斯底里了。
柏雯達后來告訴我,她和妹妹被家人以返鄉省親的理由騙回家鄉。起初,兩姊妹很興奮,后來卻發現是去嫁給兩人從來沒見過、成長背景與她們全然不同的遠親。柏雯達的對象比她大22歲,不會英文。個性剛烈的妹妹,兩個月后自殺身亡。所有人,包括柏雯達的家人都覺得莫大恥辱,去收尸,還要道歉。
妹妹死亡堅定了柏雯達脫逃的決心,她趁機持英國護照到英國使館求救。她的行徑令家人覺得比死亡還難堪,與她斷絕一切關系。回到英國后,她真正成了無家可歸的人,有一段時間,甚至必須住在婦幼保護所內,以免遭到親友的威脅報復。“我成了遭自己人唾棄的女人,生不如死。” 柏雯達說,她和其他在西方社會長大的女孩一樣,也有遇見白馬王子的夢想。但到頭來,卻成了一名沒有選擇的新娘,一個壓迫女性文化下的犧牲者。
柏雯達并不是惟一的例子。在英國印巴裔中有許多求救無門的女子。“別哭了,我們早已沒有淚水了。”一個阿富汗的女友對我說了同樣的話。談話時間在美國911事件前一年。她從巴基斯坦輾轉來到英國,帶著一個15歲的阿富汗女孩。
“我們的傳統文化、我們的世界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她說看到母親那一代受難,所以絕對不要自己或下一代的阿富汗女人受到同樣對待。有一段時間,她在保鏢護衛下出入。“不是我不愛生命,不想活下去。但我們必須冒險,我們作為阿富汗女人的基本權利和新生是必須有的。”
15歲的阿富汗少女表現得早熟好學。在她的成長記憶中,沒有一件事、沒有一天是公平的。但她說:“我對阿富汗女性的未來依舊樂觀。噢,是的,我一定要樂觀,要有信心。”她的期望和達觀不知怎么反而讓我覺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