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十字嶺

編者按：今年5月25日是左權將軍殉國60周年忌日。左權將軍的女兒左太北同志曾于5月下旬親赴十字嶺祭奠，回京后，又將此文稿推薦我刊，現予以登載，以資紀念。

左權將軍離開我們整整60年了，他的音容笑貌，特別是危急關頭舍生取義的浩然正氣，時刻銘記在我們這些當年在他教導下的\"小鬼\"心中。

1942年春季，日寇對八路軍各根據地進行瘋狂大掃蕩。駐扎在山西遼縣(現更名為左權縣)的八路軍前方總部將士們，與日寇浴血奮戰，5月24日開始戰略轉移。當時，彭德懷任總部副總司令(代號13號)、左權任副參謀長(代號14號)，前方總部的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北方局、黨校等機關、學校有數千人，但戰斗部隊很少，只有少數警衛部隊，及臨時自一二九師派來的掩護轉移的部隊。25日早晨總部人員行至遼縣南支鋪村時，遭到敵軍進攻。敵機向我轟炸，掃射，包圍。

局勢十分危急。一是我總部機關人員多、騾馬多(馱文件、行李等)，目標太大，行動不便。彭德懷老總和任前方總部副參謀長的左權將軍分析了形勢，決定趁敵人還未摸清我軍情況，也未形成對我軍包圍之前，分頭突圍出去。彭老總、左參謀長、政治部主任羅瑞卿、后勤部部長楊立三等領導，迅速研究，在左參謀長提議下，很快制定了分路突圍的行動方案：左參謀長率司令部和北方局機關為一路，沿清漳河以東，由南向北突圍；羅瑞卿主任率政治部、直屬隊和黨校、新華日報社為二路，由警衛連掩護，向東南方向突圍；后勤部門為三路，由楊立三部長率領，向東北方向突圍。左參謀長部署了三路突圍部隊后，又將前方總部作戰科和偵察科等有作戰經驗的參謀人員帶上電臺及譯電人員，分別派往各路，組織大家突圍。同時，左參謀長考慮到戰斗部隊太少，很難爭取突圍戰役的主動權，并且眼下只有警衛部隊三連，不足500人，要掩護幾千人突圍，面對一萬多全副武裝，并配有飛機、大炮的日本鬼子，顯然不成比例。故他命機要科段連紹科長馬上向特務團發報聯絡，要特務團在外圍，向圍攻我總部的敵人發起攻擊，接應總部突圍。電報發出后左參謀長一直守候在電臺旁，但特務團不知何故，始終未能聯系上。

當羅瑞卿主任、楊立三部長率領的兩路部隊離開后，日寇發現了我軍分路突圍的意圖，急速縮小包圍圈，用更加猛烈的炮火射向我突圍部隊，敵機也向我軍追著投彈、俯沖、掃射。見到剛整頓好的部隊又被打亂了，左參謀長用宏亮的聲音高喊：\"同志們不要怕飛機！不要光看天上的敵人，更要注意地面上的敵人，快沖出去！沖出去就是勝利！\"

八路軍前方總部除少數經過長征的同志外，絕大多數人員都未經歷過這樣的戰斗場面。彭老總體諒到左參謀長指揮突圍的艱難，就與他急著斷后！彭老總要左參謀長指揮部隊先行突圍！左權堅持并急切地說：\"你的安全，涉及到八路軍的榮譽，對全軍很重要！日寇擺的是鐵壁合圍，再晚點突圍就困難了，你要先出去！\"

兩人爭執不下，左權將軍命令警衛營長唐萬成：\"你應該知道怎樣保護彭老總！快把他扶上馬！\"忠勇的唐萬成向左右丟了個眼色，幾個戰士一擁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彭老總架上馬背，并給馬一鞭，彭總不知所措，望著左參謀長\"你，你這......\"左參謀長一揮手命令道：\"趕快向西北方向突圍！唐萬成，連人帶馬，快給我趕！\"他還命作戰科長王政柱帶領警衛連一起同彭總先行突圍。

在完成阻擊敵人計劃、送走各路人馬后，左參謀長最后撤出南艾鋪向十字嶺突圍。十字嶺上，這時已被日寇用飛機、大炮、機槍等，組成了5個火力封鎖口，敵火力集中在兩個山頭的低洼處，也是突圍部隊必經之路。

聽著日寇炮火聲，左參謀長知道地面上的敵人越來越逼近了，他一路走一路喊：\"敵人的飛機沒有炸彈了！地上的敵人接近了，快突圍，快跟我走！\"

機要科的女機要員羅健當時只有17歲，身患貧血病，實在走不動了，坐在路邊休息，正好碰到指揮突圍的左參謀長。左權一邊焦急地喊：\"小鬼快走！\"一邊順手拉起她就走！走了不遠，羅健對左參謀長說：\"14號你先走吧！我慢慢跟著，一定突出去，你放心！\"左權好像沒聽見似的拉著她使勁向前沖去。羅健再三請求：\"14號，你還要照顧機關其他同志，我不能拖累你！\"左參謀長要照顧全局，確實不能走得太慢。但走了一段他不放心，又派了一位經過長征、有戰斗經驗的老同志回去收容羅健等掉隊的同志。他找到羅健后說：\"我是14號派來的收容隊伍的，你快跟我走吧！\"羅健對參謀長將軍愛兵的精神感動得流下了熱淚。左參謀長的精神支撐著她鼓足勇氣，很快就突出重圍。此情此景，雖已過去了60個年頭，年屆八旬的羅健依然歷歷在目。

在這場反掃蕩戰役時，筆者只有18歲，是八路軍前方總部機要科核心股的譯電員，負責最高密級的密電碼，是專門與延安黨中央、中央軍委、八路軍延安總部朱德總司令、黨中央毛主席直接通報的。在突圍中，我冒著日寇的炮火在半山腰繞行。走到一個小山坡上，敵人向我射擊，打得我前后左右塵土四濺。我臥倒在地，敵人不打了，爬起來再跑，敵人又向我射擊，這樣反復三次。\"密碼比譯電員生命更可貴！有時比一個團，一個師更重要！\"\"作為一個譯電員，為了保護密碼，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左權參謀長曾諄諄教導過，如果犧牲后密碼落入敵人手里，損失可就大了！想到這里，我只有一個念頭：保護好密碼，要趕快找個地方埋起來。可這時，一點力氣也沒有，也沒有工具，怎么埋？找來找去發現了一個老百姓上山種地時做飯的一個爐灶，四周是磚和石頭壘起來的，中間放鍋，鍋拿走了，正好一個圓坑，還有燒過柴草的灰土，這太好了！密碼用油紙包好(一種特制的油紙，就為在緊急情況下埋藏密碼本用的)，這個位置也正好避開了敵人的射擊。埋好密碼正逢左權參謀長突圍趕到這里，見此情景左權大聲喊：\"小鬼，快上來跟我走！\"筆者連忙爬上山路，跟上了左參謀長的大部隊。

大約在25日下午3時以后，北方局黨校校長楊獻珍、總部秘書長等許多高級干部和機要科的工作人員，跟在左權參謀長后面來到日寇在十字嶺設置的5個封鎖口的最后一個。這也是日本鬼子的飛機大炮、機槍火力最密集的封鎖口。沖出去就是勝利！左權參謀長發出命令：\"你們都趴下，我過去沒有事，你們再走！\"就在這一瞬間，日本鬼子的一顆炮彈在他的身邊爆炸了，我們敬愛的左參謀長倒下去了......

沿著左權參謀長用生命辟出的血路，在以后的3天里，八路軍前方總部的將士們成功地沖出了日寇的重重包圍。

左權參謀英勇犧牲時年僅37歲，但是，他的共產主義高貴品德，對部屬親如兄弟、大敵當前臨危不懼的英雄主義氣概，把生的希望讓給別人，死的危險留給自己的高尚精神，我們終生難忘。

左權參謀長將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責編 張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