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念海先生,是我國歷史地理學界深孚眾望的學術泰斗之一。他與北京大學的侯仁之、上海復旦大學的譚其驤教授齊名,均為我國歷史地理學科的開拓者。
走上歷史地理學治學之路
1912年,史念海出生于山西省平陸縣太臣村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給他取名念海,字筱蘇,大概取義于所謂\"蘇海韓潮\",意謂學習韓愈、蘇軾去搞文學。1932年,史念海從太原進山中學畢業后,考進了北京輔仁大學歷史系,這是一所當時以研究著稱的大學。據史先生介紹:\"輔仁大學老校長、我國歷史學界的權威陳垣先生親自給我講課,使我能在史學研究上打好基礎,尤其在考證上摸索到一些門徑。我的畢業論文題目是《錢竹汀大昕先生之史學》。錢竹汀是陳垣先生最佩服的清代學者,以考證見長,在沿革地理方面,也是被后人公認的。今天的歷史地理學是從過去的沿革地理學發展而來的。\"他提到:\"我當時如果只受陳垣先生的熏陶,只有錢大昕的沿革地理學的一點影響,也許我只能成為一個單純研究歷史、專長考證的人。我真正走上研究歷史地理的道路,取得今天的一點成績,不能不歸功于另一位歷史學界的權威顧頡剛先生對我的培養和提攜。\"
讀大學期間,史先生經顧頡剛先生介紹,加入禹貢學會,大學畢業后被聘為該學會的編輯。禹貢學會,即專門從事歷史地理學的研究。《禹貢》出自《尚書》,是一篇有關地理學的著作,也是我國最古老而又最系統的地理名著。用這篇書名作為學會的名稱,正好顯示這門科學的淵源和這個學會的歷史使命。史先生正是在禹貢學會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與嚴謹治學精神的熏陶下,走上歷史地理治學道路的,他的第一部學術專著--《中國疆域沿革史》,堪稱近代首部系統的歷史地理專著。他的學術研究、著述中始終貫穿著一條愛國濟世的紅線。當時正值日軍入侵,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在書中大聲疾呼:\"光復國土,還我河山,是在吾人好自為之。\"20年后,白壽彝教授為他的學術文集命名為《河山集》,充分顯示其赤子之情,愛國之心。這部我國現代最早公開問世的歷史地理學專著,是史先生在學術上取得的一個最顯著的成績。這部專著出版不久,顧頡剛先生派人給他送來一幅中堂,上寫:\"寧可勞而不獲,不可不勞而獲,以此存心,然后才有事業可言。\"一代史學大師題贈給他的諍言,成為其座右銘。60年后,他又把這則誨人諄諄的諍言轉送其后輩學子,在陜西師范大學有近萬名學生及中青年教師竟相傳抄......
上下求索
抗日戰爭爆發后,史先生為避敵追捕,輾轉來到后方,先在西北文化學社任編輯,以后又任國立編譯館副編審等職,繼續從事歷史地理學的研究,重點放在漢唐一段。當時國立編譯館設在重慶北碚,正好顧頡剛教授也在那里,于是史念海協助顧先生編輯《文史雜志》,接著又進入大學從事教育工作,曾擔任復旦大學副教授、蘭州大學教授兼代歷史系主任、西北大學教授。在中華民族英勇抗擊日軍侵略的嚴峻形勢面前,史先生出于更好地報效祖國的心愿,開始深刻地思索如何發展歷史地理學的問題。他清醒地看到,雖然禹貢學會創立之初,包孕有建立我國歷史地理學這門學科的意圖,但由于學會中大多數人師承乾嘉學派,擅長考據之學,加之盧溝橋事變后,日軍很快侵占華北,學會被迫中斷,因而遠未完成這一任務,大多數研究工作仍停留在沿革地理學的范圍內,因此,史先生曾一度深感迷惘,繼之起而探索。盡管當時他并沒有獲得如建國后那樣對歷史地理學性質、任務的明確認識,但已樹立了兩個基本觀點:一是歷史地理學不能只限于沿革地理學這樣一個范疇,否則就難以說服歷史時期的若干地理現象,以及和地理有關的歷史事實;二是歷史地理學只有朝著前述方向努力,才能為世所用,也才能獲得無限的生命力。有了這樣一些認識,史先生開始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并試圖具體加以運用。他想到我國古代運河開鑿的問題,由于運河既是航道,又可用于灌溉,除有利于農業生產與交通貿易外,還在軍事征戰及維系一些王朝的統一方面具有明顯作用,因此,我國歷代運河的興修,從一個方面反映了人類對自然的利用與改造,也反映了自然條件的變化對社會的反作用。鑒于如上的理解,他決定選擇運河這一課題開展研究,希圖通過探明運河變遷的原委,使開發水利有所借鑒。經過不懈努力,他終于撰成《中國的運河》一書,1944年由重慶史學書店出版發行。這一著作是史先生在艱苦的條件下,為推進歷史地理學的發展而上下求索的一個重大成果,既體現了他對中華民族抗戰充滿必勝的信念,也寄托了一個愛國學者期待祖國光復后能迅速走上富強之路的執著之情。該書的出版,對我國運河的研治工作影響很大,書中一些論點和資料,至今仍為一些學者所運用。這部書開創了歷史地理學研究的新局面,使歷史地理學從純粹的學術研究進而直接為世所用。
這一時期,史先生發表了多篇研究漢唐時期的歷史政治地理、歷史經濟地理、歷史軍事地理等論文,為突破傳統沿革地理學進行了初步嘗試。1945年,史先生撰寫的《論諸葛亮的攻守策略》一文,從具體的地理條件分析了諸葛亮六出祁山行軍路線的緣由,指出軍需生產與運輸對戰略的深刻影響,是這一時期史先生的論文代表作。
黃河流域鑄輝煌
新中國成立后,除舊布新,百廢待舉,城市建設首當其沖。包括首都北京在內的一些重要城市,都是在前代已有的基礎上整修擴建的,要進行城市建設,就必須了解過去都邑的舊規,而根治黃河已是舉國的大事,同樣需要查明各自水道的變遷,這對中國歷史地理學提出了非常嚴峻的現實課題,也更加推動了中國歷史地理學的進一步發展,使它由古老變為年輕,以嶄新的姿態成為一門現代科學。史先生是從舊社會進入革命隊伍的,他更加自覺地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用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原理武裝自己,并用來指導自己的研究工作,這是史先生思想上一次大的飛躍。
50年代初,史先生來到西安,先在西北大學任教,接著從西北大學分出了現在的陜西師范大學,史先生長期在該校歷史系任教授兼系主任,后又升為副校長。這期間,他開設了《中國歷史地理》課程,力圖建立起我國現代歷史地理學的理論體系。他一方面結合教學工作編著《中國歷史地理綱要》一書,一方面結合國家經濟建設與文化建設的需要開展科學研究。
在專題研究方面,50年代和60年代前期,他著重圍繞黃河流域歷史上的經濟發展問題,從農業、蠶桑、交通道路、居民聚居與經濟都市等多個側面,論證分析了它們的地理分布與變遷過程,揭示出黃河中下游地區自新石器時代起,直至唐朝前期,一直是全國的經濟文化中心,是最主要的糧食產區。
黃河流域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源地,黃河流域的環境變遷直接影響著我國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領域的發展,尤其是歷史上黃河在華北大平原上極為頻繁地決口改道,對當地的自然環境、社會經濟、人民生活產生過巨大影響。以往學者對黃河下游變遷的研究不乏其人,雖積累成果不少,然而形成具體形象的概念,應屬史念海先生,他在黃河流域環境變遷方面的研究,大大超過了前人的水平。他認為黃河下游頻繁變遷的根源在中游,而中游的黃土高原水土流失是造成下游決溢的直接原因。
史念海先生對黃河流域研究情有獨鐘,按他的說法:\"我是生于黃河之濱,而又在黃河流域工作的人,對于黃河自然容易引起注意,因而從解放初起,有兩個問題時常縈回于我的腦際。一個問題是,黃河流域特別是下游各處,經過千百年來各種各樣的人為摧殘破壞,到解放之前已經千瘡百孔,到處殘破蕭條,可是遠古之時,黃河流域卻是中華民族文化的搖籃,就是稍后一些時期,黃河流域的經濟文化仍然相當發達,作為一個傳統的農業國家,黃河下游曾經長期是一個富庶的糧食產區,負擔國都和主要邊防地區的軍需民食。前后對照,差異實在懸殊。解放后舉國上下都在積極建設,黃河流域能不能恢復到以前的規模,更進而發展成為更富庶的地區?這是令人關心的問題。對于這一點,國家當然有新的打算和規劃。但是先民長時期在這里進行的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經驗,應該予以總結,作為當前的借鑒。這是歷史地理學者應該研究的專題,也是一個從事歷史地理學的研究者責無旁貸的工作,我撰寫了一些論文,針對這個問題作了初步的探索。還有一個問題,那是50年代初某天看《人民日報》的一則新聞引起的,當時我國一年出口的絲及紡織出口所換回的外匯,可以修筑一條由廣州到滿洲里的鐵路。這條消息引起我很大的注意,掛在心頭久久不能忘懷。試想:建國初國家百廢待舉,迭遭破壞的我國蠶桑事業,僅剩下江、浙兩省的太湖周圍地區,就能夠有這樣的成就,可見這方面的潛力驚人。我國本是蠶桑之國,織出的絲綢不僅供應國內需要,很早就運輸到國外,一條絲綢之路千古傳為美談,直到現在還膾炙人口,吸引世界各處的游人欣賞贊嘆!歷史上,絲綢絕大部分都是產于黃河中、下游地區。繅絲織絹,已成為當時家家戶戶日常的正業,誰知后來日漸荒棄,連桑樹也不易多見,因此,我設想,如果黃河流域宜于栽桑地區都能恢復到原來的蠶桑事業,其出口換外匯,能夠修多少條由廣州到滿洲里那樣長的鐵路呢?所以這兩個問題,應該是我們歷史地理學研究者的職責,我為此撰寫了若干論文,今后還將在這一方面探索。\"他如是說。史先生的一席話,道出了個中原委。
歷史地理是一門內容龐雜的學科,在實際研究工作中,他實踐了司馬遷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思想。建國后的幾十年來,他的足跡遍于秦、晉、豫各省,大河上下。史先生納數千年黃河變遷于胸中,先后撰寫了《歷史時期黃河流域侵蝕與堆積》(上、下篇)、《歷史時期黃河在中游的側蝕》、《歷史時期黃河在中游的下切》等論文,詳細論述了黃河中游的侵蝕、側蝕、下切,黃河的堆積,以及由于黃河變遷所引起的自然環境和城鄉變化、興廢。同時,他還撰寫了《黃河中游的森林》一文,論述森林變化和水土流失的關系及其對黃河安瀾或泛濫的影響,進一步探討了今后的治黃方略,開創了研究治黃的新路子。他的研究成果得到學術界的一致好評,引起國家計委、水利部、林業部、中科院等部門的高度重視。其長篇論文《由歷史時期黃河的變遷探討今后治河的方略》,于1990年被黃河水利委員會收入《當代治黃論壇》。北京科學教育電影制片廠拍攝的獲獎影片《黃河與森林》,就是根據他的《河山集》有關論文攝制的。史先生的研究成果,已有效地轉化為推動社會的動力。1996年10月《光明日報》組織的\"人民治理黃河50周年\"專家論壇專版,邀請了費孝通等12位專家學者各抒己見。史先生撰寫了《防治河患應著眼治本》一文,他指出:\"黃河泛濫,起因于河身日高。河身日高,則由于泥沙堆積,這是盡人皆知的道理。減少河水中泥沙,培育森林和改革農耕方式最重要。森林有涵蓄水分、被覆地面的作用,可以減弱降水時對于土地的侵蝕,這已經得到科學的證明,現在,黃河中上游群山大多已成為童山,毫無覆蓋。一兩千年前黃河中上游的原相當多,一個原相當于現在的幾個縣,由于侵蝕,現在黃河中上游溝壑縱橫羅列,原也愈來愈小。治理之道,應該綜合治理,在中游保持水土,培植森林和改良農業操作方法。中游許多地區直至現在都還是廣種薄收,亂耕濫墾現象較嚴重,高坡陡山都被開墾,因為水土易于流失,如果改為精耕細作,土地平整了,水土就不容易流失,這樣黃河下游的河身就不至于抬高,也就不至于潰決。\"該文發表后,反映很好。
歷史地理學是一門古老而又年輕的學科,它的形成可追溯到兩千年以前,又吸收了現代科學的成就,長期以來,它作為歷史學的輔助學科被列為歷史學的范疇。作為現代科學,史先生和侯仁之教授都主張歷史地理應屬于地理學范疇,為地理學的一部。這樣的創新說法,就使歷史地理學列入現代科學之中。歷史地理學成為現代科學之后,對人類社會與地理環境、人為活動與環境變遷的辯證關系有了新的理解,確認歷史地理學不僅應是歷史地理現象如實的\"復原\",而且要進一步探索地理環境的演變與人為活動的關系,為人類利用自然、改造環境提供科學依據和歷史借鑒。這與史先生一貫倡導的\"為世所用\"的主張是相和的。人民疾苦牽系著學者的良知,無論是國難當頭還是經濟建設時期,史先生始終關注著人民的需要,想著自己能為社會做些什么。
近年來,西安市用水緊張,居民飲水都成了問題。史先生特地撰寫了《論西安周圍諸河流的變化》的論文,從這些河流歷史變遷的角度指出,造成西安缺水的原因與氣候和地質無關,而是秦嶺山中森林的破壞。森林有涵養水分的作用,茂密的森林可以使河流保持一定的流量,秦嶺山中森林破壞不自今日始,可是這種破壞直到今天仍在繼續。史先生曾在陜西省政協一次常委會議上,痛心談起他在終南山旅游區看到的一幕。當地農民賣的登山拐杖全是用拇指粗的樹苗制成的,經詢問,農民說一天可賣去四五十根。史先生痛惜地說:\"這還是旅游淡季!如果是旺季就不止這些了。這樣砍伐下去,終南山真要成為濯濯童山,了無一棵樹木。\"這篇論文提交到省政府后,省長親自責成有關部門成立了水源涵養林工程建設領導小組及辦公室。此事又引起國家林業部的重視,從那時起每年給西安撥200萬元專款,用于培育秦嶺森林,規定45°以上山坡都要栽種樹木。這一措施已取得初步成效。
實地考察突破前規
在史先生諸多的歷史地理學論著中,經史子集、名人詩文、古今游記、歷代方志無不廣征博引。自70年代起,他又走出書齋,實地考察,運用并發展了野外考察與文獻資料相結合的方法。著名教授譚其驤先生談到《河山集》二集時,對史先生頗為稱道:\"史先生對黃河流域中下游以及淮河、太湖周圍,作為10年以上有目的深入、細致的實地考察,治學方法突破前規。\"并在《河山集》四集的\"序\"中,稱贊史先生\"早歲即以淹貫經史群籍,覃思卓實,著稱于世\"。這樣的稱道是很恰當的。
1972年,應蘭州軍區的邀請,史先生參加了陜西兵要地志即軍事地理的研究撰稿工作。他不顧年逾花甲,奔波于陜南、陜北的峻嶺荒原。他在考察公元1082年北宋和西夏的永樂城之戰遺址時發現,這里竟是狹窄山間的只有三戶人家的小村,與史載幾十萬人的鏖戰地相去甚遠,遺址不是在陜西米脂縣西南的永樂村,而是在距永樂村不遠的馬湖峪。再如,過去一再被人論證的\"巢淝運河\",據說這條所謂的運河溝通了淝水和施水,溝通的地方就在安徽肥西縣,而他到當地查看,卻發現這里只是一段短促的溝壕,連一道長網都沒有鑿通,說不上已經成為運河,更談不上航行舟船。史先生感慨地說:\"俗語不實,流為丹青\",\"如果不是親歷其境,就難免訛誤相承,無中生有,不易是正了。\"這樣去偽存真的實地考察,不乏其例。
20世紀80年代,胡耀邦同志視察延安,提出要實現中國北方生態系統的良性循環,第一位的工作是種草種樹,并號召搞農業的同志學習歷史。時任陜西省委第一書記的馬文瑞同志請史教授幫助解決綜合治理黃土高原的問題。史先生根據大量的歷史文獻資料、近代考古發現和他本人的現場考察,指出黃土高原在古代曾是森林草原地區,并提出了整治的具體建議。他闡明古代的黃土高原除有廣漠的草原外,還有大面積的森林,由于人工濫伐濫墾和農林牧分布失調,植被遭到嚴重破壞,侵蝕加速,使原野變成稠密的深溝,溝壑伸延,又使農田沖失;改造黃土高原應因地制宜,合理調整農林牧生產布局,使每一塊土地都得到充分利用。這些堅實可信的調查和結論,使人耳目一新。他與曹爾琴、朱士光編著的《黃土高原森林與草原的變遷》一書出版后,還曾收到過胡耀邦同志予以肯定和鼓勵的來信。
史先生一年中至少有兩個多月奔忙于野外,跋山涉水,涉足呂梁、太行、六盤、隴西以及長城、河套等地區,獲取了大量有關歷史時期森林變遷、河流湖沼變遷、溝壑侵蝕的定量數據資料。如早在100年前德國地理學家希霍芬認為黃土高原的厚層黃土不可能有森林的這一觀點,長期以來在我國學術界占有統治地位,史先生撰文予以批駁,闡述了古代黃土高原廣泛分布著森林和草原,植被條件要比今天好得多,引起了學術界的廣泛重視。他在《歷史時期森林變遷的研究及其他有關的一些問題》一文中提到:\"唐代中期以后,當時都城長安中的用材,則多取之于嵐、勝諸州。唐嵐州治所在地山西嵐縣。\"他又認為:\"今離石縣北大武鎮中的玉皇閣下并列的八根木柱,皆粗大異常,不可合抱。這樣的木柱就采自當地的北川河谷。\"今天的呂梁山區關帝山和中條山的原始森林,也充分證明了黃土高原自古以來并非童山禿禿,是人類活動而導致其被侵蝕。黃河壺口瀑布是全國一大名勝,據史先生研究考證,壺口位置從《水經注》時代至唐元和年間的286年中,因黃河下切而上移1000步,大致相當于今1475米,平均每年上移5.1米,從酈道元時代至今1500多年,平均每年上移3.3米,從中可以看出黃河在這里下切的速度。史老重視廣泛發掘史料與深入進行實地考察相結合的科學研究精神令人起敬。
老夫喜作黃昏頌,滿目青山夕照明
史先生從事教育、科研工作,60多年如一日,作為一個學者,他樹立了\"求實存真、為世所用\"的崇高風范,專著、論文等身。他的《河山集》1-5卷,已于4年前榮獲國家教委第二屆全國高校出版優秀學術著作特等獎及全國高等學校首屆人文社會研究優秀成果歷史類一等獎。值得一提的是,著述等身的史先生在他的著作中還繪有數百幅詳細地圖,這些歷史地圖一方面使他的許多研究成果得以形象展示,與文字珠聯璧合;另一方面大大豐富了歷史地理學的內容,推動了這門學科的發展。
自80年代以來,史先生承擔了多卷本《中國通史》(隋唐卷)的編寫工作,還主編了《中國歷史地理論叢》、《文史集林》、《中國古都研究》、《唐史論叢》等重要學術刊物、文集,成立了西安歷史地理學會、中國古都學會、中國唐史學會及各種學術會議,為青年學者創造了發展條件。
1996年10月,史先生主編的《西安歷史地圖集》,僅一年零九個月就完稿交印出版。當精美的圖冊展現在第五屆世界歷史名城大會上來自42個國家的貴賓面前時,賓客們在驚嘆贊頌之余,誰能想到這近90幅圖的內容都是史先生一一審閱修改,有的甚至過手七八遍。《西安歷史地圖集》完成后,他又受時任西安市委書記崔林濤重托,主編《古都西安叢書》,共60本合計1000萬字。之后,又為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劃小組撰寫200萬字的古籍提要中的地理部分。是年,英國歷史地理學家、劍橋大學院長阿蘭·貝克教授專程來到西安拜訪史先生,對他研究中國歷史地理學所取得的杰出成果敬佩不已。
作為我國歷史地理學的開拓者,史先生歷任全國勞動模范,全國政協委員,民進陜西省委主委和陜西師大副校長、教授,唐史研究所長,中國古都學會會長,中國地理學會歷史地理專業委員會顧問,國家地圖集歷史地理編纂委員會副主任等職。是國家級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確定的我國第一批博士生導師。他的事跡和學術成果,已被收入英國倫敦國際傳記中心主編的《世界名人錄》。改革開放以來,史先生先后受邀赴全國各地及異國他鄉傳授講學,1986年赴美國加州大學講學,1991年8月赴香港參加國際隋唐史學術討論會,1993年赴日本關西大學及筑波大學講學,曾在東京參加日本秦漢史學術討論并作報告。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史老出生于中條山麓、黃河三門峽側畔。他一生對黃河,對黃土高原的研究,傾注了大量心血,現在雖已步入耄耋之年,但他仍以一個中國歷史地理學人的姿態,克盡厥職,孜孜以求。今年中華書局出版的《文史知識》第6期上,他在《中國歷史地理學回顧與前瞻》一文中提出:\"黃河的治理,也可以作為事例。黃河流域為我國文化最早的發源地,可是黃河易于泛濫,竟然具有害河的名稱。兩千多年來,防范治理莫不成為當時國家的要務。可近年又不時斷流,前后相差,至為懸殊,不僅黃河流域有斷流,黃河流域廣大地區亦竟以缺水,北京、西安更為顯著,治河亦是難事,缺水更不易調理,若不缺水,又須防汛,如何兼顧,咸得適宜,志士仁人皆迭陳高見,卻未聞有所奏效。早在司馬遷撰著《史記》之時,即有一篇《河渠書》,對黃河災害和治理有所記載,此后名家輩出,北魏鸝道元,清代胡渭,皆其著者。可以說研治黃河及其有關問題,為中國歷史地理學當行之作。當此黃河有水之時,不免泛濫,無水之時,卻為斷流,甚盼研治中國歷史地理學的學人,時陳高見,早奏膚功。\"
史老的研究成果,已為平陸家鄉重新綠化、防止水土流失提供了重要依據。平陸縣這個千溝萬壑的黃土丘陵地帶,在黨的領導下,多年來大力植樹造林,黃土地已披上了綠裝。40多年前以四州山為代表的禿禿童山,已逐步發展成為林木蔥郁的人工林海,從縣北張店鎮四州山至洪池鄉跑馬道,全長百余華里的90多萬畝油松林,重現林濤滾滾,萬木競秀,山花叢生,雀啼燕鳴,漫步其間姹紫悅目,綠茵如毯。從中條山巔武家溝造林點上北眺運城百里鹽池,南睹大河奔流,以其人造之功,成為黃土高原之絕佳景色,正如唐代大文學家韓愈登臨中條山時所作的一首風情詩:\"條山蒼,河水黃,浪波沄沄去,松柏在山崗。\"一個新的綠色植被的黃土丘陵地帶,如今已重現在黃河北岸。平陸縣的造林成果已多次受到國家造林綠化部門的表彰獎勵,國家林業部授予\"全國經濟林建設先進縣\",全國綠化委員會授予\"全國造林綠化百佳縣\",國家水利部黃河水利委員會授予\"水土保持治理開發先進單位\"等榮譽稱號。史老的科研成果已在家鄉付諸實施,并轉化為物質力量。
1999年12月
(原載《平陸文史資料》第35期)
(責編 周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