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一書于2002年2月已由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發行。這本書是我大約十年前就萌生的念想,今日終于可奉獻給廣大讀者。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當改革開放逐漸深入至各個領域,新聞媒體也由“完全一律”走向個性化,這在改革開放前是不可想像的。在報刊上,也零零星星的出現追憶“1949年以前《大公報》”的文章。我突發奇想,可否出一本書,盡可能原汁原味地反映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的概貌,編者也不必為“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作辯,請讀者自己鑒別。如果能為新聞媒體改革起到點借鑒作用,那就更好了。
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的社評以及那時的照片,是最能反映實況的。于是這兩樣成為我搜集的主要目標。但《大公報》資料,在十年浩劫中幾乎損失殆盡,要想搜集談何容易……
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屬于“文人論政”的報紙。1926年吳鼎昌、胡政之、張季鸞續辦新記《大公報》以來,標舉“不黨、不賣、不私、不盲”的“四不”辦報方針。“四不”說到底就是獨立辦報,不受黨派、金錢、私利和權勢所左右。正如新記大公報首任總編輯張季鸞所說:“我們對任何人或黨派并無說好說壞的義務。除去良心的命令以外,精神上不受任何約束。我們在私的意義上,并不是任何人的機關報,在公的意義上,則我們任何人甚至全世界任何人,只要在正義的范圍,都可以把《大公報》看作是自己的機關報。”
“文人論政”就是文人參與談論政治。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主要是通過社評實現的。《大公報》始終堅持每天一篇社評。自1934年1月由胡適先生建議《大公報》開辟“星期論文”專欄,星期日的社評由“星期論文”所代替。而“星期論文”由《大公報》館外著名學者、教授、文人參與“論政”。
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的社評談論時事、議論政治、針砭時弊,受到朝野上下、中外論壇的重視,也受到各個黨派乃至領袖人物的關注。抗戰期間有一位文人楊云史,他寫了一首詞,盛贊《大公報》社評,句中有云:“六合朝朝雨露布,筆陣橫掃千軍上。”這是文人對辦報的期望與心聲。大公報總經理胡政之讀了這首詞后說:“我們真有苦自己知。我們的社評,不見得就是露布;我們的筆,也不能橫掃千軍。我們始終是一個有理說不清的秀才。”
中國的讀書人,向來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傳統,也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傳統。《大公報》里的“秀才”,諸如張季鸞、胡政之、王蕓生等,就是這樣的“秀才”,有一股執著的愛國、愛民的“呆勁”。
近日,有位博士生,他寫的論文與《大公報》有關。他說讀了不少1949年以前《大公報》的社評,卻把他弄糊涂了;到底大公報是向著共產黨,還是向著國民黨?我說,你還是再多看一些,就會明白了。《大公報》的社評作者,他們沒有固定的站在那個黨派一邊的立場,而是就事而論,依據事實說話。盡管不能說《大公報》社評的言論總是正確的,也常常有錯誤,但由于脫離了“黨”、“賣”、“私”、“盲”,就建立起言論公正的堅實基礎。
為搜集《大公報》社評,我采用一年一年來的笨辦法,以總館為主,分館不漏,將每年重要社評復印回來裝訂成冊。因此對于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近代史研究所圖書館來說,我是常客。我與圖書館人員開玩笑說:“我不是故紙堆的蛀蟲,而是故紙堆的探索者。”
據當年《大公報》擔任攝影記者的管紹熙先生介紹,我得知文革初《大公報》被紅衛兵查封后,有點照片是管先生親自移交給新華社的。我又從已故《大公報》著名攝影記者魏守忠子女那里得知,中國抗日戰爭紀念館和中國歷史博物館也有點《大公報》照片。于是買了張月票,憑一封單位介紹信就開始行動。原以為很容易到手,其實不然,最后還是憑著“誠懇”與“執著”,僅以成本費拿到手。照片另一渠道,就是找原《大公報》老人和已故老人的子女。幾乎所有家庭都在文革時失散了那些珍貴的老照片,但僅是“殘存”的“漏網”的,我已是收獲頗豐了。需要感謝的名單就有四五十名,恕不一一列名了。
由于篇幅限制,此書僅選載了《大公報》不同歷史時期社評40余篇、星期論文12篇、專文3篇,我寫的“《大公報》史略”不到兩萬字。最令我遺憾的是,我搜集到的近千張照片(包括版面照),只用了40多張。《大公報》諸多名記者的《新聞通訊》,也只能“忍痛割愛”。
此書另一個主編劉自立,是《大公報》老記者劉克林的長子。他涉獵頗豐,近五年來也花了不少時間關注《大公報》問題。尤其是對于《大公報》歷史謎團,他常有獨到的見解。
今年6月17日是《大公報》百年誕辰。但愿《1949年以前的〈大公報〉》一書是一份賀禮,能為還其原來面貌起點作用就好。今日的新聞工作者還是應當繼承和發揚老報人優良作風。新記《大公報》繼任總編輯王蕓生曾說:“真正的記者代表的是真理與正義。”他還說:“新聞記者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棲棲皇皇,食不甘味,席不暇暖,風雨奔波,秉燭達旦,皆是為了讀者每晨所看到的一張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