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初春,一艘從廣州開往上海的客輪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途經福州時,因大霧原因,客輪在馬尾港停泊了三天。船上一位特殊的客人借機游歷了馬尾和閩江口的粵山,并到市區南臺等地觀光。就這樣,這位客人第一次在福州留下了足跡。
緣分來時總是驅散不去。十年后的仲春,這位客人應福建省政府主席陳儀之邀,從杭州來到福州,擔任省政府參議,后來又兼任福建省政府的公報室主任。
一介客人,何以受此重用?
原來這位客人就是現代文壇上大名鼎鼎的重量級作家——郁達夫(1896—1945)。他原名文,字達夫,生于浙江省富陽城內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一生著、譯大量的詩文、散記、雜論、小說。影響廣泛的有《沉淪》、《春風沉醉的晚上》等。他所著、譯的作品現收在《郁達夫文集》(12冊)中。他曾一度主持創造社出版事務。他主編或編輯過的有重要影響的刊物有《創造月刊》、《奔流月刊》等十幾種。1936年前后,福建外務上迫切需要一位外語精通的資深文化名流,因郁達夫精通日語、英語、德語,而被請來在福建任職。
郁達夫來到福州后,深受各方人士兵的歡迎,每天走訪者絡繹不絕,有時一餐飯約有三四處,使他應接不暇。在福州期間,他不斷被邀請到各學校和各團體作有關文藝問題和宣傳抗日的演講,聽眾常常超過千人,把講堂擠得水泄不通,足見大家對他的敬佩。他的演講以簡練著稱,絕不做無病呻吟狀。一次,他應邀作有關中國文學問題的學術性演講。那天,他一到講堂,便在黑板上刷刷寫了三個大字:“快短命”。聽者無不奇怪,不知這位名作家葫蘆里究竟要賣什么藥。他用這三字訣解釋了文藝創作的基本概念:“快——就是要痛快,寫得快;短——就是要精簡扼要;命——指言詞達意不離題。說話和作文一樣,就是這個原則。”當天演講前后合計不到五分鐘。他說“完了”之后,聽眾愣了一下,隨即明白并報以雷鳴般的持久掌聲,正是這最短的講演,切合他所講的“快短命”的原則。他未活過天命之年即遭殺害,有人想起這件逸事,覺得這似乎是他對自己的一個預言。
郁達夫為福建的文藝和抗戰宣傳做了很多實實在在的大好事。1937年10月,他和福州進步文化人士組成福州文化界救亡協會,他被推譽為常務理事長。此后,他為協會主編的《文救周刊》和《小民報》副刊《救亡文藝》寫了大量抗戰政論,揭露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罪行。他在百忙中經常為各報刊題詩寫稿,大力推薦文藝青年的優秀作品,熱情關懷閩劇的改良工作。他稱贊福建人民的熱情好客,為了紀念自己在福建工作,1936年9月,他的妻子王映霞在杭州“風雨茅廬”生下郁達夫的第四個男孩后,父母便給新生兒取了“建春”這一乳名,另借用戰國學者荀子的姓,取名“荀”,寄予下一輩要有所作為的美好祝愿。1937年1月,他打電報給王映霞,要她來閩小住。妻子于1月底攜次子赴閩,住在福州南后街光祿坊劉氏舊宅。5月底,妻子因生活不習慣,仍帶孩子返回杭州。1938年1月,他得悉老母在日軍攻占富陽城時餓死故里,悲慟欲絕,即在光祿坊劉宅景屏軒寓所設靈堂致祭,手書一聯“無母可依”,“此仇必報”。1938年12月,因新加坡《星島日報》社長胡昌耀之邀,他離開福州,攜妻子及長子赴南洋宣傳抗日。
作為名人的郁達夫在福州的一些軼事也常常被人提起。他在福州的住所里有兩種擺設是十分別致的:一是他酷愛煙酒,臥室里竟用四五百個空煙罐,像積木一樣從地上直堆到天花板上;二是他酷愛收藏壽山石,案頭上擺滿了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壽山石。壽山石是福州出產的名貴石品,可用來制圖章等。只要有人同他談起他桌子上所收羅的壽山石,他就會口若懸河地對你談起印章史及壽山石獨特的文化底蘊。他對石頭文化頗有研究,把壽山石比作艷裝的少婦,他的《壽山石評》一時被坊間傳為美談。
郁達夫從40歲至42歲在祖國的最后三年時間里,他雖因種種原因輾轉于各地,但大多數時間以福州為基地,積極從事抗戰宣傳和文藝事業。他也寫了不少反映福州風土人情的文章,如《飲食男女在福州》、《福州的西湖》、《閩游滴瀝之一》、《閩游滴瀝之六》。他與福州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也深得福建人民的愛戴。臨別時,福州文藝界友人紛紛為他舉行送別宴會。不幸的是,這一別成了永別。三年后,這位用筆與日本法西斯不懈作戰的斗士被日本憲兵秘密殺害于印尼。1951年12月,他被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追認為革命烈士。
(責編 東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