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豐碑永樹大地

2002年10月，我率全國人大常委會《種子法》執(zhí)法檢查組來到蘭州，視察了徐家山綠化工程示范區(qū)。在徐家山森林公園，我們參觀了當年用全國各省、市、自治區(qū)支援的樹種種植的紀念林。紀念林按地區(qū)分塊種植，立上各地牌子，其中還有中南海單獨的一塊。這片紀念林，是1983年胡耀邦同志視察甘肅后，團中央根據耀邦的指示，號召全國青少年支援西北樹種建立起來的，林中立了一塊紀念碑，刻寫了耀邦的題詞：“種草種樹，治窮致富”。現在紀念林已經郁郁蔥蔥，有的已經成材，成為西北干旱地區(qū)植樹造林的一個好的示范。

站在耀邦題寫的石碑前，聽著甘肅同志的介紹，我思緒萬千。我對隨行的同志說，耀邦當年視察甘肅并提出“種草種樹”的一系列重要思想，這段歷史我記憶猶新。當時陪同耀邦視察的，就有我們國家民委主任楊靜仁，那時我就在國家民委任常務副主任，靜仁任國務院副總理兼民委主任。靜仁回京后在國家民委黨組會上傳達了耀邦一路上的指示，黨組進行了認真學習，9月份又召開國家民委第三次委員（擴大）會議進行傳達和學習，我在會上作了總結講話，對貫徹落實耀邦的指示進行了部署，會上的講話稿子我收進了我前年出的一本書里，這次也隨身帶來了，可以印給大家看看。我對陪同的省領導說，耀邦的思想是富有遠見的，聽說前兩年中央一位主要領導到這里視察，也肯定了耀邦當年的思想。看看這片郁郁蔥蔥的林木，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明年（2003年）是耀邦提出這些思想20周年，甘肅方面可否搞一些紀念活動呢？后來我見到省里的幾位主要領導，也說了這個意思。

晚上參觀考察回來，夜不能寐，浮想聯翩。憶當年耀邦遠見卓識，看今日環(huán)境問題日趨嚴重，深有感觸，半夜湊了幾句詩，次日早餐時不避淺陋，讀給了同行的同志，內容為：

秋夜蘭州未入眠，

回眸一十九年前。

種草種樹新思路，

反彈琵琶哲為先。

草樹畜牧促良田，

治窮致富鑄新篇。

林木蔥蘢引思源，

豐碑永樹徐家山。

話往回說。1983年7月中旬至8月初，日理萬機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到甘肅、青海兩省視察，回途中還轉到延安，出席在那里召開的北方旱地農業(yè)工作會議并作重要講話。20天的行程，用耀邦的話說，“不唱天，不唱地，只唱一本‘草木記’”。沿途所到，耀邦緊抓“種草種樹”這個題目，一路調查研究，一路交流思考，一路宣傳動員。他針對西北、北方干旱地區(qū)，提出“種草種樹第一”的思想，明確指出種草種樹“是關系全局的戰(zhàn)略問題”，“是農業(yè)發(fā)展的根本問題”，“是改造山川，治窮致富，逐步實現生態(tài)系統的良性循環(huán)的基礎”，“是改變西北干旱地區(qū)自然面貌的必由之路”，他把自己這個新思路，形象地稱為“反彈琵琶”。

耀邦提出這些思想的時候，“文革”結束不久，人們的觀念還是“以糧為綱”，要多開墾、多種糧。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總書記用這么長的時間，反反復復地強調種草種樹、治理山河才能保持農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思想，是極其難能可貴的，體現了一個政治家和戰(zhàn)略家的遠見卓識。

耀邦這次考察途中的論述，不是偶然的覺悟，而是他長期學習、實踐和思考的結果，是成熟的系統的思想。他一路談古論今，深入淺出，從歷史、現實、自然、社會、科學、全局、戰(zhàn)略等多種視角，分析和闡述為什么要種草種樹和如何種草種樹。他的“種草種樹、反彈琵琶”的思想，包含了豐富的內涵，具有開創(chuàng)性、科學性、實踐性、群眾性、全局性和戰(zhàn)略性，意義深遠。

一是在理論和政策上大膽創(chuàng)新，把種草種樹放在優(yōu)先的戰(zhàn)略的發(fā)展地位。我國幾千年的農業(yè)文明，總是伴隨著不停地開荒、砍樹、毀草。就是要多開辟田地，多種莊稼，以糧為綱。一切事務、活動都要服從這個“吃飯第一”的天下大事。吃飯就是吃糧食，糧食是主食，其他是副食。解放后這種觀念仍然根深蒂固。但是這樣狠抓糧食，始終也解決不了困擾中國千百年的糧食短缺問題。耀邦在調查研究之后，沒有沿襲“多開荒、多打糧”的思路，而是指出在西北、北方干旱地區(qū)首先抓好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是種草種樹、反彈琵琶、草木育田、以牧促農等觀點。他在北方旱地農業(yè)工作會議上說：“多年來我們有個老框框，就是怕沒有糧食。越怕沒有糧食，就越要單打一地抓糧食；但越是單打一地抓糧食，結果就越沒有糧食。在這個問題上，看來需要進一步解放思想，或者索性說，來一個思想大轉變。我在甘肅說過，我說你們《絲路花雨》不是有一個‘反彈琵琶’嗎？人們彈琵琶，一般放在懷里，《絲路花雨》卻拿在背后彈，所以叫‘反彈琵琶’。由此得到啟發(fā)，我當場作了兩句打油詩：‘甘肅農業(yè)要開花，來他個反彈琵琶。’就是說，像甘肅，還有青海這類地方，索性把糧食自給這個問題暫時放下，不要老覺得糧食問題壓力很大，老是只想著甩掉吃調入糧這頂帽子。甘肅、青海每年調進這些糧食，我說那不要緊，按你們調糧的那個指標，國家一斤不少給，保證你們這些地方主要抓種草種樹，發(fā)展牧業(yè)。當然你們不要誤會我這個話，以為可以放松糧食生產。我的意思是要抓種草種樹，發(fā)展牧業(yè)，由此增加肥料，增產糧食。這四個環(huán)節(jié)都要抓，而就你們這些地方的現狀來說，首先要抓的一個環(huán)節(jié)，是種草種樹。草、林搞上去，畜牧業(yè)就上去了，肥料就上去了，糧食也就一定能夠搞上去。中央講過‘決不能放松糧食生產，積極發(fā)展多種經營’，多種經營上去了，糧食生產也就搞上去了，這才是辯證法嘛。所以一定要來個思想大解放，狠狠地抓緊種草種樹。最后的目的，是經過種草種樹，發(fā)展牧業(yè)，達到糧食大增產。這就叫‘反彈琵琶’。”

耀邦高瞻遠矚，以極大的政治勇氣和理論創(chuàng)新精神，提出了種草種樹的偉大意義，賦予了種草種樹以全局的宏觀的戰(zhàn)略地位。他在甘肅講到：“種草種樹，發(fā)展牧業(yè)，是改變甘肅面貌的根本大計。”到延安時他又指出：“要實現中國北方生態(tài)系統的良性循環(huán)，在我看來，第一位的工作是種草、種樹。”他把種草種樹的好處歸結為：“第一可以富起來；第二是以草以林促畜牧業(yè)，以草以林促糧食；第三可以促輕工業(yè)，促食品工業(yè)，促乳品加工、皮革加工、水果加工、干果加工、木材加工等等；第四還有助于促老天爺，改變他‘瞎指揮’、分配不均，改變氣候。”“所以說，種草種樹，確實是實現生態(tài)系統良性循環(huán)的基礎一環(huán)，是農業(yè)發(fā)展的一個根本問題，是關系全局的戰(zhàn)略問題。”

種草種樹，治理山河，改變面貌，是長期的戰(zhàn)略問題，不是權宜之計。所以耀邦號召大家不但要有決心，而且決心要持久，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一代一代接著做，要“搞出點名堂來，這樣來促進農業(yè)面貌的改變，促進國家自然面貌的改變，促進國家經濟面貌的改變。一改帶幾改，一個改革帶動幾個改革，一個改變帶動幾個改變。”這個工作，既有重要性、長期性，更充滿艱巨性，所以要發(fā)揚艱苦奮斗的精神、愚公移山的精神。他在延安時說：“1945年毛主席在延安講了愚公移山，我們現在也講愚公，我們不講挖山，而是治山：綠化祖國，種草種樹，發(fā)展畜牧，改造山河。要硬下這個決心，要想到這件事干得怎么樣，不是小問題，而是對不對得起黨，對不對得起人民，對不對得起已故的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同志，對不對得起后代子孫的大問題。”

耀邦的論述，反映了深刻的唯物辯證法思想，有重要的現實意義。考慮到當時“生態(tài)學” 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理論在我國還沒有興起的客觀事實，耀邦的這些思想更顯得遠見卓識，彌足珍貴。

二是尊重科學，強調要因地制宜，科學種草種樹。西北地區(qū)、北方地區(qū)的干旱、沙化、荒漠化成因，有自然因素，也有人為因素。耀邦提出要科學研究干旱的分布、類型和成因。他在延安的講話中，運用大量的歷史和現實資料，提出并分析了“中國干旱地區(qū)究竟有多大？干旱地區(qū)要分幾種？干旱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減輕干旱、保證農業(yè)增產的根本出路在哪里？”等問題。他說，人治病首先要弄清病源，地球要治病，例如要治理干旱，就要弄清楚干旱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就許多地方來說，自然變化是基本原因，而人為破壞肯定也是重要原因。我們看到地球上有很多地方，都是曾經有草有樹，后來被破壞了。他舉了很多這方面的例子。他說：“講干旱地區(qū)形成的原因，重要一條是幾千年、幾百年的人為破壞。不講這一條，就不可能弄清楚由來，不可能弄清楚來龍去脈，害什么病和怎么治理也就弄不清楚。”

看到了問題，弄清了原因，就要找出辦法，解決問題。耀邦形象地說，現在我們的大地母親很瘦弱、貧瘠，我們就要給她“糧食”吃，這個“糧食”就是草和樹，因此就要大力種草種樹。大地母親強壯了，它才會給我們奶吃，即給我們糧食和肉食。耀邦引用了《老子》中的一句話：“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要求不要再搞那種掠奪式經營，要來個思想大轉變、大解放，狠抓種草種樹，這樣才能實現生態(tài)系統的良性循環(huán)。

針對西北地區(qū)自然條件惡劣，種草種樹面臨許多困難這個現實，耀邦指出決不能盲干、傻干，要發(fā)揮科學技術的巨大作用。他說：“一個地方種什么草，種什么樹，以及怎么種法，都需要在科學技術的指導之下，過細研究，具體落實。”針對西北地區(qū)的水、土、氣候、地形等自然條件，耀邦強調要科學合理地搞好植被配置，指出：“只種喬木不行，因為只種喬木，保不了水土，還得灌木和草陪襯。”“許多地方，種樹不行，可以先種草，先種灌木，這就叫種草起步，草、灌先行，以草養(yǎng)畜，促林促農。”

長期以來，人們只要有點錢，總想都投到水利建設當中，存在重水利建設輕綠化保護的情況。這不是說不搞水利建設，實際上我們的水利建設投入還很不夠。耀邦指出，水利基本建設要搞，但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是要種草種樹，做好綠化建設。他要求大家“多想草木，多做草木之夢。”他說，古漢語中，灌木叫“莽”，種草種樹可以說就是要當“草莽英雄”。如果你們不做“草木之夢”，只夢那個龍王爺，不想當“草莽英雄”，只想當“東海龍王”，一心只想搞水利，那就“想到兩下里去了”。

耀邦十分重視種子問題，強調要因地制宜，“你那里適合種什么，先種什么，后種什么，都要根據本地實際情況，具體安排。”西北樹種緊缺，為解決樹種不足問題，耀邦指出可以號召全國支援。他和陪同視察的團中央負責同志說，請團中央發(fā)動全國青少年，采集草木種子，支援西北，為綠化祖國做貢獻。這既可以解決實際問題，又是愛國主義教育的一項有意義的活動。團中央后來開展了這項活動，影響很大，取得了成效。就這件事，后來有人批評耀邦亂指揮，說南方樹種怎么能拿到北方來種呢？其實耀邦當時對活動講得很清楚，他說：“大城市如京、津、滬可以不搞，它那里草木很少。還有南方各省，采集的樹種不一定適合北方，可以自采自用。”實踐也證明，南方的許多樹種，也適合北方種植，蘭州徐家山那片采種于全國的郁郁蔥蔥的紀念林，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耀邦尊重科學，還體現在他的工作作風上。在考察途中，他虛心聽取各種不同意見，沒有把自己的意見作為“金口玉言”，凌駕于別人意見之上，而是強調要多互相交流和探討，讓大家暢所欲言，充分發(fā)表意見。對待有關的科學研究和分析，他說，我講的也是一家之言，可能同有些科學家不同，那也不要緊，百家爭鳴嘛，你們講錯了，我不打你們的棍子，我講錯了，你們也不打我的棍子，這應當成為一種風氣。

三是重視走群眾路線，強調種草種樹要發(fā)動群眾，依靠群眾，有利于群眾。種草種樹是全局的戰(zhàn)略的問題，具有長期性和艱巨性，必須發(fā)動群眾，進行廣泛大動員。耀邦講：所謂廣泛，就是要黨內黨外都知道，男女老少都知道。還要深入，就是把道理講得清清楚楚。還要持久，就是堅持不懈，不能這次開罷會就萬事大吉。明年要講，整個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要講，二十一世紀還要講。大動員，一個重要問題就是要講得通通俗俗，生動活潑，并且提出恰當而又鮮明有力的口號。現在我們有些東西，“洋話”太多，老百姓聽不懂。例如什么“植被”等等，他聽了會想，棉被都沒有，要什么“植被”？所以要請你們注意，務必講得通俗才好。歷史上有個李自成，叫闖王，他的口號是：“迎闖王，不納糧”。你看，六個字，大家就跟他造反了。我們革命戰(zhàn)爭時期，毛主席也提過一個著名的口號：“打土豪，分田地”。也是六個字，使億萬人跟著我們走。所以口號一定要通俗易懂，并且同人民群眾的利益緊密聯系起來。如果不緊密聯系群眾的切身利益，只說什么“改造山河”啊，提得蠻高，但是曲高和寡，動員力量就不大。

四是要實行“誰種誰有，長期不變，子女繼承”的政策，才能真正地持續(xù)地調動廣大群眾的積極性耀邦指出，我們搞社會主義，腦子里一定要有兩個富：國家富，人民富。一定要把是否有利于我們社會主義國家興旺發(fā)達和人民富裕幸福，作為檢驗自己一切工作對或不對的標準。離開這一條，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種草種樹這件大事，主要靠發(fā)動群眾，靠千家萬戶，千軍萬馬。關鍵是要用政策來調動群眾的積極性，把種草種樹同廣大農民群眾的切身利益緊密結合起來，使種草種樹有利于群眾的治窮致富，做到“誰種誰有，長期不變，子女繼承”。必須讓群眾看到好處，得到實惠，才能真正地、持續(xù)地把群眾動員起來，參與進來，才能讓種草種樹這個偉大的事業(yè)長久持續(xù)下去，遍地開花，才能逐步實現生態(tài)系統的良性循環(huán)，也才能從根本上使人民群眾脫貧致富。

這次考察，耀邦發(fā)揚了他一貫的求真務實的作風。他說，我這次下來，政治形勢沒有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沒有講，學習《鄧小平文選》沒有講，就講了個種草種樹，我覺得這是個戰(zhàn)略問題，對甘肅、青海來說是個天大的問題，把這個問題抓住了，我們干部的思想方法也就搞對頭了，實事求是也來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文選的精神也來了。耀邦不從理論到理論，不講套話空話，抓住主要矛盾和當地群眾最關心的問題，通過抓實務來講政治、談形勢。

溫故而知新，重溫耀邦關于“種草種樹、反彈琵琶”的一系列論述，深感其意義深遠，極富理論上的創(chuàng)新意義和實踐上的開拓價值。耀邦的思想，對我們今天的工作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多年來對我的思想、工作也深有啟迪。

現在，我國保護生態(tài)、加強生態(tài)建設的意識正在逐漸增強，黨和國家實施了“退耕還林還草”和“天然林保護工程”等一系列有力措施，取得了一定成效，我國生態(tài)環(huán)境出現一些局部上的改善，但整體惡化的趨勢尚未得到根本的扭轉。整體惡化局部改善，治理速度趕不上破壞速度，邊治理邊破壞的情況仍然嚴重。我國植被覆蓋率很底，1983年我在國家民委第三次委員（擴大）會議上講話中引用了當時森林覆蓋率的統計數字，其中我國僅為12.7%，而像芬蘭、日本，當時已經接近70%。20年過去了，現在我國的森林覆蓋率仍相當低，只有16%，而且地區(qū)之間不平衡，差距很大。由于植被問題造成的水土流失、土地沙化、荒漠化等等，已經嚴重威脅著我們的生存。20世紀五、六十年代，我國沙化土地每年1560平方公里，到七、八十年代，達到2100平方公里，九十年代為2460平方公里，目前為3436平方公里。全國受沙漠化影響的人口達1.7億。我國的水土流失也日趨嚴重，黃河流域水土流失面積由20世紀60年代的28萬平方公里擴展到現在的56萬平方公里，黃土高原年平均輸沙量達16億噸。有人痛心疾首地說：黃河流的不僅是泥沙，而且是中華民族的血液。長江流域的水土流失面積也由20世紀50年代的3.6萬平方公里上升到90年代的6萬平方公里，長江干流年平均輸沙量達5億噸。處在長江入海口的崇明島，是由長江帶來的泥沙沖積而成，50多年來面積翻了一倍。50年來，全國由于水土流失而毀掉的耕地達4000萬畝。這對于一個農業(yè)大國來說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

實現耀邦當年所說的“生態(tài)良性循環(huán)”，關鍵是種草種樹，保護植被。1998年長江洪災之后，我兩次在全國人大的有關會議上作了題為“只有森林可持續(xù)發(fā)展，才能實現環(huán)境、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和“要像抓水利那樣抓林業(yè)”的長篇發(fā)言，提出了“森林是陸地生態(tài)系統的主體”的觀點，強調治水之本在于種草種樹。在發(fā)言中我建議，要規(guī)劃建設長江、黃河的防護林帶，從源頭至入海口建成兩條“綠色萬里長城”，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長江、黃河的水土流失問題、洪澇問題和黃河斷流問題，才能保護好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我當時說：這兩條“綠色萬里長城”的意義和對中華民族帶來的社會經濟效益將是巨大的、長遠的。秦始皇有那么個膽量建設“石磚萬里長城”，隋煬帝有雄心壯志來修運河，而我們今天經濟日益發(fā)展，物質基礎那么雄厚，又有先進的科學技術，如果把這個方案制定出來，一定能夠得到全國各族人民、各地區(qū)的擁護和支持，也會得到國際上有識之士及有關組織的支持和幫助。當時我建議中央把興建“綠色萬里長城，保護母親河”工程列入國家重點工程計劃，并盡快啟動實施。

對抓水利和抓林業(yè)的關系，我運用耀邦當年“反彈琵琶”的思想，在全國人大的會上說，在當前水患頻仍的情況下，必要的水利建設是必須的，但從長遠看，要根治水患，必須抓種草種樹，這是治本之策。不種草種樹，水土會加劇流失，河床會不斷提高，河堤只能隨之加高。我國現在許多大江大河成了“懸河”，長江干流每10年河床抬高1米，一遇汛期便成“懸河”，全國約有10%的國土處在“懸河”的威脅之下，而全國約有70%的人口居住在這個區(qū)域。如果不從抑制水土流失入手，只是一味加高河堤，必然造成河床不斷提高，河堤不斷加高，惡性循環(huán)，危險也就越來越高。

耀邦沒有孤立地看待種草種樹，他把種草種樹與促糧促牧、治窮致富緊密聯系在一起。在考察當中，他一直強調要發(fā)展畜牧業(yè)，認為這是種草種樹、發(fā)展糧食、實現生態(tài)系統的良性循環(huán)、治窮致富的有機組成部分。在“以糧為綱”的思想籠罩下，這個觀點也是很有遠見的。1982年十二大結束不久，耀邦視察我的家鄉(xiāng)涼山彝族自治州，當時他就號召大力發(fā)展畜牧業(yè)，提出20世紀末要實現人均肉類100斤、人均奶類100斤的目標，提出這樣的目標，在當時是相當大膽的，但在今天看來是符合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我國歷來重糧輕牧，為糧食抓糧食，最終也抓不好糧食，糧食一直處于短缺狀況。耀邦總結歷史經驗教訓，認為發(fā)展畜牧業(yè)其實也是間接抓糧食。畜牧業(yè)發(fā)展了，就提供大量的有機肥，促進糧食的豐收；而且，發(fā)展畜牧業(yè)，特別是草食動物養(yǎng)殖業(yè)，可以提供肉奶等食物，替代糧食消費，增加食品來源，從而多了一份食物安全保障，也改善人民群眾的營養(yǎng)結構和生活質量。從國外發(fā)達國家的經驗來看，耀邦的這一思想，是符合發(fā)展規(guī)律的。1983年9月，我在國家民委第三次委員（擴大）會議上就貫徹落實耀邦的指示，談了發(fā)展畜牧業(yè)對民族地區(qū)的重要性。講話中我引用了國內外的很多數字。當時畜牧業(yè)年總產值占農業(yè)總產值的比重，我國為15.4%，美國為52%、蘇聯為55.2%、新西蘭為90%、澳大利亞為60%；肉類人均占有量，我國為12.3公斤、美國為119公斤、蘇聯為56公斤、新西蘭為351公斤、澳大利亞為183公斤；奶類人均占有量，我國為1.4公斤、美國為262公斤、蘇聯為341公斤、新西蘭為2149公斤、澳大利亞為388公斤。從數字上看，我們與國外這些國家有很大的差距。經過20年的奮斗，現在我國畜牧業(yè)總產值占農業(yè)總產值30%左右，奶類人均占有量達到8公斤左右。這是不小的成績，來之不易。但與發(fā)達國家比，差距仍然是巨大的，就是與我們的鄰國印度相比，我們也落后不少。印度上個世紀90年代人均占有鮮奶量已經達到了95公斤。韓國、日本早已超過100公斤，我國臺灣省早已超過70公斤。

對于畜牧業(yè)，我歷來非常關注，在四川省委農業(yè)組工作的時候，我就在發(fā)展畜牧業(yè)上做了新的嘗試。后來耀邦提出種草種樹、發(fā)展畜牧業(yè)的思想，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和鼓舞。長期以來，無論是在西藏還是在北京工作，我都一直關心這項工作。1998年我到全國人大農委工作后，開始推動畜牧法的立法工作，并在各種場合到處呼吁大力發(fā)展畜牧業(yè)，尤其是奶業(yè)。在1998年九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上，我提出了“實施‘奶瓶子’工程，振興中華”的議案，后刊登在《人大農業(yè)與農村工作》上，一些省委書記、省長批示轉發(fā)該文，組織試點，推動奶業(yè)的發(fā)展。我多次在全國人大的有關會議上，要求在政府的有關工作報告中，必須明確提出“大力發(fā)展畜牧業(yè)”，必須單獨提到要發(fā)展奶業(yè)，這些意見終于得到采納。多年來我在各種場合不遺余力地反復宣傳發(fā)展畜牧業(yè)的重要意義。鑒于我對畜牧業(yè)和奶業(yè)的關心，2002年出版的《中國奶業(yè)年鑒》專門介紹了我的有關情況，把我長期以來宣傳的有關發(fā)展畜牧業(yè)和奶業(yè)的觀點歸納為：1、農業(yè)發(fā)展要以畜牧業(yè)為主。在當今世界，畜牧業(yè)是一個國家農業(yè)發(fā)展水平的重要標志，而奶業(yè)又是畜牧業(yè)發(fā)展水平的重要標志。我國農業(yè)要發(fā)展到一個更高的水平，就必須發(fā)展畜牧業(yè)，尤其是奶業(yè)，爭取早日實現畜牧業(yè)產值占農業(yè)總產值的比重超過50%，實現以畜牧為主的農業(yè)結構調整；2、發(fā)展畜牧業(yè)尤其是奶業(yè)，是拉動內需、增加農民收入的重要途徑。我國奶業(yè)發(fā)展落后，目前人均生產鮮奶僅為8公斤，而世界平均水平為100多公斤，差距巨大。差距反映我們落后，也說明我們具有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和機會，所以差距也是動力，也是機會。實踐證明，養(yǎng)一頭奶牛農牧民每年可獲純利潤3000－5000元，是傳統農業(yè)的4－5倍。這是農牧民增加收入、治窮致富的重要途徑；3、只有發(fā)展畜牧業(yè)才能建設有機農業(yè)、防止農業(yè)化學污染。因為畜牧業(yè)發(fā)展了，才能提供更多的優(yōu)質的有機肥，才能減少化肥的使用；4、發(fā)展畜牧業(yè)是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有利措施。種草種樹，發(fā)展畜牧業(yè)，擴大食物來源，才能更好地保障糧食、食品的安全，才能減少糧食種植面積，退耕還林還草，更好地保護生態(tài)，防止土地沙化、荒漠化和水土流失，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5、發(fā)展畜牧業(yè)和奶業(yè)是改善我國膳食結構、增強國民體質的需要。現在衡量一個國家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是以消費多少糧食為標準，而是以消費多少畜產品，包括奶、肉、蛋、皮、毛、絨等等為標準。奶是營養(yǎng)最豐富、最全面而成本最低廉的食品，對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增強中華民族體質具有重要作用，必須加強對奶業(yè)地位和作用的宣傳、啟蒙，提高人們對奶的認識，大力發(fā)展奶業(yè)，為早日在我國城鄉(xiāng)實現“人人喝奶，天天喝奶，終身喝奶”的目標而奮斗。

我在發(fā)展林業(yè)、畜牧業(yè)問題上談到的這些觀點，正是學習耀邦關于種草種樹、發(fā)展牧業(yè)、反彈琵琶思想的結果。在耀邦提出這一思想20周年之際，我們回顧這段歷史，重溫其思想實質，目的是在以胡錦濤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的領導下，與時俱進，開拓創(chuàng)新，更好地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逐步實現江澤民同志提出的“再造秀美山川”的偉大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