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懷成　高西慶社保基金“雙雄會”

陸　祥　崔　澤

項高二人曾在國有股減持問題上針鋒相對。現在社保基金在具有如此差異的兩個人共同影響下，將會呈現什么樣的局面，讓人浮想聯翩

6月9日起，6家基金公司管理的社保基金開始在二級市場購買股票及有關債券，社保基金正式進入證券市場。

市場觀察人士密切關注社保基金的一舉一動，他們希望能夠盡快把握社保基金的風格，判斷社保基金的投資方向。

基金公司與社保基金簽署保密協議，所以具體投資組合目前還無人知曉。不過在短短的幾天內，與社保基金有關的兩起舉動引人注目。

一是自6月10日開始，中石化連續兩天出現今年以來首次強勢增長。社保基金手里握有中石化A股3億股的套牢盤。據此業內分析認為，社保基金要打一場中石化的“解放戰爭”。

二是6月15日公布的新潮實業增發結果顯示，管理社保基金的4家基金公司動用的約6.2億元進行了申購。

分析人士認為，從最近的情況看，社保基金運作風格謹慎穩妥，但是也隱隱有做市的鋒芒。比如新潮實業實在算不上是一只有多大投資價值的股票，社保基金參與增發顯然是投機性的。

社保基金的掌門人是項懷誠，而負責投資的是高西慶，社保基金的這種風格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項高二人的風格——項懷誠的沉穩與高西慶的鋒芒。

顯然這是一對有矛盾的風格，而項高二人曾在國有股減持問題上針鋒相對。現在社保基金在具有如此差異的兩個人共同影響下，將會呈現什么樣的表現，讓人浮想聯翩。

“土”“洋”聚首

一個是本土官員,一個是老牌“海歸”。一個是穩健謹慎,一個是鋒芒畢露。社保基金采取項高二人組合用意深遠。

幾乎一致的看法,項懷誠與高西慶是社保基金的核心二人組。盡管高西慶只是坐在第四副事理長的位子上。

這兩個人都是有名的強勢人物，但經歷與風格迥異，項懷誠是穩健持重的本土平民高官，高西慶則是老牌的“海歸”。二人曾在國有股堅持問題上一度針鋒相對。

現在這兩個人居然走到一起，合作打理社保基金，這種奇特的組合出乎許多人意料，耐人尋味。

項懷誠其人

2003年5月，原財政部部長項懷誠履新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理事長。項懷誠上任后保持低調。社保基金理事會負責宣傳的徐先生告訴《經濟》雜志說，項懷誠最近事務繁忙，沒有時間接受任何媒體采訪。

項懷誠的現在事務是忙于調研，熟悉情況。“社保基金是個新東西，對全國人民的活命錢當然要格外慎重，他也在了解熟悉，所以沒有新的表態。”一位接近項懷誠的人說。

“項懷誠是位治理財稅經驗很豐富的平民高官，比較踏實。”一名財政部門的工作人員這樣評價這位前財政部長。

項懷誠有一臉誠懇的笑容，讓人感覺十分平易、樸實。項懷誠在山東大學讀書時的同學侯善本告訴《經濟》雜志說：“他比較廉政，沒有官架子，一般私事他不干。”

在山東大學百年校慶時，侯善本找到時任財政部長的項懷誠，試探性地問能否解決些費用，被項懷誠婉拒。但同時欣然以校友代表身份回山東大學參加了校慶，并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他說：“我是中文系出身，但經常跑到數學系和歷史系聽課，可謂歪打正著。”

“他太特殊、太特殊了。”侯善本至今對項懷成的這個愛好印象深刻。

“他夫人一直在北京廣安門的回民中學教書，一輩子連個教研室主任也沒當過。一直是班主任。沒提升，已經退休了。一兒一女也沒有借高官父親的光，好像女兒是個處長，在北京那就是很一般的干部了。”

項懷誠是個很本土化的人，重視傳統的東西。據項懷誠的另一名大學同學石家麟回憶說，1997年6月11日，項隨朱基總理到安徽省安慶市視察，安排住宿后馬上打電話給他，約定見面，十分親熱。項懷誠還遞給石一份報紙復印件，那是項在《人民日報》發表的一篇《從歷史盛世看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的文章，文中項從中國歷史上的“文景之治”、“貞觀之治”和“康乾盛世”談起，指出其共同的規律是整治財稅，發展經濟等等。 顯然，項懷誠上學時就喜歡歷史的秉性已經貫徹到他的工作之中。

從1980年到1986年，項懷成在仕途中始終是跳躍式升遷為上一級副職，直到1998年被任命為財政部長，被任命為國家稅務總局局長。

得到一再破格擢升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歸功于項懷誠的突出的工作能力。

項懷誠是一個具有歷史觀的人，而且富于創造性，是中國的財稅制度改革的積極推動者。早在1993年，他協助當時的副總理朱基制訂了中國以分稅制為基礎的財稅體制。朱基曾評價說：“對財稅體制改革的成功怎么評價都不算過。”

項懷成還有著十分驚人的記憶力。據本刊主編說，有一次他作為隨團記者跟朱基采訪，在記者與朱基拍合影留念的時候，項懷誠喊，“姜波，我給你照。”

“沒有想到，以前從沒有單獨采訪過，只是在一次會議上被介紹過，他就記住了。”

重出江湖的高西慶

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從證監會“黯然出場”后不到一個月，高西慶就到社保基金理事會的辦公地北京月壇大廈上班，時間是2月10日，擔任分管投資的副理事長，1個月后，與項懷誠配對。

“重出江湖”的高西慶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他開始默默調研。社保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注意到，高西慶不指示、不表態，只是逐個聽各部門的頭兒們匯報工作。這種做法和在證監會時大不一樣。

他的這種低調與其率直的個性并不符合，“但他是個聰明的人，知道如何來選擇合適的方式。”外經貿大學一位知情人士說。

一直以來高西慶以個性張揚廣為人知。在大多數人眼里，高西慶是“海歸派”的標準樣本，飽受西風熏陶，市場化、國際化的理想情結很重。甚至在言談舉止上也是西式的直率風格。再加上高西慶的學者出身，這使他缺乏在中國做一個官員的經驗。

在實際工作中，他的風格讓許多人不適應，頗罹微詞。證監會內部有人評價他是“書生意氣難改”，“不分場合地講話，喜歡與人較真，有時顯得傲氣”。甚至有人對他作為副部級干部還坐著一輛舊本田雅閣也看不慣。

2001年下半年，國有股減持、B股開放、A股增發等舉措遭到市場的強烈反擊，導致股市搖搖欲墜。有人質疑證監會海歸派的作法，指責海歸派試圖將西方市場成熟之舉移于國內，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中國的實際。

最后的結果是國有股減持暫停， 2003年1月，高西慶被免去證監會常務副主席職務。

盡管如此，高西慶對于中國的證券市場的重要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他是中國證券市場的開山人物之一。1989年“聯辦”（即現在的中國證券市場設計研究中心的前身）創立，高西慶為首席律師，創立“聯辦”的初衷就是想在北京設立證券交易所。盡管這一設想擱淺，但“聯辦”創辦中國證券市場的思路得到了中央領導的重視。“聯辦”創立不久，深圳、上海兩家證券交易所分別開張，“聯辦”都是主辦單位。1992年中國證監會誕生，高西慶擔任首席律師兼發行部主任。

證監會的一位官員說，“他是一個改革者。市場化進程的功效，現在沒有完全體現出來，將來一定會體現，而投資者一定會享受到這場改革的成果。”

觀察人士相信，西方做事風格的高西慶在經過波折后會重視本土的實際，將會更加成熟。

“一著高棋”

有人評價項高的組合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2001年高西慶推動國有股減持，一開始財政部部長項懷成、證監會主席周小川均稱其為“利好”，認為這是一個多贏的方案。但實際二者的的矛盾一開始就存在，財政部更著眼于通過國有股減持以補充社保基金的不足，而證監會更關心上市公司股權結構完善。

國有股減持決定公布后，股市劇烈下跌。2001年10月22日，大盤“跌底”1500點眼看要失守。當晚，證監會緊急聲明：停止執行《減持國有股籌集社會保障資金管理暫行辦法》第五條關于“國家擁有股份的股份有限公司向公共投資者首次發行和增發股票時，均應按融資額的10%出售國有股”的規定。財政部對此深表不滿。

項懷誠認為，國有股減持變現充實到社保基金的做法是正確的，問題出在國有股的初始成本和目前二級市場流通股價格之間存在巨大差價。最終在2002年6月24日，證監會發布“暫停國有股減持”的通知。

那么這兩個冤家怎么聚到一起來了？

項懷誠擔綱社保基金掌門事在意料之中，這與他在財政部的工作有一定的連續性。而且社保基金作為老百姓的“活命錢”，一定要保證安全性，需要一個具備穩健謹慎風格的人來管理才讓人放心，項正是合適的人選。

據了解，社保基金理事會最早的人員成分以民政部為主，2001年12月頒布的《全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管理暫行辦法》就是原民政部起草的。現在財政部的人占得多一些。

但社保基金要實現保值增值，沒有專業的基金投資高手來參與管理也是不可能的。高西慶進入高層的視野，這似乎是一個無法拒絕的候選者。

首先，高的經歷和對股市基金等的熟悉程度，很少有人可望其項背；其次，他的國際背景有助于社保基金的國際合作和交流；再次，高在證監會分管基金，對各基金公司非常了解，能夠選出合適的管家；第四，他曾擔綱中銀國際，對投資一線的實際運作也非常清楚；第五，高是學法律的，對法律法規十分了解，能與基金管理公司簽訂對社保基金最為有利的合作協議。

還有一種說法，說是高西慶曾發過這樣的言論：“照我個人的看法，國內的基金公司，沒有一家有資格來管理運作社保基金”。而高層對國內基金公司也表示懂慎，如果用高西慶來管理社保基金，加上高對市場的熟悉，基金公司將會被嚴格管理。

據社保基金理事會的一位工作人員向《經濟》雜志說，“以前我們這兒的人多數都是財政部和體改委等部門的，沒有證監會的，這次高西慶來了，或許會使理事會的人員構成顯得更合理些。”

中央財經大學金融證券研究所研究員朱詠民對高西慶入選社保基金理事會的評價是，“相對說來，現在（社保基金）專業化運作的味道更濃一些。”

有觀察人士認為，兩個“冤家”聚頭是決策層一著高棋。

二重唱

不過也有人擔心，這兩個冤家在一起會不會打架？

確實，這兩個人性格風格截然相反,一土一洋,一個老成持重,一個敢闖敢沖。然而，社保基金運作的目標是既要保值又要增值，既要穩妥又要盈利，這就要求在運作上既要嚴謹慎重又不得不在必要時敢于突破。這一點，似乎正好與“項高組合”合拍。

但至為重要的是，如同一個二重唱的組合，有完美的高低音歌手還不行，還需要歌手在唱歌的時候能夠協調合拍，才能唱出優美的旋律。

現在項懷誠耿耿于懷的是社保基金的巨大缺口，而國有股減持一直是項懷誠所念念不忘的。

2003年2月8日，項懷誠表示，中國政府已經把國有股上市列入議事日程，國有股上市將只是時間問題。中國政府計劃適時開拓社會保障新的籌資渠道，包括把一部分國有資產變現用于社會保障，以確保社會保障制度的正常運行。不過政府尚需決定國有股上市的數量和具體操作辦法。

曾在國有股減持問題上與項懷誠針鋒相對的高西慶會怎樣改變，目前不得而知。

高西慶在其履新第一天的見面會上發言說，他在證監會工作時參與了國有股減持方案的出臺工作，直接導致了股市及中石化的下跌，使當時的社保基金一入市就被套，所以從那時起，他“就和社保基金結了緣，多少還受了點牽連”。

據有人分析說，高的這番話似有謝罪明志的意思，暗示他將為社保基金增值努力，以功補過。

與高西慶熟悉的對外經貿大學張教授認為：“高西慶肯定不會拿社保基金去托市的。因為他希望的是一個‘干凈的市場，而不是‘不斷上升的市場。”

資料：

五類社保基金

社保基金包含的有五類。

1、社會保險基金 由企業和個人共同繳納，其范圍包括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

2、社會統籌基金 指基本養老保險體系中社會統籌賬戶上的基金，這是社會保險基金中養老保險的重要組成部分

3、個人賬戶基金 即基本養老保險體系中個人賬戶上的基金

4、全國社會保障基金 這部分基金由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管理，委托專業投資機構運營

5、企業補充保障基金 包括企業補充養老保險基金（又稱“企業年金”）、企業補充醫療保險。

項懷誠主理的社保基金，僅是其中的第四類。

項懷誠簡歷

1939年2月 生于江蘇吳江。

1960年7月 山東大學中文系漢語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畢業后在中科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當研究實習員。

1963年1月 調到在財政部工作。1984年，任財政部綜合計劃司副司長。

1986年6月 任財政部副部長。

1992年1月被增補為國務院三峽工程移民試點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

1993年 任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副組長。

1994年7月 任國家稅務總局副局長。

1998年3月 任財政部部長。

2003年5月 任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理事長。

項懷誠是中共第十五屆、十六屆中央委員。

高西慶簡歷

1953年9月 生于陜西。

1983年8月-1986年5月 美國杜克大學法學院攻讀美國法律。

1986年8月-1988年8月 在紐約華爾街Mudge Rose律師事務所任執業律師。

1988年 回國，任對外經貿大學副教授。參與起草《中國證券市場創辦與管理設想》。

1989年 參與創立聯辦，任首席律師。

1992年 中國證監會成立起，擔任中國證監會發行部主任兼首席律師。

1997年 任中銀港澳管理處副主任、中銀國際副董事長兼執行總裁。

1999年7月 回到中國證監會任副主席。

2003年1月 被免去證監會副主席職務。

2003年2月 擔任全國社會保障基理事會副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