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鷹（外二首）

蒼城子

論鷹

——致天狼

我們打開窗戶，迎接鷹的到來，

“鷹在哪里?”即使我看不見它，

我知道鷹依然在翱翔。

在空中，它頭戴一頂帽子，

太陽的、風暴的、烏云的帽子，

旋轉在夏天的群峰之上。

鷹展開翅膀，靜止在空中，

它不飛翔也不眨動一下眼睛，

我感知的鷹在休息，

仿佛我們體內某個孤獨的器官，

低垂著，渴望被點燃，

而能夠點燃它的是什么?

一次經歷，刻骨的、銘心的經歷，

一次愛情，性欲的、傷痛的愛情。

鷹的飛翔與靈魂無關，

與我們每天使用的母語無關。

當它飛翔，我知道在它的下面，

河水靜靜流淌，

生命正在誕生或衰亡。

修辭學里的鷹獲取許多命名，

但那已不是鷹，

兇猛的、意志的、具體的，

隱喻的、象征的、懷念的鷹們，

已經使我們大地上的生存碎裂、變形。

在都市，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們找不到鷹，

鷹在荒野的上空盤桓，

像一座煤礦造就了梵高，

像一場大火的焚燒，

保留著耳朵，和向日葵的舞蹈

鷹來到我們中間，

攜同閃電：不，它與閃電無關，

與戰爭和流血無關，

與我們廝守的愛情無關，

與動詞、形容詞無關。

這是在比薩，斜塔用力支撐著，像一桿旗，

而詩章里不死的龐德，

仍舊囚禁在鐵籠子里，

他目光掠過海倫的雙乳山，看到了

一只鷹，這只鷹始終在紙上漂泊……

當你擁抱這沒有吻的世界

——獻給荷爾德林

當你擁抱這沒有吻的世界，

風在歲月的海面上鼓蕩乳房。

當你看到落日正在墜毀，

訴說著大地的憂傷和死亡，

那么，黑夜能對我們承諾什么?

心被風摘走，果實掛在枝頭，

一個以紙為家的浪子，

攜帶著地圖在世界里旅行。

墨水抹到大地上，你吐露的

言詞，含有黃金的重量。

我雙手伸進冬天，觸及冰雪，

看到一個下午，你徒步走向遠方，

為了證實往日戀人出嫁的消息。

當我重讀這些舊情書：一只烏鴉

蜷伏在紙上，你到哪里去尋找鳳凰?

歲月的鮮血可以解渴，地獄里的

落日，被一個黑衣人帶走。

此生里最難以釋懷的事物：

苦難和淚水，讓它們來吧。

你敞開胸懷，并肩與曙光和我靠在一起。

這是一個充滿欲望的世界

有人要我雕塑太陽，用足下的泥土，

有人要我摟抱月亮，忘掉前途的憂慮，

這是一個充滿欲望的世界，

高掛的信仰在保持，星星的言語

催動根須的力，也催動愛情。

蔑視收獲的人，忍受饑餓，

蔑視黃金的人，懷揣貧窮度過一生，

這是一個充滿欲望的世界，

鳥兒在鋼琴上扇動雨的翅膀，

我被道路帶走，把黑暗扔到一邊。

“奧羅拉，你伸出一個手指頭，

為了咱倆有一個開始，但我不期望

那個結局。”曙光里鑄造的歡樂，

像一杯水握在我的手里，

光陰的使節，帶來寂靜和愛。

這是一個充滿欲望的世界，

我拳頭里緊握流水，一個冬天的

男孩，在飄雪的街上吹著口哨，

招引靈慧的心，樹梢上

烏鶇的啼叫驚醒了另一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