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的自白

老　六

人們揮灑著汗水，用鋼筋水泥磚瓦砂石把我雕塑在這個城市的繁華地段上是70年代中期的事。那時，我是這里的豪華建筑，是這兒的地標。我為在我的空間里從事生產、經營、生活的人們提供忠實的服務。雖然才不到30年，但地震不曾讓人們害怕，狂風暴雨不曾讓人們擔憂，我忠實地履行了并還能繼續履行我的職責。

近幾年，比我“長”的高的、比我更艷麗的兄弟們拔地而起，幾乎填充了街面上的所有空間，它們在燦爛的陽光下炫耀著自己，在它們眼里，我低矮、陳舊是個時代的落伍者。但我敢說，我的筋骨要比它們強壯得多。不信？再挺上50年、100年，不一定誰先趴下不給人們干事了呢。但現在各大小城市拆舊建新之風正盛，我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據說，拆除我的最充分的理由是“影響市容”。其實這是想撈錢的房地產開發商們給我捏造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美和丑之間本來就沒有個統一的標準，審美的角度、觀點、歷史時期不同結論會相差十萬八千里。說我陳舊、低矮、山西平遙的建筑老不老、舊不舊？再過百年，我也許就是文化遺產，歷史文物，那個年代這個城市建筑風格的代表。沒有歷史，能有現在和將來嗎？現在，矗立在大街上的那些花哩胡哨、再戴上個奇形怪狀的“帽子”的建筑就美嗎？要我看，和三陪小姐臉上擦的化妝品再梳個不敢讓人恭維的頭形沒啥兩樣。如果這統統為美，是不是有點數典忘祖的嫌疑了。

長江后浪推前浪，拆掉舊房蓋新樓，這也許是歷史的必然，經濟發展的必然。但僅僅為了市容美，把還能為老百姓服務的建筑、把還有多年使用價值的建筑，把能為代表某個歷史、經濟發展時期建筑風格的建筑，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實行“三光”政策，恐怕就有點過份了吧。我不是想賴在這個地方不倒下去，如果“犧牲”我一個，能讓老百姓得到一些實惠，我寧愿粉身碎骨，倒而后已。

呦，大鏟車隆隆地開過來了，別了，曾為我灑過汗水的人們，曾在我提供的空間里生產、經營、生活過的人們，曾為我自豪過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