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虞眾
近讀上海華東師大歷史系謝俊美教授的《常熟翁氏——狀元門第帝師世家》(“文化名門世家叢書”之一,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12月版,23.00元),發現書中錯誤,俯拾皆是,與朋友交流,亦均有同感。為此,斗膽求疵,撰成此文,就教于有關專家。不當之處,愿與商榷。
關子古文詩詞
文史文史,史與文一向密不可分,治史學不能不懂文學尤其是古代文學,其中,了解、掌握一點中國古典詩詞的常識,懂得詩詞的格律、平仄、對仗的基礎知識是必不可少的。誠然,并不要求每一位歷史學家都是詩詞專家,但至少要有一點基礎。但《常熟翁氏》的作者于此顯然是門外漢。
試舉幾例:
第19頁上有翁孺安的詩:
天涯何日是歸期,暗地相思淚濕衣。
雖說秦樓今已近,誰教雙風并時飛。
深院誰憐翠黛銷,殘更短夢最無聊。
偷彈紅淚知閨思,何日秦樓弄玉簫。
稍有點詩詞常識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兩首七絕。因為從押韻看,從三、四兩句和五、六兩句不成對偶看,根本不合律詩的格式。
第21頁上,題目中已點明是“四絕句”,但書中卻合而為一,成了一首七古。
23頁上翁孺安的《代婿懷美人》是五首七絕,也是一口氣連貫起來成了一首詩。
69頁上有翁心存寫的兩首詩,可以從韻腳“荷、多、和、波”和“連、緣、鮮、詮”所押韻的不同而看出是兩首五言律詩,但文中卻合并為十六句的一首。
84頁上“他不由感慨萬千,遂欣然命筆,寫下了四首七言長詩”,這里其實是兩首七律,這從詩中第三、四句頷聯和五、六句頸聯的對仗上就可以看出來,作者卻將其生生割裂為四。
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352頁上:
七年之后,她途經揚州再次賦詩,抒發對亡姊的懷念:
重來風景尚依然,回首繁華事可憐。
二十四橋春正好,綠楊如薺雨如煙。
記隨阿姊泛歸舟,云散遙空已七秋。
今夕倚弦成獨望,夢魂還逐大江流。不論是從韻腳還是從對仗形式上看,都可以看出是兩首七絕,書中卻排成了一首詩(此詩中“薺”與“弦”疑應作“霽”和“舷”,原文如此)。353頁上引用的《虞山》詩和《題夫子燃燭修書圖》也犯了同樣的毛病,而356頁上單士厘的四首七絕則變成了兩首“七律”。為節省篇幅,不再一一抄錄。
如果說作者因為不諳古詩格律而造成律絕不分,那末,對詞牌的亂標點則同樣鬧出了笑話。
356頁上有兩首《十六字令》,一為錢楞仙作,一為翁旋華作,書里是怎樣標點的呢?不妨照錄:
錢作:星銀漢西斜點點明流螢過一樣照空庭。
翁作;云薄似輕羅剪水紋微皺處新月露眉痕。好家伙,一首十六字令,干脆一分為二,來個八字對八字,且中間不用任何標點符號。真叫人瞠目結舌。
其實,所謂十六字令者,是一首共十六個字的短令,正確的斷句應該是:
錢作:星,銀漢西斜點點明。流螢
過,一樣照空庭。
翁作:云,薄似輕羅剪水紋。微皺
處,新月露眉痕。
這樣一點,不是意思明白意境又好嗎?
標點錯亂的還有20頁上的《秋閨吟》和21頁上《減字木蘭花話·題日涉園》。
我們不苛求每個文史專家都諳熟詩詞,都是詩詞方面的專家,但作為歷史學家,如果真的不懂古詩詞格律,最好別任意亂點,不妨找幾本講詩詞常識的工具書看看。
此外,可能是抄摘原始材料時粗心而出現的差錯也有多處。如74頁所引翁心存的詩“太息藩籬先自撤,彎孤疇敢射長鯨”,“籌運乏狀猷,柔遠紆廟算”,彎孤應是彎弧,狀猷應是壯猷。只要想一想意思,就會發現其中之差錯。
關于科舉
何謂“致仕”?《辭海》上的解釋為:“交還官職,即辭官”,古代的官員因為年齡或別的原因辭官不做了,把官職交還給皇帝,稱“致仕”。也可以將“致仕”理解為官員退休。同理,“致政”即是交還所執掌的政權。因為致有交還、歸還的意思。但《常熟翁氏》一書中是怎么理解的呢?不妨引證幾處例子;
讀書并不全是為了致仕,但由
“耕讀而致仕”的也十分普遍。
許多富寨子弟乃至普通平民子
弟往往由耕讀而致仕。(以上兩句見第
9頁)
希望通過科舉考試,博得一第而致仕。(見第10、頁)
這種通過讀書、科舉考試而致
仕,在蘇常一帶是十分普遍的現象。(見第11頁)
很明顯,作者把“致仕”理解為做官。也許作者認為“致”有達到的意思,故“致仕”就是做官。這種望文生義的理解出在歷史學家筆下,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科舉方面另一處錯誤出現在第15頁上:
1646年(順治三年),翁長庸考中
舉人,次年順天會試,賜進士及第……
科舉常識,進士通過殿試,選拔的頭三名稱為一甲一名、一甲二名、一甲三名,亦即狀元、榜眼、探花,稱為“賜進士及第”,這是第一等級;第二等級稱二甲,二甲的進士稱“賜進士出身”;再下面是三甲,三甲的進士稱“賜同進士出身”;翁長庸在二甲三十五名,不能稱“賜進士及第”而應是“賜進士出身”。另外要指出的是,考舉人的科舉考試在各省舉行,稱“鄉試”。清代,京城及外圍縣設順天府,因是京畿重地,地位特殊,與省相同,相當于現在北京直轄市,所以順天府也可舉行鄉試,但不能稱“順天會試”。只有全國的統考才能稱為會試。
17頁上:翁叔元……于1672年(康熙十一年)參加順天會試,殿試中式一甲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是江蘇昆山的徐乾學。
查《重修常昭合志·選舉志》,翁叔元因為人了永平衛籍,所以可以參加順夭鄉試,在康熙十一年中了舉人。而他參加全國會試是在康熙十五年,得中進士,殿試為一甲三名探花,但書中卻把他提升為第二名榜眼。而第三名的徐乾學根本不與翁叔元同榜,早在康熙九年就是探花及第了。他在康熙十一年,亦即翁叔元參加順天鄉試考舉人的那一年還任過順天鄉試的副考官。
關子書中涉及的常熟歷史人物
對于一本專門研究某地方歷史的著作,作者最重要的是對該地方的歷史人物的了解,首先要對這個地方的歷史文獻進行系統的研究,對這一地的歷史人物進行系統的研究,大量掌握第一手資料,對充分占有的素材進行去偽存真的篩選,然后再進行詳細的考證,理順頭緒,弄清關系。這是每個歷史學家做學問的必然過程。我們并不要求每個歷史學家所寫的文字一點瑕疵也找不出,每一條史料都絕對正確無誤,經得起檢驗,但至少要做到事件有據可查,盲之有理。《常熟翁氏》的作者沒有這樣做。
第4頁上:虞山畫派中著名的畫家有王暈、王原祁、吳歷、楊晉(子鶴)、黃鼎(尊古)、馬元馭(扶曦)等。
虞山畫派指的是以王暈為代表以及他的弟子、后人所形成的畫派。王原祁是太倉人,不是虞山畫派中人,吳歷也不屑虞山畫派,前者為清初畫壇“四王”之一,后者加上“四王”"和惲南田又稱為“清六家”。
第5頁上:明清之交,則有邵轔(鄂庭)父子五人……名于吳中,有“五鳳齊飛”之譽。
所謂“五鳳齊飛”,明代監察御史章硅五個兒子儀、表、格、律、楷,其中章儀字來鳳,章表字翔風,章格宇韶風,章律字鳴鳳,加上章珪從子章度字虞鳳,因都做過官,時人稱為“五鳳”。至于邵家的“五鳳齊飛”,應指邵齊烈、邵齊燾、邵齊熊、邵齊然和邵齊鰲,且時代不在明清之交而是在清中葉的乾隆時期。
第6頁上:繼后則有錢尊王(錢謙益后人)的“述古堂”……錢曾的“也是園”……
這里所說的錢尊王與錢曾是同一人而不是兩個人。錢曾,字遵王,他是錢謙益的后輩族侄孫而不是直系后人(在401頁上第16條注釋“錢遵王”,仍說他是錢謙益后人,所幸的是,這里“錢遵王”沒有錯寫成“錢尊王”)。這一段涉及人物很多,也顯得很亂,所寫的人物、藏書樓差錯比比皆是。其實有關這方面的資料是很容易找到的。
第25頁上:馮氏,字巳蒼,號默庵,工詩,與弟馮班齊名。馮氏曾因營救瞿式耜而被捕下獄,后又被縣令瞿士達所忌,典死獄中,其墓在虞山言;子墓前旁。
這里的“瞿士達”其實應叫“瞿四達”,“典死獄中”應是“曲死獄中”。前者姑且看作是筆誤,后者很有可能是打印出錯而來校出,但馮舒并未葬在虞山富子墓前旁卻是事實。葬在虞山盲子墓前旁的是馮舒的弟弟馮班。這件事在常熟并不是歷史秘聞,作者不知怎么會張冠李戴,把弟弟的葬身之地當成了哥哥的墳墓所在。
72頁上的許建誥、邵淵躍應是許廷誥、邵淵耀,這一差錯又在75頁上重復了一遍,實際上在常熟的縣志中都有載,只要一查就明。而73頁將常熟極有名的明代趙用賢、琦美父子的藏書樓脈望館寫成了博望館,這在《常熟市志》中也記得明明白白。
156頁上:楊希銓,宇研芬,進士出身,時官廣東惠州知府。其子楊泗孫,宇瀕石,進士,官至太常少卿;楊沂孫,宇豪叟,舉人,官至安徽銅陵知縣、鳳陽知府,為晚清著名書法家。
不去說他在排列上先寫弟再寫兄的不合理,單說這個楊沂孫,到了187頁上,就變成“字能春,晚號濠叟,道光舉人,歷任安徽青陽知縣、鳳陽知府。”同一個人,上稱宇“豪叟”,后稱號“濠叟”,究竟孰是?其實只要查一查縣志即可知。《重修常昭合志·人物志》載:“楊沂孫,字詠春,希鈺子。道光癸卯順天舉人,選知安徽銅陵縣,調署黟縣……擢知風陽府,旋以父憂歸……以官鳳陽,遂號濠觀,晚更號濠叟……楊泗孫,宇鐘魯,號濱石,沂孫弟……”志書中寫得很清楚,楊沂孫、楊泗孫是楊希鈺的兒子,不是楊希銓的兒子而是其侄子。不僅輩分搞錯了,而且兄弟倆的字、號,也都給弄錯了。
第188頁上:在游文書院讀書期間,翁同鑠還與常昭地區的書法家發生交往。錢泳之外,他還常常出入“趙園”,與趙烈文論文弄墨。
這里是作者隨意臆測。錢泳生于1759年,卒于1844年,不是常熟人而是金匱(無錫)人,后來才寓居常熟翁家莊。所以,《重修常昭合志》的人物志將他列入“游寓”中。翁心存主講游文書院是1846年(見本書456頁附表),其時,趙烈文還沒有到常熟來,也就是說他還沒有買下吳氏的“水園”并將其改為“趙園”,翁同穌怎么可能“常常出入‘趙園,與趙烈文論文弄墨”呢?而此時的錢泳早巳死了兩年了,翁同穌如何會與他交往?這不是笑話嗎?
對地方歷史不了解而匆促成書也造成了書中的差錯。
第334頁上:翁同鑠“為了找到明初張洪所修常熟縣志《桑志》、《榆志},曾托汪鳴鑾向蘇州有關私人藏書家查找借抄。”
這里大錯。張洪是明初常熟人,確曾修過一部縣志名《常熟新志》,但此志在明代即早佚,未見傳世。至于《桑志》、《榆志》,只聽說過在明中葉有桑瑜修過縣志,世稱《桑志》,而從未聽見過有什么《榆志》。不知作者為何任意亂寫,杜撰出不存在的舊志。這幾部志書,在《常熟市志》附錄中寫得很明白,作者應該看到的。
第372頁上:會館敦睦堂內懸掛著翁心存的大學士匾顴、翁同鑠與他“狀元及第”的匾額。他的這塊“狀元及第”匾額至今還完好地保存在常熟翁氏故居彩衣堂內。
這塊匾的照片就印在本書的插頁中,但一看,不對呀,那上面明明是“狀元第”三
字而非“狀元及第”四字匾。
關于其他歷史名人
一些歷史名人只要翻一些普通的工具書就能查到,如果連一些著名的歷史人物也會搞錯,那真是犯低級錯誤了。但《常熟翁氏》恰恰犯了這樣的低級錯誤,而且不是一兩處。
第7頁上:曾與昆山顧祖禹一起研究地理學……顧祖禹是無錫人,但他后來居住在常熟境內,所以也可說是常熟人,不過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是昆山人。筆者妄猜,也許作者寫到這里時,頭腦中模模糊糊記起有個姓顧的昆山人(顧鼎臣?顧炎武?),于是憑此印象草率下筆。
第117頁:貴陽多明代遺跡……明萬歷年間,學者王陽明謫居龍場……
王陽明即王守仁,字伯安,浙江余姚人,因曾筑室故鄉陽明洞中,世稱陽明先生,是明代著名的哲學家、教育家。他死于明世宗嘉靖七年,被謫貴州(注,不是貴陽)龍場驛丞為明代正德年間事,書中居然說他于萬歷年間謫居龍場,那時他早已死去四五十年,真是活見鬼了。作者是研究晚清史的,也許對明史并不太熟諳,但對于王陽明這樣一個歷史上很有名氣的人物,在寫到他時,理應取材正確而不能信手亂寫。就算一時手頭沒有有關材料也應該先查找一下,仔細考核清楚再落筆,否則就會鬧出笑話來。
第122頁;楊氏,字龍友,貴陽人,明萬歷單人……為有明一代文壇八大家之一。
眾所周知,唐宋兩代有“唐宋八大家”,而明代文壇上,只有前七子、后七子、吳中四才子,沒有聽說過有“八大家”的。楊龍友以書畫名,為“畫中九友”之一。作者杜撰明“八大家”,真叫文學史家哭笑不得。
第127頁:袁鑒《通鑒紀事本末》、韓愈《六一居士文集》。
撰《通鑒紀事本末》的是袁樞(188頁上仍有袁鑒的《通鑒紀事本末》),韓愈有《韓昌黎集》,沒聽說過有《六一居士文集》,六一居士是北宋歐陽修,這里明顯是張冠李戴。
196頁上:在介休,揭拓了蔡中郎(襄)所書墓碑。
我沒有到過介休,不知文中提到揭拓的是誰書的墓碑。蔡中郎,應是漢代大學者蔡邕,書法家,《三國演義》上有記其夜捫曹娥碑而讀之事,而蔡襄則是宋代與蘇東坡等人齊名的書法家,此蔡不是彼蔡。這里既說是蔡中郎,又在括號中加注是蔡襄,真把人給弄糊涂了。把二蔡相混淆,豈不是“關公戰秦瓊”式的笑話!
同樣相混的還有213頁上:認為歐陽修的《道林寺碑》中的不少字“寒儉無精神”
沒聽說過歐陽修寫過此碑,大概是歐陽詢吧?兩歐陽不可混為一談。
第353頁上:旋華青年時代經歷過兩次鴉片戰爭。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與翁家有戚誼的、浙江蕭山人湯貽芬在對英作戰中壯烈獻身,給她留下了強烈印象。
此處又是張冠李戴。首先,湯貽芬不是浙江蕭山人而是武進人,也不是“在對英作戰中壯烈獻身”,而是在咸豐三年太平軍攻陷江寧時,他要為清室盡忠,賦絕命詩,投池而死。清廷謚“貞愍”。在作者引用的翁旋華作《和湯貞愍公貽芬絕命詩》中就明明白白寫著:“金陵經浩劫,義烈此其尤。”作者抄錄時難道竟視而不見?其次,與翁家有戚誼關系的不是湯貽芬而是浙江蕭山的湯金釗,翁同合龠的原配妻子湯孟淑是湯金釗的孫女,湯修之女。在作者早先所著《翁同龠》一書中明明寫得很正確,不知怎么搞的,到了這本書里就錯亂了。
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大名鼎鼎,但《常熟翁氏》一文中在說到此三人時,也都出了差錯。
黃宗羲,少年時代從劉宗周游,曾與顧呆等一百多人在南京上《留都防亂公揭》。文中把劉宗周寫成劉從周,把《留都防亂公揭》寫成《留都防亂公帖》(見258頁)。
顧炎武,初名絳,號亭林。書中寫成“初名繹”;“母親王氏,16歲未婚守節,撫育他成人”(見259頁)。實際上王氏是顧炎武的繼母,否則,既然16歲未婚守節,何來兒子顧炎武?
259頁上:“王船山,宇夫之,一字而農,又號姜齋,湖南衡陽人”。應該是“王夫之,字而農,號薹齋,晚年居衡陽之石船山,世稱船山先生”。
385頁上:在京期間,翁曾桂……拜訪了在京常昭籍的官紳友朋季士周、葉昌熾、唐蔚之(文治)、俞佑萊、孫師鄭(同康)、葉菊裳……
跟上文將錢曾、錢遵王當成是兩個人一樣,這里也把葉昌熾與葉菊裳誤認是兩人,鞠裳是葉昌熾的字。作者不僅當作二人,還擅自改動鞠裳為菊裳。難道作者竟不知寫過《藏書紀事詩》一書的金石、版本學家葉昌熾的名字?翁氏家族人物的生卒年與人際關系研究一個家族,最難搞清的是這個家族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搞錯,弄出笑話來。在《綿世澤莫如為善振家聲還靠讀書——翁家“曾”字輩的生平與作為》一章中,首先提到的是“曾”宇輩中的一位狀元翁曾源。翁曾源,字仲淵,他是翁同穌的侄子。生于道光十四年五月(1834年6月)o同治二年,為慶祝同治帝登基,朝廷特地舉行了恩科會試,翁曾源的試卷被列為一甲第一名,也即狀元及第,被授翰林院修撰。翁氏家族叔侄同為狀元,在中國科舉史上被傳為佳話。翁曾源從小體弱多病,患有嚴重的癲癇病且經常發作,為治病而不斷延醫服藥。光緒十三年,因病去世。此事在《翁同穌日記》及自訂的《松禪年譜》中記得很清楚。如年譜有記:“(光緒十三年丁亥)七月,永定河開口,直隸及南省皆水災。得南信,仲淵侄于是月十三日長逝,蓋久病也。”但《常熟翁氏》一書卻記為:1876年(光緒二年)因病去世,享年42歲。不知此條材料從何而來。作為一個翁氏家族的研究者,不會連翁同龠日記都不看吧,看過此日記,當不會不知此事。但不知何故,會出現如此大的差錯,遂使一個常熟末代狀元“少活”了十一年。
類似的生卒年份出錯還可以舉出不少,不再一一贅述。
在人物關系上的差錯則更多。
第34頁有輩分示意圖,其中“翁大中(俸)”,其實是父與子兩人。翁大中號靜庵,翁俸,號天申,是其第二子。
第356頁上:一位是單士厘,錢恂的夫人,錢愣仙的侄媳,即今著名物理學家錢三強的曾祖母。
這里的人物關系,要弄清確實不易。簡單點說,翁心存次女名旋華,又名端恩(即翁同穌的二姐),其夫是浙江吳興人錢振倫(為當代國學大師錢仲聯之祖父),錢振倫有弟振常,生二子錢恂、錢玄同,錢三強是錢玄同的兒子,也就是說是錢恂之侄。單士厘為錢恂之妻,也即錢振倫之侄媳,因此,她是錢三強的伯母,作者竟說成是錢三強的曾祖母,把她的輩分生生提高了兩級。
第405頁上:翁之龍系翁穎封一支,高祖為翁人鏡,曾祖分同福,祖父翁曾紹,父親翁芑孫。
第407頁上:翁之麟為翁之龍的弟弟,早年也留學德國,專業為機械制造。
這里不僅把父子關系搞錯了,而且也把兄弟次序顛倒了。翁芑孫是翁之麟的二伯父,不是他的父親。翁之麟的父親叫翁錦孫,之麟是錦孫長子,之龍是其幼弟,二人中間還隔著一個之谷,下面還有一個老四之鳳。作者要寫翁氏家族中人物關系,應該仔細查考《翁氏家譜》,弄清復雜的人際關系。如果作者沒有弄清其中的關系,不如避開不寫。
第408頁上:1949年后,翁之麟到了臺灣。據說,他曾任臺北煙酒專賣局的專員。
其實翁之麟早在1942年就去世了,作者說他在1949年后到臺灣,此說不知從何而來,“據說”也不知是據誰說,道聽途說得來的東西可靠嗎?
類似的錯誤在書中還有多處,這里不再一一舉例。
最后還要指出的是,此書在引證某些為文史學者所熟知的一般資料時,也有出錯。如第1頁上“君子之世,三世而宰”,應該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第11頁上注釋(1),沈玄的詩《過海虞》轉載自曹家俊選注《古今百家詠常熟》,古吳軒出版社,1994。其實本書是常熟政協內部資料,未正式出版,與古吳軒出版社毫無關系,說是古吳軒出版社出版,要引起版權糾紛。第3頁上“一時遜國難為弟,千載名山還屬虞”;“東南開道脈,今古挹文瀾”明明是對聯,前者在常熟虞山仲雍墓坊上,后者在言子墓道文學橋柱上,但在注釋中卻隨意寫成是程光炬的詩、盲如泗的詩,并寫明轉載自《古今百家詠常熟》,你要是真的去翻這本書,是找不到的,原來出于另一本書《常熟楹聯選話》中。還有的資料注明出自翁同鑠日記某年某月某日,但真的去翻書卻查不到,不知為何。
《常熟翁氏》,匆匆瀏覽,掩卷深思,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