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思維·“冷戰思維”·“帝國思維”

思維是一種高級的思想活動。在諸多的思維中，外交思維可能歸屬最關緊要的一類。外交思維滋生外交戰略、外交政策和外交行為。正確的外交思維，治國利天下，而謬誤的外交思想，則誤國禍天下。對此，外交家怎能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年代，其外交思維甚有差異，甚至大相徑庭。我們研究美國外交，一個重要的切入點應是研究美國和外交思維。筆者曾在美國工作過幾年，深感美國人的思維方式同我們大不一樣，他們最不講辯證法，同美國人奢談辯證法是要鬧笑話的。

由此想起上個世紀后半葉的美國外交思維。這就是人們通常說的也是最熟悉的所謂“冷戰思維”。美國的“冷戰思維”始于杜魯門任總統的年代。1947年3月12日，杜魯門總統在國會特別聯席會議上發表演說，提出了“杜魯門主義”。他宣稱：美國有領導“自由世界”、“援助”其他國家“復興”的“使命”；要求美國會向希臘、土耳其提供四億美元的援助，以“防御共產主義的威脅”。這篇演說被視為宣告冷戰的開始，其反共、遏制、威懾、維持全球均勢的“冷戰思維”精神一直貫穿于嗣后半個世紀的美國外交戰略政策和行為之中。

美國這個臭名昭著的“冷戰思維”時興了半個世紀。它是否仍在作祟、仍在指導美國的外交實踐呢？這就很值得商榷了。現在我們的一些國際評論在批評當前美國人在世界上的霸道行為時，仍常用“冷戰思維”這四個字，其實這是“張冠李戴”，并未擊中要害。現在，連美國人自己都在說“冷戰思維”已經過時，必須以一種新的外交思維來替代。2002年9～10月的那期美國《外交》雙月刊登載了喬治敦大學教授約翰·伊肯伯里的文章，該文露骨地宣稱，“在堅持單邊主義的陣營里存在一種冷靜而且實際的看法，即必須擺脫過去的傳統”。“(美國)政策制定者們認為美國需要擺脫陳舊的冷戰思想”。

既然“冷戰思維”已經“陳舊”，美國現在又以什么樣的新外交思維來取而代之呢？現成的正式說法似尚未出籠或不便出籠，但蛛絲馬跡甚至明顯痕跡已多處顯露。筆者略予聚兩攏之和分而析之，頓悟后姑且名之為“帝國思維”吧。

稱之為“帝國思維”，筆者還是持之有據的。

9.11恐怖襲擊后，國際形勢發生巨變，一個突出的表現是：美國的獨強“一超”地位空前凸顯。美以反恐為名，憑借其全面的超強實力，在世界范圍內大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霸氣又有新的上升。在此新形勢下，美國的外交思維也隨之而變，體現“冷戰思維”的舊全球戰略被徹底調整，一個擺脫“冷戰思維”、被稱為“新帝國戰略”的新全球戰略問世了。“新帝國戰略”的別名是“布什主義”，而“布什主義”已被視為可與“杜魯門主義”相媲美。

何為“新帝國戰略”的要旨呢？質言之，或可概述如下：惟我獨尊，以“新羅馬帝國”自居，維護和強化“單極世界”；以實施“單邊主義”為核心，拋棄“多邊主義”，或以“多邊主義”為幌子，借以包裝實質上的“單邊主義”；對安全觀作重大修正，雖仍認為傳統的安全威脅猶存，但主要威脅已“不是必須用第二次核打擊才能對付的其他大國，而是跨國恐怖網絡”，“冷戰時期的威懾思想已經過時”，必須采用“先發制人”戰略，普遍輕視國際準則、國際條約和國際義務，并“重新確定‘主權’的意義”，堅持美有權在全球范圍內自行“決定什么時候哪個國家應被剝奪主權”。

“新帝國戰略”的背后是“帝國思維”，而美國“帝國思維”的逐步形成正成為當前西方政界和學術界的一個熱門話題。他們說：“帝國”是地緣政治中的龐然大物，9.11后，“突然間，美國獲得了這個名稱”。“自從羅馬帝國以來，世界歷史上沒有一個國家(像美國這樣)在文化、經濟、技術和軍事上占據支配地位”。美國“像尤利烏斯·愷撒統治下的羅馬一樣”，“美國是21世紀的羅馬”。

真是大千世界，動蕩不安，“帝國思維”，世人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