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曝內幕：美國怎樣向薩達姆提供武器

通過約旦提供直升機和衛星偵察照片；通過智利提供集束炸彈；通過羅馬尼亞提供米格飛機和蘇式導彈；通過南非提供導彈。

１９６７年六·五戰爭后，伊拉克斷絕了與美國的外交關系，抗議美國支持以色列侵占了大片阿拉伯領土。２０世紀８０年代初，伊美關系仍未恢復，但由于兩伊戰爭的爆發而出現了微妙的變化。當時，盡管薩達姆復興黨政權與蘇聯在政治、經濟、軍事上保持著密切的關系，但為對付伊朗，薩達姆還是著手改善與美國的關系。而美國為防范伊朗輸出伊斯蘭革命，維護其在海灣的石油利益，也置薩達姆實行獨裁統治這一情況于不顧，大力發展與伊拉克的軍事關系，甚至不惜提供導彈、核生化武器等尖端技術。于是，美國與伊拉克開始了近１０年包括導彈以及生化武器在內的全面軍事合作。最近，沙特《雜志》周刊獨家首次詳細披露了美國向伊拉克提供武器的內幕。

神秘的大客戶“阿布·阿里”

１９８１年初，伊拉克軍隊中一名叫“阿布·阿里”的年輕軍官乘專機抵達紐約，考察專門從事軍工、化學、電子、石油和汽車等生意的斯特勒美國公司。這位“阿布·阿里”列出訂購１０００多萬美元安全設備的訂單。自然，這份訂單受到公司負責人高度重視。公司頭頭雖不知此人的底細，但對其神秘色彩備感詫異：貼身保鏢不離左右，翻譯也顯得誠惶誠恐。不僅如此，伊拉克第一夫人薩吉德·赫爾娜與其同行。而且在這兩個神秘人物抵達紐約之前，伊拉克駐聯合國大使薩勒哈·奧馬爾·阿里通過美國國務院要求紐約市警察局向其官邸增派警衛。

在紐約期間，第一夫人多次去商場購物。當第一夫人購物時，“阿布·阿里”則前往斯特勒美國公司購“大物”，他訂購六輛奔馳防彈車、６０件防彈背心以及一批偵察、監控器材。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要進口敏感的軍事裝備，又不說明理由。美方公司經理納瑞·黑格也不多問。但在一個月后黑格就前往了伊拉克。

這是一次不尋常的訪問，黑格經理沒有告訴公司其他負責人他的去向。他還要求伊方不要在他的護照上加蓋伊拉克海關出入境章。可沒想到的是，到了伊拉克，伊拉克人給予他的是國家元首般的待遇。當他乘坐的飛機剛進入伊拉克，伊拉克戰斗機便為之護航；飛機在巴格達降落后，又受到武裝部隊、安全部門和共和國衛隊等部門代表的熱烈歡迎。他被安排在拉希德旅館的總統套間，而且分文不付。伊方派五名安全人員晝夜守衛。

１０億美金的“眼鏡蛇”交易

黑格到達伊拉克的第二天，安全人員將他帶到共和國宮與“阿布·阿里”見面。這時，他才知道“阿布·阿里”原來就是伊拉克軍工生產部長、共和國衛隊司令、薩達姆的女婿侯賽因·卡邁勒，可算是當時伊拉克第二號實權人物。卡邁勒又列出一份價值１０億美元的武器裝備清單，其中包括直升機、坦克、裝甲車、雷達以及電子設備。每一種武器裝備都有說明和數目。雙邊各５００萬美元的傭金也明列出來。不過令黑格為難的是，這筆交易遇到的一個主要問題是美國法律。此前，美國曾頒布兩項法律：禁止向被列入恐怖主義名單的國家出售武器（１９７６年）；禁止向伊拉克和伊朗出售武器以促兩伊停戰（１９８０年）。可就在斯特勒美國公司經理訪問伊拉克的同時，美國國務院近東事務負責人莫利斯·達拉巴爾也在伊拉克訪問，這是里根總統為恢復兩國外交關系采取的主動行動之一。

法律障礙難不倒美國人。黑格在訪問巴格達五個月后，前往巴西，采購了部分武器發往伊拉克，從而避開了美國法律。同時，他回國后又去華盛頓見了他在軍隊和情報部門的老同事理查德·史密斯、羅伯特·約翰遜。這兩位都是從中央情報局（ＣＩＡ）退休的，他倆在五角大樓（國防部）附近成立了“國際軍事咨詢辦事處”。辦事處大多是退休將軍和情報間諜人員（成員之一羅伯特·埃特斯曾任中央情報局局長），為武器、安全和偵察裝備的交易提供便利，從中獲取巨額傭金。黑格將薩達姆女婿卡邁勒１０億美元的清單交給了他的兩個朋友，他倆很快想出一個“妙計”：在所有政府行文中，將“伊拉克”改為“約旦”，于是就成為“約旦”向美國購買１０億美元的武器了。

大批美國軍事人員來到約旦，要求約旦軍事人員從美國購買直升機后再轉給伊拉克。這看起來雖然沒有違反“禁運”的法令，但問題又出來了，因為它違背了未經美國政府允許不得將所購武器轉讓第三國的法令。然而，里根總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于是各方對此都心有靈犀。

第一批通過約旦轉運給伊拉克的是“眼鏡蛇”直升機。其實此前約旦曾要求美國提供該型直升機，遭美國拒絕，借口是約旦掌握不了“眼鏡蛇”的先進科技。而真實的原因是美國擔心激怒以色列，怕約旦用來對付以色列。

又有幾筆大買賣

此后幾年，約翰遜和史密斯領導的“國際軍事咨詢辦事處”繼續向伊拉克出售武器。在薩達姆女婿購買的第一筆１０億美元之后，又列出了數十億美元的交易清單。自然，約翰遜和史密斯得到了很大的份額。１９８６年，約翰遜用從與伊拉克武器買賣中賺的錢，購買了大型專機。他不時地載著退休的軍人和情報人員在世界各地奔波，采購武器并直接運往伊拉克。有一次，他乘專機從華盛頓到日內瓦，接了一批美國顧問人員后，一起前往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在那里，買了一批俄國導彈，將導彈直接裝上專機，飛抵巴格達。他們有意安排夜間抵達，在天亮之前完成卸貨。卸完導彈后，又用高級香水、威士忌、香煙和《花花公子》雜志獎勵參加卸導彈的戰士。

國王親自轉交衛星偵察照片

１９８２年２月２７日，里根總統通知國會，他已將伊拉克從支持恐怖主義國家的名單中取消。此舉為兩國關系正常化作了重要鋪墊。

這一年，里根總統國家安全顧問理查德·艾倫因丑聞而辭職。里根總統遂挑選加州州長、他的老友威廉·克拉克律師接替。克拉克則選擇霍華德·撒切爾負責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中東事務。撒切爾第一天上班就看到了美國通過約旦向伊拉克運送武器的報告，大為震驚。他知道有三位高級官員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即總統國家安全顧問威廉·克拉克、副總統喬治·布什、中央情報局長威廉·凱西。

約旦國王親自過問將美國武器運到伊拉克的事，原因首先是約旦依靠伊拉克的石油，其次是取悅美國人。中央情報局長凱西經常秘密拜訪侯賽因國王，監督武器運送情況。

１９８２年，薩達姆暗示美國人，如果要恢復外交關系，美國應該提供比武器更重要的東西。接著，里根總統同意向伊拉克提供關于伊朗軍隊部署的衛星照片。中央情報局長凱西親自帶著衛星照片定期到安曼，將照片交給侯賽因國王，侯賽因國王再訪問巴格達，將衛星照片親手交給薩達姆。

但伊拉克軍人沒有能力判讀衛星照片。薩達姆又會見美國駐巴格達代辦威廉·安吉爾頓，要求美派軍事人員幫助分析衛星照片。于是將近２０年來第一個美國軍事代表團秘密來到伊拉克。當美國軍事人員得知這項任務是長期的之后，就在巴格達成立了常駐辦事處。他們發現衛星照片從華盛頓轉來需要很長時間，為爭取時間，后來就在伊拉克建立衛星接收站，直接將照片提供給伊方。同時，仍然保留中情局長凱西、侯賽因國王、薩達姆總統之間傳遞衛星照片的渠道。

并非插曲：美伊復交

１９８３年，國務卿黑格辭職，里根總統的老友喬治·舒爾茨接任。舒爾茨與國防部長溫伯格主動邀請伊拉克外長哈馬迪訪問華盛頓，薩達姆借機要求其外長告訴美國國務卿，如果真想取悅薩達姆、恢復外交關系，他們應來巴格達訪問，“作為打開兩國關系新的一頁的標志”。哈馬迪從美國回來時，帶來了舒爾茨的答復：“時機尚未成熟。”但白宮也未駁薩達姆的面子，派遣拉姆斯菲爾德（現任國防部長）作為里根總統的中東特使在訪問中東地區時訪問伊拉克。１９８３年１２月１７日，拉姆斯菲爾德抵達巴格達，將里根的親筆信轉交給薩達姆。不過，薩達姆又提出了新的條件，即不向伊朗提供任何美國武器。拉姆斯菲爾德回國一個月后，華盛頓正式將兩項決定通知薩達姆：第一，不向伊朗提供美國武器；第二，允許伊拉克獲得美國低息貸款。不知是不是巧合，伊拉克獲得第一批五億美元的貸款就用于修建摩蘇爾至約旦亞喀巴的輸油管，以避免伊朗破壞伊拉克在海灣的油輪。更巧的是，直接受惠的正是美國巴克特勒石油公司。

事態發展迅速。美國人竭盡全力滿足薩達姆，超額兌現了薩達姆所提的條件。在此基礎上，１９８４年１１月２６日，伊拉克副總理兼外長阿齊茲訪問華盛頓，里根總統接見了他，發表了恢復兩國中斷近２０年外交關系的聯合聲明。

“碎生鐵”變成“工廠”

在美伊武器交易中，集束炸彈也榜上有名。集束炸彈是美軍首次在越戰中使用的，就是有名的子母彈，一枚炸彈在空中爆炸，散落許多小型炸彈，可覆蓋１０個足球場的面積，威力巨大。

提及集束炸彈，不能不提到另一位軍火商，他就是卡洛斯·卡爾達文———智利集束炸彈生產廠老板，這位軍火商與美國中央情報局過從甚密，在阿富汗反對蘇聯占領期間，就曾與中央情報局簽訂向阿富汗圣戰者提供武器的協議。１９８４年，卡爾達文與伊拉克簽訂了提供價值２０００萬美元集束炸彈的第一個合同。但智利的這個工廠無法滿足伊拉克的要求，需要建立新廠才行。于是，卡爾達文找到美國人，想購買亞利桑那州的集束炸彈工廠，該廠在越戰結束后停產。開始，美國政府拒絕出售，但后來又同意了，條件是把工廠當做“碎生鐵”出售。裝運時，港口負責人納悶，裝運的明明是工廠的裝備，怎么說成是“碎生鐵”，但來自華盛頓的命令就是如此。工廠落成時，時任美國南方司令部的副司令亨利·坎特利伯里出席了開工典禮。

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中東事務負責人霍華德·撒切爾，如同他發現美國武器通過約旦運往伊拉克文件時震驚的那樣，他又驚奇地發現關于美國集束炸彈運往伊拉克的文件。軍火商約翰遜承認，他一開始就知道智利的集束炸彈廠本來就是為伊拉克而從美國引進的。美國不僅通過智利向伊拉克提供集束炸彈，在智利工廠投產兩年后，又開始聯系購買米格戰斗機的事，以便用此戰斗機安裝集束炸彈。關于這個問題的聯絡是由卡爾達文和中央情報局副局長羅伯特·吉特斯（凱西局長死后升任局長）兩人進行的。

１０萬個“ＢＳ１１５”電池

軍火商吉米斯·朱林是美國洛克希德公司的導彈專家，他在賓夕法尼亞州成立了“ＩＳＣ”公司，專門向外國出售導彈等武器。中央情報局就曾與ＩＳＣ公司合作向南非提供武器裝備和技術資料。１９７７年，卡特總統決定中止中央情報局和南非軍方之間在導彈、核和化學武器領域進行的“秘密合作計劃”，旨在壓南非白人政府停止種族主義政策。中央情報局表面上接受了總統的決定，但私下里卻以更隱蔽的方式繼續進行。

自從美伊軍事合作以來，為掩人耳目，中央情報局一直堅持不直接與薩達姆總統聯系，而是暗箱操作。它參與向伊拉克出售導彈的事也是如此。它不自己出面，而是找到老關系ＩＳＣ公司，讓它組織向伊拉克運送武器，且外表上還要像是運往南非。因為當時運往南非的裝備器材大多用于生產導彈，南非不僅能制造先進的導彈，而且已經成功地將核彈裝入導彈頭。

就這樣，１９８６年ＩＳＣ公司從賓夕法尼亞運往南非的１０萬個“ＢＳ１１５”電池剛一抵達南非，就被發往薩達姆女婿卡邁勒掌管的伊拉克軍工生產部。

意大利以美國小麥換武器

１９８５年，意大利也加入到這個行列。此事始于里根總統與意大利外長安德利奧尼在白宮的會晤。美國人之所以選中意大利，是鑒于意大利與伊拉克在石油能源和軍事領域良好的合作關系。

１９８４年美伊復交后，兩國間的合作全面加強。伊拉克開始購買美國小麥。但由于與伊朗打仗，開支大，外匯儲備銳減，因而薩達姆政府要求美國提供貿易信貸。美國人欣然同意，安排美國農業貸款組織提供貸款便利。該組織是半官方機構，旨在鼓勵美國農場主增加農產品出口。

意大利ＢＮＬ銀行聽說美伊達成小麥交易后，憑借其向伊拉克貸款的經驗，也想從中漁利，他們與美國人接觸，最后在美國銀行擔保下取得了為伊拉克購買美國小麥的貸款。但是，兩年后人們發現，這筆貸款已被偷梁換柱了，貸款已不光是為了進口小麥，而是以小麥換軍火。小麥先運到約旦，在那里換成武器再運往伊拉克。接著，全面鋪開了以美國小麥換武器的秘密交易，如把美國小麥運到捷克換取蘇聯武器后再發往伊拉克。

１９８７年，伊拉克駐美大使納扎爾·哈姆杜會見美國副總統喬治·布什時表示，薩達姆總統希望獲得更多的美國貸款。副總統布什最終為伊拉克提供了２億美元貸款，并向美國防部施壓，用一部分貸款向伊拉克太空研究局提供敏感原材料。

“發展薩達姆”導致一場侵略

１９８９年，布什擔任總統，兩伊戰爭已經結束。布什的國務卿貝克所作的一份戰略研究報告指出：“兩伊戰爭給了薩達姆深切的教訓，有可能將其從一個極端的、革命的統治者轉變為伊拉克和海灣地區的穩健的統治者。”報告同時也不排除“薩達姆依然故我，對以色列和我們仍構成危脅”。報告接著寫道，伊拉克石油資源豐富，又是美國產品的巨大市場。鑒于此，布什和貝克國務卿決定采取“發展薩達姆”的政策，以圖促進其溫和的一面，遏制薩達姆血腥和獨裁的一面，目標集中于伊拉克的石油。１９８９年１０月２日，布什總統簽署了美國國家安全第２６號法案。法案指出，“獲得海灣石油是美國家安全的一部分，因而美國將在經濟和政治上對伊拉克加以鼓勵”。

在布什擔任總統的第一年里，美軍參聯會主席提出與伊拉克軍事合作方式的報告，國務卿貝克也提出了向伊拉克提供１０億美元貸款的計劃，但都遭到商務部長尼古拉斯·巴拉迪的反對，他認為農業機構的貸款已被薩達姆用于購買武器。

１０月６日，伊拉克副總理兼外長阿齊茲在華盛頓會見國務卿貝克，轉交了薩達姆給他的信。信中說：“你們沒有履行承諾幫助我們，美國的有關方面企圖為兩國合作設置障礙。”薩達姆指的是美國《紐約時報》將小麥貸款中的腐敗問題曝光一事。１０月２１日，貝克致函阿齊茲說，“布什總統要我通過您轉告薩達姆總統，我們反對任何損害和威脅伊拉克的言行，我們將盡一切努力加強兩國關系”。

一個月之后，美國家安全委員會決定再向伊拉克提供１０億美元貸款，先給伊拉克一半，然后視伊拉克的行動再提供剩下的一半。但問題提到國會后，國會發現布什總統和貝克國務卿為迎合薩達姆違反了國會頒布的法律。一些國會議員要求任命“獨立調查人”，調查將美國武器秘密售給伊拉克的“伊拉克門事件”。

１９９０年８月２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改變了一切。布什總統惱羞成怒，譴責薩達姆背信棄義，立即向海灣調兵遣將。

海灣戰爭的勝利，掩蓋了對美國小麥貸款和對美國、伊拉克、意大利之間的腐敗網進行調查和審判。只有一些“小魚”受到審訊，高官們則安然無恙。

女大使丟了烏紗帽

薩達姆入侵科威特，美國駐伊拉克女大使伊布利勒·賈勒謝比為此丟了烏紗帽。她被指責當薩達姆向她表示有意入侵科威特時，她未明確無誤地表示反對。其實她執行的是貝克國務卿的命令，推行其“發展薩達姆”的戰略。公正地說，如果她的頂頭上司當時對薩達姆采取的是強硬政策而不是有求必應的話，她肯定會明確告訴薩達姆他們的反對態度。

海灣戰爭爆發了，美軍開始轟炸通過智利提供的集束炸彈裝備廠、通過南非提供的美國導彈以及美國公司直接提供的大型電子計算機、衛星接收裝置和軍用車輛等。更具諷刺意味的是，盡管戰爭開始了，但中央情報局與薩達姆之間交往還在繼續進行。通過突尼斯向伊拉克提供的俄式薩姆防空導彈照常起運。伊軍用這些導彈追擊美軍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