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國際上要求人民幣升值的聲音甚囂塵上,日本、美國和歐洲聯合起來向人民幣施加壓力。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中國政府堅持人民幣不貶值,中國保持匯率穩定在國際上帶來的掌聲猶然在耳,但時過境遷,現在籠罩在人民幣周圍的卻是不斷要求其升值的聲音。
來自日本和美國的壓力從2002年底就開始沖擊我國的匯率政策。起源主要在于搞貿易順差和外資對國內投資增加帶來的大量資金涌入。升值壓力來自于這些國家的出口部門和制造業,雖然出自民間,卻日益演化成政治問題。
外壓下的匯率之爭
2002年12月,日本副財長公開發表人民幣升值的言論,隨后,美國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公開發言聲稱,美國政府希望中國將人民幣升值。2003年初,日本在“七國集團”的財長聯席會上正式提出“人民幣應升值”的提議,美國聯邦儲備局在向國會的報告中表達了類似的看法。言論的始發地從日本轉移到美國,從民間轉移到政府。由此形成人民幣匯率大爭論,參加者不乏國際知名經濟學家、政界官員和商界領袖。
日本要求人民幣升值的呼吁由來已久,近年來愈演愈烈,漸成集體話語之勢。
日本財務省公開發表言論,認為人民幣幣值偏低,出口商品競爭力強,向世界其他國家輸出通貨緊縮,讓人民幣升值是解決通縮的一種辦法。他們鼓動各發達國家聯合起來對人民幣施壓,迫其升值。
在日本國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人民幣升值,不同利益集團對人民幣看法是不同的。由于中國產品的進入而受到沖擊的日本生產商,或者產品在國際商場與中國商品競爭的日本生產商,希望人民幣升值,然而,消費者希望買到中國較便宜的產品,日本投資商在中國投資生產的產品很多會返銷日本。人民幣升值,對日本投資商是不利的,同樣日本進口商也不希望人民幣升值。
無論投資商或進口商,他們對日本政策產生的影響遠不如國內生產商。
生產商的利益反映在政策上,表現為指責人民幣匯率偏低,指責中國輸出通縮,而生產商對國內政治的影響力所占的比重在30%左右。日本財長在國際上公開對人民幣施壓的作法正是反映了這些商家的利益。
日本從1998年調整匯率到現在,每年的貿易順差大約830億美元(見圖),可見它對外部市場攫取得很厲害,中國對日本為貿易逆差,為日本提供一個很大的外部市場。2003年1-8月,中國向日本累計出口368.4億美元,但從日本累計進口466.6億美元,享有貿易逆差98.2億美元。因此,日本在談判人民幣升值問題上是沒有主動權的①。
美國官方對人民幣升值的態度實質是在打政治牌。美國大選在即,雖然貿易問題本身是一個經濟問題,但是布什要打的是政治牌而不是經濟牌,他并非真正關心人民幣是否升值 ,而是要博得國內來自制造業、勞工組織、傳統產業的重要選票。美國向中國提供了世界上最大的市場,中國出口的40%集中在美國。中國確實目前是美國貿易逆差的最大來源國,雖然目前美國采取比較溫和的態度,但不能排除在今后一段時間內匯率問題再次升溫和中美貿易摩擦加劇的可能性。
美國國內反對人民幣升值的經濟學家也為數不少。“歐元之父”蒙代爾多次表示,中國政府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是明智之舉。他多次強調,一個對外匯兌換實施控制的國家遠不必將其貨幣升值。他認為將人民幣升值將加劇中國經濟的通縮。
在這場爭論中,有些國家的專家認為,人民幣匯率過低,并提出應將人民幣匯率確定在1美元兌4.2元人民幣左右的水平;有些國家的專家與學者則認為,“迫使人民幣升值,是金融霸權作為軍事霸權和經濟霸權的延伸”,人民幣根本不應升值。
我們認為,以上兩種觀點,前者夸大了市場對人民幣匯率的調節作用;后者不僅否定了市場對匯率調節的影響,而且是將經濟問題政治化。在宏觀調控上,世界各國基本都以擴大就業、穩定幣值、保持國際收支平衡與促進經濟增長為基點。中國政府認為,“穩定貨幣,不使幣值大起大落,關系到經濟發展和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目前中國仍然要保持人民幣的穩定”。“幣值穩定”并不意味著人民幣匯率不進行調整,而是要根據國內經濟發展的需求,適度加以調整。

匯率政策的調整,主要決定于一國的經濟發展狀況。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在制定匯率政策時,首先考慮國外情況,通常只是兼顧國外情況。目前中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的、單一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基本符合中國的現實國情。
人民幣大幅升值對中國經濟百害而無一利。目前,中國的資本項目尚未開放,人民幣匯率的形成機制不是完全緣于市場。因此,在根據不充分的條件下,“人民幣短期大幅升值,首當其沖的是中國出口量將大幅減少、甚至出現‘停頓’,就業和消費也將受到嚴重沖擊”(陳東琪,2003)。“它將加劇而不是防御中國通貨緊縮的現象”(王松奇,2003),如果通貨長期緊縮,“將使不良貸款惡化,正如日本所經歷的,中國經濟的良好前景將受到損害。”(Ted Naganawa,2003年)。
美國經濟學家羅納德.麥金農教授指出,人民幣大幅升值“是一個危險的壞建議”,他警告說,如果允許人民幣升值,中國就會步日本之后塵陷入通縮的泥潭。日本從1971年1美元兌360日元上升到目前116日元左右,80年代和90年代日元的堅挺對日本衰退中的經濟加大了通貨緊縮的壓力,使其名義利率趨于零。不但沒有消除日本的貿易順差,還使日本跌入“流動性陷阱”,致使貨幣政策趨于無效。
人民幣大幅升值并“不能解決美國經濟問題”(鄧肯·弗里曼,2003年)。中國對外貿易很大一部分是出口加工貿易,進出口商品都是美元標價,人民幣升值與否不會影響這部分貿易。從本質上看,美國和日本經濟的問題主要是由自身造成的。人民幣升值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美日經濟問題。即使人民幣升值,由于時滯的存在,短期內對美日經濟的復蘇也不會有多大幫助。
人民幣大幅升值只會打擊當前世界經濟兩大亮點——美國和亞洲發展中國家的出口市場。2003年10月13日《商業周刊》的報道顯示:“美國對華出口年均增長約21%,而對世界其他地區或國家卻僅增長約2%。” 目前,中國已成為東亞、東南亞國家的一個主要出口市場。據此,中國進口市場萎縮,不僅對美國出口市場、而且對亞洲發展中的出口造成負面影響。
為此,人民幣大幅升值可能拖累世界經濟復蘇。人民幣短期大幅升值造成的負面影響絕不僅限于中國國內:中國就業減少、經濟增幅下降,對全球產品的需求和吸納能力也將大幅下降。中國是一個十三億人的大市場,人民幣匯率不穩定不僅影響中國的出口、就業和經濟,更會沖擊中國經濟對全世界的貢獻。人民幣短期大幅升值只會拉世界經濟的后腿,使本已低迷的世界經濟雪上加霜。
摩根士丹利首席經濟學家斯蒂芬·羅奇認為:目前,“成本高的工業化國家已經決定,它們需要以中國為基地,利用外包戰略,確保在激烈競爭中勝出。終止中國的‘盯住美元’匯率政策將破壞這一重要供應鏈的穩定性,而這一供應鏈已成為日本、美國及歐洲企業新的全球化生產模式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如果中國真的照辦,那將對中國、亞洲和全球經濟犯下重大錯誤”。
國內學術界對人民幣匯率水平的爭論基本形成三大類觀點,激進學者認為人民幣應該急劇升值,以消除升值預期;漸進的觀點認為人民幣應當升值,但要采用漸進的方式,在匯率不斷地調整中,企業才能增強抵御外匯風險的能力;第三類觀點堅持人民幣匯率應當維持不變。認為人民幣自由浮動并不現實。人民幣不是可兌換貨幣,外匯市場不完善,不能形成一個自由浮動的外匯市場。
重在解決爭論的核心問題
人民幣升值壓力是客觀存在的,但如何化解需要有大智慧。
中國政府官員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將保持人民幣的基本穩定。2003年9月3日,溫家寶總理在會見美國財長斯諾時說,中國將根據經濟發展水平、經濟運行狀況和國際收支狀況,在深化金融改革中進一步探索和完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
對人民幣幣值高低的討論是注定不能達成共識的,幣值的升降對不同利益部門的影響不同,決策只能從中國自身的現實和長遠利益出發。但是所有的專家對匯制改革的緊迫性卻有一致的看法。
大家認為,我們已經是市場化的國家,貨幣匯率的變化卻不是市場化,這與整個體制不一致。我們討論問題不能停滯于我們需要外匯市場中更高或更低的價格,而是需要靈活,更能反映市場規律的價格變動機制。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推動利率、匯率市場形成機制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