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海戰（上）

“今天天氣晴朗，但是海浪很高。”這條電文從對馬海峽的日本偵察船“信濃丸”的天線上發出。電文在日本列島沿海各電報局之間傳遞著，一直送到鎮海灣內錨泊的聯合艦隊旗艦“三笠”號上。日本聯合艦隊司令東鄉平八郎海軍大將接過了這條電報，他那從日俄戰爭開始以來一直鐵一般嚴峻的臉上，此刻竟露出了罕見的微笑。電文的內容是：“發現敵艦!”

這是1905年5月27日的黎明，距日本政府對俄國宣戰已有一年多了。

在中國土地上進行的日俄戰爭，是帝國主義強盜為重新瓜分殖民地進行的戰爭。1904年2月7日，日本和俄國斷絕了外交關系。次日，東鄉派遣10艘魚雷艇襲擊中國旅順口俄國太平洋艦隊。

東鄉的偷襲目的是扭轉日、俄海軍實力對比。開戰前，沙俄以旅順為基地的太平洋艦隊有7艘戰列艦和9艘巡洋艦。東鄉的艦隊只有6艘戰列艦和6艘巡洋艦，驅逐艦方面俄國海軍占有25：19的優勢。除了日軍在魚雷艇數量上占優勢外(85：17)，俄國艦隊兵力超過日本。如果把俄國波羅的海艦隊的兵力加上去，日本居于劣勢。

俄國人低估了日本艦隊和東鄉。日本海軍長期以英國海軍為規范進行訓練，注重實戰，精熟技術。東鄉平八郎曾在英國海軍學校留學6年，他指揮果斷，戰術狡猾狠毒，一直幻想成為東方的納爾遜。和日本對比，軍事封建主義的沙俄臃腫腐朽，高級軍官貪污腐化成風，戰術非常保守，士兵普遍遭到虐待。

2月8日深夜，俄國艦隊燈火通明，各艦軍官正在出席招待艦隊司令官夫人和小姐的宴會。晚10時，18枚日本魚雷撲向毫無戒備的俄國軍艦，2艘戰列艦和1艘重巡洋艦被炸毀。第二天，日本艦隊和俄國艦隊在黃海打了一場勝負未分的海戰，從此以后，斯塔克海軍上將指揮的俄國太平洋艦隊就被封鎖在旅順港中。東鄉學習了英國皇家海軍歷次成功的海港封鎖經驗：在航道上設置沉船；用許多水雷把旅順口一圈圈圍住，之后，東鄉的運氣越來越好，4月12日，俄國旗艦“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觸水雷沉沒，剛剛赴任的太平洋艦隊司令、杰出的海軍戰術家馬卡洛夫隨艦陣亡，俄國遠東海軍失去了心臟和頭腦。

封鎖期間，俄國海軍重型水面艦艇毫無建樹，而噸位較小的布雷艦卻十分活躍。“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號沉沒后的一個月中，2艘日本戰列艦被俄國水雷炸沉。這對于戰爭物資匱乏的日本人來說是個打擊，因為日本造船廠當時還沒法造出戰列艦來。7月28日，俄國海軍上將維特埃夫特率領“杰沙里維奇”號等5艘戰列艦試圖突圍，遭到“三笠”等4艘日本戰列艦的截擊，維特埃夫特戰死，俄國艦隊又被逐回旅順口。6月13日，“俄羅斯”號、“留立克”號、“閃電”號共3艘俄國巡洋艦組成特遣艦隊從海參崴駛出，擊沉2艘日本運兵船，又大肆襲擊日本沿海商船，引起日本軍民恐慌。日本海軍中將上村彥之丞反復搜索，在俄國特遣艦隊企圖和旅順口艦隊匯合時將其攔住。海戰中1艘俄艦被擊沉，另2艘又被趕回海參崴。此時，由烏托姆斯基海軍上將指揮的，被堵在旅順口的沙皇艦隊已經失去了攻擊精神。艦炮被拆下來充當要塞炮，技術熟練的水兵成了普通步兵，最后在旅順口防御戰中消耗殆盡。日本海軍用最小的代價取得了黃海制海權，保證其陸軍不受損失地在朝鮮和我國遼東登陸，進攻旅J頃口。

沙皇政府被日本接二連三的打擊驚得目瞪口呆，生銹的戰爭機器一時運轉不起來。開戰后足有4個月，海軍部才決定派俄國波羅的海艦隊去遠東增援。齊諾維·羅日杰斯特文斯基海軍上將被任命為第二太平洋艦隊司令官。當他來到喀朗施塔得海軍基地巡視這支艦隊時，簡直為之愕然：許多艦艇窳陋不堪；幾艘新艦尚未安裝完畢；水兵缺員嚴重；夠格的炮手寥寥無幾；軍官中彌散著失敗主義情緒；革命黨人在軍隊中散布民主思潮。司令官哀嘆：俄國海軍的精華都和馬卡洛夫上將一齊葬送在遠東了。波羅的海艦隊的老弱殘兵不要說跟日本人打仗，光是18，000海里的航程就令他們心驚膽戰。

司令官畢業于米哈依洛夫斯基炮術學校，是一位從基層爬到將軍的俄國軍官。他旋風般地奔走于彼得堡海軍部、修理工廠、糧食商和招兵站之間，經過4個月努力，才把這支拼湊起來的艦隊集結在芬蘭灣的勒法爾港(今愛沙尼亞的塔林港)。1904年9月26日，俄國艦隊向西方開航了。

第二太平洋艦隊的核心是4艘嶄新的戰列艦：“蘇沃洛夫”、“奧勒爾”、“亞歷山大三世”和“波羅丁諾”。另外，還專門編人一艘工廠船“堪察加”號給未完工的戰列艦做些零星裝配工作。艦隊還有3艘老式戰列艦、6艘巡洋艦、9艘驅逐艦和其他輔助船。一艘由貴族婦女自愿參加的醫院船“奧勒爾”號也隨艦隊遠征。

俄國艦隊的遠航比它的組織更艱難，中立國家的港口對它們都是關閉的，途中無法給艦隊提供補給，只有幾艘大膽的德國煤船跟著艦隊，一路用煤袋給俄國人加煤，全體官兵被燃料短缺所困擾。羅上將常常從夢中驚醒，高喊：“煤!煤!”整個航程更是好不凄慘。到達直布羅陀后，俄國海軍少將費克爾讓率領幾艘航速較慢的舊艦取道蘇伊士運河，預計和大艦隊在東非海岸匯合。大批艦船繼續繞非洲海岸航行。

俄國艦隊繞過兇險的好望角，到達馬達加斯加島，他們還來不及欣賞綺麗的印度洋島國風光，就遇到晴天霹靂：旅順口的203高地失守了!旅順口防御戰是整個日俄戰爭的關鍵，而203高地和大連灣南山高地是整個防御的拱心石，俄軍對南山高地掉以輕心，只打了一天就放棄了，不過203高地的俄國守軍還算奮勇，把乃木將軍的日軍攻擊部隊殺得尸橫遍野。當日軍以數萬人傷亡為代價攻占了血染的203高地時，陣地上只剩一個活著的俄國人。203高地一失，困守旅順的俄國第一太平洋艦隊只剩下死路一條。12月6日，冷漠的冬日照著港口中的灰色俄國軍艦，它們是幾次海戰后的劫后余生者。日軍在203高地支起大炮，像打靶一樣把俄國軍艦一艘艘轟沉。東鄉的封鎖艦隊撤回日本，他們進行補充、修整、操演炮術，全力以赴迎擊從波羅的海來的俄國水兵。

許多俄國軍人主張返回彼得堡，只有上將固執地遵照沙皇命令繼續東航，如果能僥幸取勝，也許能給俄國撈點面子，殊不知艦隊非常脆弱，在東非海岸外演習時，全艦隊幾百發炮彈無一命中。與此同時，日本海軍在東鄉嚴格命令下，本著“百發百中的一門大炮要勝過一百門百發一中的大炮”宗旨，日本軍艦射擊精度提高很快，等訓練結束時，幾乎用掉了一半炮彈。

羅日杰斯特文斯基上將匯合了費克爾讓的艦隊后，向東開入印度洋。一位俄國水兵寫下他的心情：“在輝煌的太陽下，美麗閃爍的大洋展現在我們面前——這是一條壯麗的路，我們正沿著它走向死亡。”俄軍用20天橫渡印度洋，通過馬六甲海峽，開入越南的金蘭灣。并且在此等候俄國第三太平洋艦隊。

俄國第三太平洋艦隊是19世紀的老古董，表面上有4艘戰列艦，實際上陳舊不堪，毫無戰斗力。1905年4月26日兩支俄國艦隊匯合后，經過整頓，重新上路了。全體俄國遠征海軍這時共有38艘戰艦和13艘輔助船。這樣龐大的一支艦隊在沒有港口補給的情況下遠航萬里，在俄國海軍史上是空前的。可惜，遠航折磨了俄國水兵的體力和斗志，軍艦長滿了藤壺和海藻，損失了30％的航速。

俄國艦隊到海參崴有三條路；宗谷海峽、對馬海峽和津輕海峽，其中對馬航線最近。司令官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選擇了對馬海峽。

1905年5月27日，在暗夜和霧海間，日本偵察船“信濃丸”發現了一艘燈火通明的輪船，它就是那艘醫院船“奧勒爾”號，那些貴族婦女們公然違抗了羅日杰斯特文斯基的燈火管制命令。拂曉，“信濃丸”看清了俄國大艦隊。

東鄉海軍大將接到情報后立即率領艦隊出海迎敵，他的旗艦“三笠”號奏著海軍進行曲以18節的航速趕過其他日本軍艦，它的桅桿上飄揚著東鄉的戰斗信號：“國家命運在此一戰，全體官兵奮勇殺敵。”俄國艦隊排成整齊的三列縱隊前進。4艘日本巡洋艦在俄軍火炮射程之外觀察俄國海軍隊形，俄國戰列艦“奧勒爾”號一頓炮火就把它們轟走了，“日本人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