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海上名人,有毛子堅,又有毛子佩,不知者,以為昆仲也。實則兩人絕不相關。子堅為鳴社詩人,與我為同社。家道豐贍,馮超然、楊東山曾館其家。辛亥革命,上海起義,鳴火鐘以為號,子堅冒險為鳴鐘者。彼食量殊宏,每進點肴,例必雙份,若僅一碟一碗,謂為老虎吃蒼蠅,不夠一嚼。毛子佩則報界前輩,主辦《鐵報》,為小型報中之錚錚者。晚應聘文史館,與我為同館。一九八九年冬,患癌遽卒。
●朱屺瞻喜畫蘭竹,謂:“蘭竹,古畫家多為之,元明兩代,畫者特多,但成功者究屬少數,蓋畫蘭竹,用筆近書法,須有書法基礎,吳鎮、文衡山書法好,畫蘭竹亦好?!?/p>
●承名世,常州人,與李兆洛家有戚誼,且居址相去不遠,藏有兆洛所用之端硯一方,惟無題識,我慫恿之撰一銘,倩人鐫刻,否則有湮名硯。
●清慈禧太后,對于服御極講究,認為旗裝之美,在任何國家之上。尤喜淺藍色,認為淺藍色為任何采澤所不及。
●我友中喜藏唱片者凡二人,一丁慕琴,為漫畫家。民初,雜志插畫,都出其手。一周劍云,評劇家,輯有《鞠部叢談》,又主持明星影片公司,與鄭正秋、張石川為影壇三巨頭。頃見報載:溫可錚教授,所藏外國唱片,遍及數十國家,有絕版者,有世界超級歌唱家者,數以千計,可謂后來居上。
●三四十年代,電影明星,如胡蝶、阮玲玉、黎明暉、楊耐梅等,尤以殷明珠為最早。據徐琴芳談:“其中姿容絕秀艷者,當推殷明珠?!泵髦闉槲易尤甑轮哪?,今尚寓居九龍。
●冒鶴亭參加癸卯經濟特科考試,文中引用盧梭《民約論》,被張之洞摒棄,張對人說:“盧家沒有好人,盧俊義是男盜,盧莫愁是女娼。”
●張鴻所著《續孽?;ā罚渲腥宋?,有頓梅庵,乃影射冒鶴亭,蓋姓氏引自冒頓,梅庵以冒氏先德辟疆有影梅庵,著有《影梅庵憶語》。
●諸暨張慕槎,號紫峰,曩參蔡廷鍇將軍戎幕;允武允文,著有《松韻閣詩稿》,影印問世。寓居杭州孩兒巷思獲里,據慕槎謂:即宋陸放翁詠“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杏花”處。
●嚴幾道蓄辮,辛亥初,被章太炎剪去。
●陳季鳴,名文無,擅書鐵線篆,喜觀電影,匯電影說明書,每年訂一巨冊,精裝燙金,煌煌列玻璃櫥中,在浩劫中付諸蕩然,共十余冊。
(十)
●李可染自謂:“我不依靠什么,我是用而知之,我是個苦學派”。
●南社鄒亞云能刻印,絕少見,曾以所刻贈費公直。
●徐濱杰喜仿制古代帆船模型,數以百計,自稱“百舸富翁”。
●狄平子能畫,畫竹六,標題為“六根清凈”。
●徐行恭詩:“筆端無俗韻,腕底有陽秋”,葉瑜蓀以此二句,刻竹臂擱贈之。
●朱古徽寓吳中鶴園,手植紫丁香,鄧邦述書:“漚尹詞人手植丁香”八字,刻石于壁。
●李拔可,壬辰九月初三日,彌留前,約朋作重九之會。
●蘇步青娶日本女松本米子,以十三弦古箏為信物。一九八六年,米子逝世,古箏仍懸室中。
●張聯芳與予同為上海文史館館員,曾援攬登衡山之顛,有詩云:“縮地有方快絕塵,老齡競闖南天門”。
●王人美為三十年代電影明星。我編《桃花夢》劇本,即由人美任主角。人美于一九八七年四月十二日辭世。當其享盛譽時,有以“美人王人美”征對,偶句為“才子袁子才”,甚為巧合。
●沈昌直極推崇柳亞子,謂:“靈芬館之后,勝秀橋頭之柳亞子,無多讓焉”。靈芬館,為郭頻伽之齋名。
●葉玉森刻有水滸姓氏印譜三冊。
●胡稚暉名敬恒,又名眺,蓋弱冠時得謝宣城精本詩集,奉為至寶,乃以宣城之名眺而自名。
●我與徐碧波之宅,相距僅一二百步,奈彼此杜門不出,有事輒付郵簡以傳達。
●魯迅致日本學者增田涉書云:“研究曼殊和尚,確比研究《左傳》、《公羊傳》等更饒興趣。”蓋增氏喜研究蘇曼殊者。
●我得傅青主畫幅,楊宛叟見而羨之,我以宛叟為長者,不與爭,畫卒歸宛叟。
●戚飯牛自署“白頭宮監”。
●豐子愷極敬佩馬一浮,其所著《桐蘆負暄》一文有云:“我每次從馬氏門中回出來,似乎吸了一次新鮮空氣,可以繼續數天的清醒與健康?!?/p>
●我撰文不喜謄錄,以撰文有趣,謄錄乏味。
●北京北海公園,有來今雨軒,為游客品茗之所,我深羨其命名之雋雅,頗以未涉其處為憾。來今雨軒之來歷,出于杜甫之秋述詩。茲據朱啟鈐之高足劉宗漢所談,始知不盡如此。蓋今之北海公園,乃清代之社稷壇,一九一四年,朱啟鈐任內務總長時,辟之為公園,來今雨軒之名,即朱氏題取。原來朱氏幼年失怙,依外祖兄傅壽彤為生。傅家在長沙,有園名止園,中有來今雨軒,朱氏即居其間,追念外祖父養育之恩,北海公園,亦辟來今雨軒。
(十一)
●《申報》舊記者張冰獨見告:“申報館樓上,曾懸有楊乃武一大照,蓋楊冤案既釋,一度任職該報也。”
●張蘊和曾任《申報》主編。喜藏硯,達二百方,名其室為百硯齋,雇巧匠配制各式精致木匣,硯有歙有端、洮河、澄泥、漢磚、晉瓦,后半歸上海博物館,半歸松江博物館。張乃松江人。
●王遽常與唐蘭,在無錫狂歌過市,人為側目稱之為“王奇唐怪”。二人本同學也。
●包公毅,為前輩小說家包天笑之原姓名,不知清代亦有包公毅其人,字迪仙,浙江吳興人,工山水,載《歷代畫史匯傳補編》。
●抗戰時,呂學端在渝,知葉楚傖嗜酒成癖,以特種茅臺酒二罌贈之,楚傖大為興起,酒既罄,即致一電話,謂酒大佳,問尚有存否?學端復贈兩罌。
●李慈銘之《越縵堂日記》既刊有缺帙,傳說被樊云門所藏匿,陳左高見到燕山出版社所印之《茍學齋日記》,斷為即外間所傳被樊所藏匿者。左高又抄得《癸巳瑣院旬日記》,謂缺帙已什獲八九矣。
●陳蒼虬師事沈寐叟,有詩述寐叟之食云:“昔聞我師官京曹,盤饜苜蓿衣缊袍。珠巢街南數間屋,索租人至常喧囂”,窘乏可見一斑。
●唐文治讀書南菁書院,頗菲薄歸震川文,其師黃漱蘭以震川集命之評點,始知震川白描處極有精彩,且得力于歐曾兩家。
●高吹萬見贈一紅木臂擱,光澤可喜,陰面乃張子祥之人物,雕刻亦精。
●無錫楊味云葺有貫華閣,為清代納蘭容若與顧梁汾去梯深談之地,葺既成,繪貫華閣圖,并乞章行嚴賦詩,未及為而味云下世遂輟,越若干年,味云子復求行嚴補為,沈尹默、汪旭初、潘伯鷹均有題詠。
●齊白石喜繪蔬果,其題大白菜頗趣,如云:“牡丹為花之王,荔枝為米之王,獨不尊白菜為菜之王,何也?”
●康同凝,為南??涤袨橹鬃?,喜駕汽車,一度應考飛機駕駛,以有心臟病未錄取。其夫人龐蓮,乃南潯龐青臣之女,晚應聘上海文史館。
●百有九齡之蘇局仙,猶能作書,有句云:“只愛臨池墨紅新?!?/p>
●福爾摩斯探案作者柯南道爾,當時稿費,千字六百余鎊。
(摘自《今古傳奇》1991年第2期/姚德鑫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