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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痕

2003-04-29 00:00:00高正劉楚仁
啄木鳥 2003年11期

她死了。

尸體斜躺在街道上,汽車是從她的頭顱上軋過去的,脖頸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

同鄉,同齡,同學,幾個人都為情所惑,也為情所困,他們的人生軌跡最后劃過的一段弧線,像死者脖頸上的勒痕一樣冷酷。

偽造的惡性交通事故

2003年5月15日凌晨4點。

蕭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隊長王昌杰辦案幾乎熬了半宿,回到家睡下還不到兩個小時,枕邊的手機驟然響起,是分管副局長劉亞利打來的:“縣城南關世紀大道上發現一具女尸,你迅速帶人趕到現場,我隨后就到!”

“是!”王昌杰褲子一蹬,摸過電話便調集警力,通知副大隊長李慶豐,大案隊隊長楊端習,技術人員張建軍、李開展和法醫段中亞等立即趕往案發地點,他來不及刷牙、洗臉,推著摩托車便沖出門外。

如期而至的曙光勾勒出龍山的輪廓,汩汩的龍河水喚醒了早起的龍城,現場已經有許多圍觀的人群。

“車禍,一看就是車禍,死者身上還有汽車輪胎印呢!”

“就是,汽車是從她的頭部軋過去的,這個女人死得好慘呀!”

“也不知她投保沒有,沒投保如果能找到肇事司機也行。”

“咱這里是三省交界,油門一踩,不到河南就到江蘇,離山東也不足百里,要是外省汽車軋的,警察到哪兒找去?”

王昌杰大隊長帶領部分刑警趕到時,交警大隊唐世民教導員帶領部分交警也趕到了。

王大隊長迅速劃定現場保護區域,圍觀群眾自覺向后撤去。交警大隊事故處理組的人員忙著拉皮尺、量現場,按照常規程序實施現場勘查。刑偵技術人員則忙于拍照、錄像、現場提取,法醫在對尸體進行初步檢查。各警種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開展著。

女尸位于龍城鎮經濟開發區世紀大道東段北側、縣衛校門前的路面上。死者頭北腳南,左下肢屈起仰面朝上,身上有明顯的汽車軋痕。她的頭部顱骨崩裂,腦組織外溢,面部被軋變形,其狀慘不忍睹。但她那頭過肩長發,那件“夢特嬌”上衣,那條灰色呢子短裙,那雙鵝黃色皮鞋,依舊向人們炫耀著她生前的時髦。

“如果是車禍,怎么現場沒有噴濺性血跡?”王昌杰心中升起一個疑團,對剛剛趕來的劉亞利副局長說道。

劉亞利蹲在死者身旁仔細看了看,小聲詢問法醫段中亞:“發現異常沒有?”

段法醫指了指死者的脖頸:“劉局長你看。”

劉亞利眼睛一亮,吃驚道:“勒痕?”

法醫點了點頭:“是的,勒痕!這一點可以肯定。”

王昌杰對劉亞利局長說:“真希望這就是一起單純的惡性交通事故。”

劉亞利說:“看來,王隊,你們刑警有重活干了。可以肯定,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而是一起兇殺大案。第一現場不在這里,這兒只是第二現場。”

劉亞利說著站起身來,從交警手上要過皮尺,又和王昌杰量了量現場血跡的間距,很有把握地對身邊人說道:“三米三,大車車輪的周長!從死者身上軋過去的是一輛大卡車。”

王昌杰佩服地點了點頭。

劉亞利果斷下達了戰斗命令:“交警撤出現場,刑事技術人員全面勘查,抓緊現場拍照、錄像和提取,然后由王隊帶人負責把尸體運到殯儀館,在那兒進行詳細解剖檢查。”

經過三個多小時緊張細致的工作,鑒定結果很快出來了。

死者的頸前正中有向兩側延伸至項部的馬蹄形索溝,雙眼球雖無明顯的出血點,但解剖中頸前肌群廣泛出血,據此推斷該索溝是生前被條狀物體作用于頸部所致。死者頭皮頂部、額部及頸下多處有弧形的損傷,可見明顯挫傷帶,據此分析上述損傷系生前被鈍器擊打所致。頭部顱骨崩裂,腦組織外溢,面部嚴重變形,胸骨及肋骨多處骨折,心臟挫碎,肺組織挫傷,肢體及軀干部有不同程度的較大面積的皮膚挫傷和擦傷,結合衣服外表的車輪印痕,據此推斷,上述損傷系車輛輾軋所致。解剖中其胃內容物呈食糜狀,推斷死亡時間為頭天晚上即5月14日21時左右。

案情重大,逐級上報。

宿州市公安局局長許剛立即作出批示:“該案作案手段殘忍,影響惡劣,要成立專案組,不惜一切代價,全力偵破。”同時委派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聶德超,刑警支隊支隊長邵軍、副支隊長吳孝舉和張峰等帶領精干力量,迅速趕赴蕭縣,親臨現場指導并參與案件的偵破工作。

“5·15”特大殺人案偵破指揮部迅速成立。蕭縣公安局局長李新建任指揮,副局長劉亞利任副指揮,以刑警大隊大隊長王昌杰率領的大案中隊、刑警一中隊為主,同時抽調交警大隊、龍城公安分局、黃口公安分局等單位的精干民警48人參戰。

相依為命的女兒找媽媽

死者是誰呢?偵破此案的當務之急是必須查清尸源。

在清理死者遺物時發現,除一串鑰匙外(確認為機動車鑰匙),沒有任何能證明其身份的物品。死者臉部由于被軋變形,面目全非,一時無法辨認。

在宿州市公安局副局長聶德超親自組織召開的案情分析會上,刑偵人員根據死者的兩只皮鞋后跟均有黑色的膠皮磨損印痕,皮鞋后跟磨損很像踩剎車和離合器時所致,結合頸部有馬蹄形的勒痕,認為很可能是劫車殺人,死者是出租車司機。

為了盡快查清尸源,警方立即對死者臉部進行復原拍照,印發協查通報,重點在周邊縣市尋找,查找人員重點放在近期失蹤的女出租車司機上。

然而,二十四個小時過去了,徐州、宿州、淮北、商丘、阜陽等周邊城市的公安機關紛紛反饋信息稱,近期這幾個城市都沒有發生出租車被劫案件,更沒有女出租車司機失蹤。劫車殺人的推斷實際上已經被否定了。

刑警一中隊隊長郭曉華、副隊長吳孝峰各帶一組刑警,以案發現場為中心,逐戶向外排查,當天中午和晚上連飯都顧不上吃,因為吃飯時間最便于排查;當夜一直排查到12點,次日4點就又逐戶登門。三十六個小時過去了,竟然連一點音訊都沒有。

蕭縣電視臺每隔兩小時插播一次“認尸公告”,兩天過去了,還是無人認領……

5月15日,也就是案發的當天上午,在蕭縣丁里鎮也發生了一起大案。巡邏中隊的民警郭強在執行任務時被歹徒砍傷。雖經縣醫院近十個小時的緊張搶救,郭強依然血壓偏低,吐血不止,沒有脫離危險,被連夜轉入江蘇省徐州市第二人民醫院搶救。

17日清晨,同是警嫂的李大鳳(化名),陪同郭妻去醫院探望郭強。兩家是門挨門的鄰居,兩個主婦也自然成了好友。在開往徐州的途中,她們連遇兩起交通事故。李大鳳不禁感嘆道:“現在路寬了,車好了,事故反而多了。”

“咱南關不也軋死一個人嘛!”郭妻說。

“是嗎?”

“聽說是一個長頭發婦女,至今還沒有人認尸。”

“哎喲!幾天了?”

“三天。有人說那個女的是被人勒死后,撂到那兒的!”

“我的天哪,這些人真是無法無天!”

探望過郭強之后,李大鳳趕回家時已經是中午11點多了。她一身疲倦,正想淘米做飯,電話鈴響了,她懶懶地拿起了聽筒。

“大姨,我媽在您那兒嗎?”是外甥女囡囡(化名)打來的電話。囡囡是她妹妹二鳳(化名)的女兒。

李大鳳迷迷糊糊地說:“不在這兒,沒在家嗎?”

“不在,手機也沒帶,都三天了,急死人了!”

“三天了!”李大鳳不禁想起了南關的無名女尸,渾身打了個激靈,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趕忙撥通了丈夫的手機,哽咽道:“二鳳找不到了,我好怕……”

丈夫徐長東匆忙趕回家,了解情況后,安慰妻子不要瞎猜想。李大鳳沒有勇氣打電話核實死者是否是二妹,便催促丈夫向城南警區詢問死者的情況。徐長東撥通了警長孟慶友的電話,李大鳳屏住呼吸,豎著耳朵聽:“死者30多歲,長頭發,穿‘夢特嬌’上衣,灰色短裙,小腹部有手術刀疤……”

褂子、裙子都像是妹妹的,二鳳也是長頭發,她懷女兒時患有氣胎瘤,腹部留下手術刀疤……

未等孟慶友的話說完,李大鳳就已暈厥過去。

徐長東又與刑警大隊大隊長王昌杰通了電話,王昌杰一聽,在電話中便嚷了起來:“快,快到刑警隊來,我們一同到殯儀館認認。”

徐長東趕到殯儀館一看到衣物,便認定死者就是他孩子的二姨。

王昌杰為了進一步證實死者是李二鳳,帶著現場發現的那串鑰匙,與徐長東一塊來到了二鳳家。果然不錯,鑰匙很順利地打開了所有房門。

三室一廳的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凈凈,臥室里床頭燈依然還亮著,被子攤開著,枕頭旁放著關閉的手機。

王昌杰簡單查看了一下二鳳的居室后,立即向指揮部匯報……

離異八年的前夫說過去

劉亞利副局長親自帶領兩名技術人員,到二鳳家中做細致的清查工作,尋找偵破的“價值信息”。

二鳳的女兒和姐姐都在萬分悲痛之中,一時無法接受調查。是姐夫徐長東把她的身世作了簡要的介紹。

王昌杰聽后,中午飯顧不上吃,便帶領刑警驅車黃口鎮,找到二鳳離異多年的前夫調查了解。

他叫胡旗(化名)。王昌杰打量著這個中年漢子,高個頭兒,黑臉膛,寬肩膀,背有點駝,一副憨厚相。聽說前妻二鳳被害身亡,他有些愕然,也有點兒驚恐,隨后便低下頭,擺弄著他那雙粗糙的大手。過了許久,他才慢吞吞地給刑警們講述他與李二鳳那段令他悲憤難平的婚姻經歷——

那年我才18歲,跟二鳳的父親干建筑活,管她父親叫師傅。我不僅在工地上手腳利索,還經常到師傅家幫著做點農活。二鳳的父母都喜歡我,夸我老實能干。后來師傅就把他女兒二鳳介紹給我。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我心里一直喜歡她。二鳳勤快,能吃苦,長得也蠻漂亮,還有點高傲。原先二鳳待我很好,每次到她家,她都很熱情,端茶倒水,哥長哥短地喊。可自從師傅把她介紹給我處對象后,她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再到她家去的時候,她不僅笑臉沒有了,而且有意躲著我,只要一見我來,她轉臉就溜了。我從她那眼神里看得出來,她是討厭我的。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對她有好感,越是想得到她。

有一次我到她家去玩,正巧她在做飯,師傅讓她跟我打招呼,她不但不聽,反而臉一甩走了。師傅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把她拽了回來,氣憤地罵道:“胡旗哪點配不上你,你也不稱稱你自己有幾斤幾兩。”師傅又指著她說,“快跟胡旗打招呼!”

二鳳昂著頭,怒氣沖沖地用眼斜瞪我,看她那樣子恨不得把我吃了。她依然沒有跟我打招呼,師傅掄起巴掌就打,我嚇壞了,趕忙去拉。二鳳跑到屋里號啕大哭。我嚇得偷偷溜回了家,多少天也不敢再登她家的門。

有一天,她把我從家里喊了出來,氣呼呼地對我說:“胡旗,我不喜歡你,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我不會和一個我不愛的人結婚,希望你明智點!”我沒吱聲,低著頭任她數落,只是心里有些難過。

后來,師傅讓她和我去登記,她死活不同意,她爹一氣之下喝了老鼠藥,要不是搶救及時差點連命都沒了。全家人都一起罵二鳳,說我的好話,一連幾天她娘、她姐、她哥都不理二鳳,說是她爹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決不會輕饒了她。

在家庭的重重壓力和說服下,二鳳和我登記結了婚。

我們是秋忙之后辦的喜事,那天雨下得特別大,她一直在哭,我也不敢勸她。新婚之夜,她一個人蜷縮在沙發里睡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我怕她冷給她蓋了被子,她卻給蹬得老遠。

結婚后的幾天,雖然我們一直都未同床,但她情緒慢慢好了一點。在她娘家人“接七天”時,她回到了娘家一直不回來,盡管我們兩家相距只有里把路。后來,我便去接她。當晚,岳母把我和二鳳安排在東屋休息。晚上岳母去屋里拿東西,突然發現床上卷著兩個被筒,便把我喊出來問我咋回事,我便如實說:“結婚以來都是這樣。二鳳不讓我碰她一指頭。”說完我委屈地掉了眼淚。

岳母進屋劈頭蓋臉地把二鳳臭罵一頓:“你生是胡家的人,死是胡家的鬼!對不起胡家,胡旗打死你我們都不管。明天你就給我滾!”岳母撿個木棍要打她,我趕忙拉住了她,二鳳才沒被打。那天晚上二鳳又哭了整整一夜,我也不敢吭聲,坐在一旁直嘆氣。

在鄉親們眼里,她是個通情達理、知老知少、干凈勤快、孝順婆婆的好媳婦。我爹過世了,二鳳待我娘特別好。我娘想吃什么改樣的,二鳳總是想著法子給弄到。我娘整天夸她兒媳婦,可她老人家哪知道我的苦衷呢!

就這樣,一晃三四個月過去了,我意外地發現二鳳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知道她肯定懷孕了。一天晚上,我把她喊到屋里:“我有話要跟你說。”

看她怯生生的樣子,我本來想好的話,突然又不知怎么說了,越想越難過,于是就不能自控地哭了起來。她原來以為我會狠狠地罵她一頓或揍她一頓,見我長哭不止,她倒來勁了:“哭!哭!大男人只知道哭!”

我抽泣著:“二鳳,我知道你懷孕了。不管是誰的孩子,我認了。你和其他男人好,那是你以前,只要你對我好,給我們胡家生個孩子……”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兇了起來:“窩囊廢!你越是這樣,我越瞧不起你!自己的老婆跟別人懷了孩子,你還能容忍、原諒,我太看不起你這號男人了!我就是跟人懷孕了,你看著辦吧!”

我壓抑幾個月的火一下子躥了起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便撲過去扒她的衣服。她拼命地反抗、謾罵。我什么也不顧了,把她的衣服扒光,趴在她身上。我猜想她為了護著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敢極力掙扎的,等我翻身起來之后,她像瘋了似的用頭撞我,用牙咬我,后來又用頭撞墻。我拼命地拉著她,向她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那個晚上我們都哭了一夜。從此之后,我再也不敢碰她一下。我幾次想和她離婚,但怕丟不起這個人,對不起岳父岳母。有時我想二鳳總會回心轉意的。可我太天真了,想錯了。

孩子生下來是個女孩,取名叫囡囡,我也接受了,全家人都很高興。親朋好友前來祝賀,都說二鳳給我生了個漂亮的女兒。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囡囡。雖然我和她不做那事,她能孝順我娘,料理好這個家,我也認了。就這樣,一直生活到囡囡八歲的時候,意外的事情又發生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公然告訴囡囡我不是她的親爸爸!我僅有的一點假面具,她也給撕破了,這段虛假的婚姻關系再也難以維持,我和她到黃口法庭辦了離婚手續。

我原先確實恨過她,也曾對人說:“我不會讓李二鳳有好下場的!她讓我丟人,我讓她丟命!”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也就淡化了,想開了。想一想事情已經過去了,何必為一個女人去拼命,不值。后來經人介紹,我與現在的妻子又結婚了,你瞧,大孩子都上小學了。

“那囡囡是誰的孩子?”王昌杰不解地問。

“二鳳一直沒有告訴我,我也不想搞清楚。這事清楚不如糊涂。”

王昌杰的心里也覺得堵得慌,他同情眼前這個極為憨厚的男人,這么寬容的男人他能去殺人嗎?何況,他們離婚也已經八年了……

專注地做情人

5月17日下午3點,王昌杰回到局里把調查的情況向指揮部作了匯報。

李新建局長吃驚之余總結道:“一個女子竟然為情人守節,連她丈夫起碼的性生活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八年夫妻,只有一次那事兒,還是使用暴力。這女子對情人的忠誠和對丈夫的叛逆,都做到了極致。實在是個奇聞!往往奇聞出奇事,這條新的線索我們務必要抓住。”

劉亞利副局長說:“我已經注意到這個問題了。我帶人在死者家里整理物品,尋找破案線索的時候,發現了三個破本子,是那類小學生的作業本,里邊的字跡卻工工整整,我帶回來仔細翻看,原來是死者寫的日記,其中就記錄了她的感情歷程。她在日記中也聲稱:‘我這一生只愛哥一個人,其他男人誰也別想碰我一指頭。’她討厭丈夫窩囊,在日記中說:‘他知道我懷了別人的孩子,如果把我暴打一頓,也許我就真的跟他過了,可他一點男人味都沒有,他哭著求我,好像做錯事的不是我而是他。’現在的問題就是要查清楚那個‘哥’是誰。”

宿州市公安局副局長聶德超分析說:“二鳳為情人感情上付出得越多,心理就越不平衡。愛根由也是恨根由,查清孩子的生身父親不僅十分重要,而且非常必要!亞利局長既然已經讀過死者的日記,對她的感情經歷有所了解,那你就親自出馬好了,和昌杰大隊長一起找死者親屬和好友,迅速查清死者心中的‘白馬王子’。如今她的女兒都十五歲了,什么事情她都應該知道,這么多年的感情糾葛不可能包裹得十分嚴密。”

是的,不可能包裹得十分嚴密。兩個小時后,劉亞利副局長和王昌杰大隊長很快揭開了這對“情人”的隱秘……

二鳳的父親“望女成鳳”,三個女兒的名字都起做鳳。可二鳳才讀到初中二年級時便不愿念書了,即使父親再三勸說也無濟于事。只好順其自然,父親說,不愿上學就必須干活。二鳳便來到父親的建筑工地干活,每天累得直不起腰,倒在床上像一攤泥。干了幾天,她實在支撐不住,不愿當這又臟又累的泥瓦匠。父親非常氣憤,覺得二鳳既不愿上學,又不想干活,干脆給她介紹個婆家,嫁出去算了。于是父親便把他的得意門徒,既能吃苦又忠厚老實的胡旗介紹給了女兒。盡管二鳳一再提出不喜歡這個男人,可父親一言九鼎,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二鳳在學校也有些男生向她飛過媚眼,她認為這是“流氓”,從未正眼看過這些男生,認為那是不正經。父親突然把一個男人強加給她,她從骨子里邊反感。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卻意外地闖進了她的生活。

妹妹三鳳在黃口街上開了一個裁縫鋪,二鳳常去店里幫忙。在黃口二機廠開小車的李志強是店里的常客,他們一同在黃口街上長大的,不僅同齡,還是黃口中學的同屆同學,雖然來往不多,但彼此都十分熟悉,二鳳常以“四哥”相稱。李志強濃眉大眼,能說會道,經常逗得“兩只鳳”前仰后合。

一天上午,二鳳讓李志強開車和她一塊到家里去取熨斗,李志強爽快地答應了。那天二鳳家中恰巧無人,都到地里干活去了。當進了臥室之后,李志強突然從后面抱住了二鳳。她想掙扎,可被他緊緊地摟在懷里。“別,別,四哥,這樣……”一句話沒說完,李志強的大嘴已經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只感血熱臉紅,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半推半就,幾乎沒做什么反抗,就在緊張與恐慌、羞澀與興奮中顛鸞倒鳳了。看著床單上的血漬,二鳳撲在他的懷里流下了熱淚,說不清是愛是恨,是悲是喜。

有了那次陽光燦爛的上午之后,二鳳發覺她愛上了李志強,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濃烈。有時她覺得不應該愛上一個有婦之夫,這是見不了陽光的感情。然而她已經不能自拔,照樣人約黃昏后,在車上、在田頭、在林間,盡情享受著他們的“愛”。她兩天不見他,心里便覺空蕩蕩的,煩躁極了,一種相思之苦像蟲子一樣不斷啃噬著她的心。

就在她和那個“深惡痛絕”的男人結婚的頭天晚上,她和李志強依然相約來到村外,相擁著,哭泣著。二鳳看到心愛的男人如此地傷心痛哭,心如刀絞。他說,他要帶她私奔,顯然這是一句謊言。她卻當真,揉著哭腫的眼,搖著頭說:“不行。這樣,我們全家人的面子都丟盡了,我父母也無法做人。原諒我吧,讓我永遠做你的真心情人,真愛只有一次。”

為了表達她對他的真心,她咬破了食指,在白手絹上寫下“真愛一生”四個字。

新婚那天,雨下得很大,她哭得像個淚人,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卻成了別人的新娘,她一次次地哭暈過去。李志強站在送嫁的人群中,目送心愛的人兒哭得死去活來,他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也在不停地流淌……

二鳳是個既“傳統”又“現代”的女性。她的“現代”表現在她大膽扮演一個“情人”的角色,不僅投入,而且專注。她的“傳統”則表現在所謂“貞節”上,她要從一而終,這個“一”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情人”。可她的這一大逆不道,不僅是對傳統觀念的挑戰,同時更是對現代觀念的挑戰。在“性”這個敏感的問題上,她的“情人”表現的是“野性”,而她丈夫表現的是“奴性”。在她的眼里,“野性”便是“陽剛”,“奴性”就是“窩囊”。扭曲的愛情、扭曲的觀念、扭曲的心態,似乎扭曲了她的全部生活,注定了她人生的悲劇!

分手信攪翻了李家平靜的日子

就在李二鳳結婚的同時,李志強從二機廠調入黃口交管站上班,后又當上站長。李志強的老婆楊貴俠也在交管站上班,在懷上了第二個孩子時,為了躲避計劃生育檢查,在妻子快要生產的前兩個月,李志強便以妻子去外地“學習”為由,將她送到西安去分娩。為了能有人照顧大女兒,同時解相思之苦,李志強以照看孩子為由,讓李二鳳堂而皇之地做了李家的保姆,他們真正過上了一段短暫的“夫妻生活”。

李二鳳萬萬沒有想到,吃了李志強塞到嘴里的避孕藥,竟然還是懷孕了。她又喜又憂,欣喜的是她有了他們愛情的結晶;擔憂的是怎么向丈夫交代?如果和丈夫妥協,睡上幾覺,完全可以“瞞天過海”。但她卻不愿這樣做,覺得這樣對不起李志強。最后她毅然決定為了李志強豁出去了。

在一個月朗星稀的晚上,他們又相約黃口大橋頭,當她告訴他懷孕時,李志強卻不以為然地說:“懷孕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她摟著他的脖子,撒嬌地說:“是你的。”李志強根本不知道二鳳結婚幾個月了一直為他守著“貞操”。聽說懷了他的孩子不覺一愣:“咋肯定就是我的孩子?”

二鳳猛地撒開手,委屈地說:“人家到現在也沒讓他沾身!”

李志強為二鳳的“忠貞不貳”而感動,他把她摟得好緊好緊。

二鳳輕輕推開他的頭,貼著他的耳朵說:“我去醫院做過B超,楊醫生說是個男孩兒。”

李志強激動地將二鳳抱了起來,轉了一圈。嚇得二鳳拍打著他的后背說:“壞蛋,別鬧,小心孩子!”

沒有兒子不能不說是李志強的一塊心病。“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二女兒出生前他做夢都想是個兒子。

時光荏苒,不覺幾個月過去了。為了再次確定懷的是男是女,二鳳又一次來到醫院做檢查,這次楊大夫像是開玩笑似的說:“怎么又變成女孩了?”

李二鳳不敢相信:“女孩?你在逗我吧?”

楊大夫認真地說:“真的,不騙你,這次檢查比較準確。”

這猶如晴天霹靂,二鳳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向李志強交代。但她接著又轉念一想:“男孩女孩都是愛情的結晶,都是爹身上的血,娘身上的肉。”這個消息,二鳳也就沒有再告訴李志強。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孩子難產,但二鳳命大,有驚無險。當醫生把嬰兒抱給她看時,已經虛弱得不能動彈的二鳳,望著孩子笑了,幸福的淚水也流了出來。

出院后,李二鳳不愿回婆家,但也不能住娘家,按照當地迷信的說法,孩子未滿月不能住在別人家里,這是不吉利,她只好住在三鳳的裁縫店里。她多么希望李志強能來看她們娘兒倆一眼!一直盼到孩子送喜面時,也不曾見這個“壞蛋”的影子。后來,李志強還是通過李大鳳捎來了二十塊錢的禮錢。二鳳傷心極了,她覺得肯定是李志強知道是個女孩后,才不想見她們母女的。

終于有一天,李志強在李大鳳的陪同下來到二鳳的娘家看望她娘兒倆。不知為什么,相愛這么長時間了,可每次見到他,她的心總是跳得那么厲害,臉也不由自主害羞地泛起紅暈來。她本有的一絲怨氣,也就煙消云散了。李志強抱著孩子親了又親,一聲連一聲“乖乖”地喊。看著他和孩子的親熱樣子,李二鳳心里洋溢著無限的滿足和幸福。李志強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二鳳心里失落極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真想喊:“志強,我要你陪我!”但她沒有這樣做,她轉過身來看著“可憐”的孩子,淚水又打濕了臉頰。

李志強擔任交管站長以后,工作確實比以前忙多了。過去李志強在二機廠上班時,無所事事,整天和社會上的一些“混混”混在一起,結拜了不少兄弟,平時習拳練武,打架斗毆,曾是黃口一帶的“綠林好漢”。隨著年齡的增長,加上成家立業,李志強覺得打打殺殺成不了什么氣候,尤其是當了交管站長之后,覺得男人光靠拳頭是不行的,有了權和錢才能擁有一切,并實現人生的抱負,于是便收斂起來。由于李志強能說會道,管理有方,為人義氣,又出手大方,贏得了不少人緣,同時也得到了上級領導的賞識,很快又被重用提拔。1991年李志強調任縣交通局路橋公司總經理,全家人都搬到了縣城。李志強在黃口時還能時常看望一下二鳳,給她一些精神上的安慰,自從調到縣城,他坐上了總經理寶座之后,工作更忙了,應酬更多了,視野也開闊了,對情人李二鳳也就越發冷落起來。即便有時想見見女兒,由于路途較遠,又擔心事情敗露,影響仕途,也只好作罷。

李二鳳覺得李志強真的變了,升了官發了財,已經看不起她這個人老珠黃的半“老太婆”了。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李志強已經心中無她,又何必強求呢?她決心把他忘掉,然而卻無法做到,每當看著長相酷似父親模樣的孩子,她所有的決心就都泡湯了。

在無盡痛苦的折磨下,李二鳳卻悟出了什么叫真正的愛。真正的愛應該是無私無畏的,奉獻而不求回報的。愛一個人應該讓他幸福、快樂,如果愛已經成了他的負擔,就應該悄然離去。

為了更好地呵護他們愛情的結晶,她把全部的愛都傾注到囡囡身上,默默地為李志強堅守那份“貞操”,多次因不愿與丈夫同床,被丈夫打得頭破血流。但她從未在丈夫面前掉一滴眼淚。有時深更半夜被丈夫趕出家門,她抱著女兒,寧愿在外呆上一夜。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李志強調到縣城之后,又當了交通局的副局長。

李二鳳常想,他升了官,難道就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凈?就算不想她,也不想自己親生的女兒嗎?她覺得李志強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李志強的妻子楊貴俠是二鳳的初中同學,她決定以進城看老同學的名義來見李志強。去之前,她特意為孩子精心打扮了一番,挎了一籃雞蛋來到縣城找到了李家。

然而這次李家之行讓她大失所望,她滿懷一腔的熱情,卻飽受了李志強的冷落。尤其讓她無法忍受的是第一次到他城里的家,還拎著禮物,居然中午飯菜中不見一點葷腥。她的自尊也大大地受到了傷害。她對李志強的愛產生了動搖,她決定了斷這份情緣。于是她在一燈如豆的夜晚,伴隨著淚水給李志強寫了封信——

志強:

當我提起筆給你寫這封信時,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模糊了眼睛。我經過再三考慮,還是決定給你寫這封信。

從我們相識到相愛,我明知道你是有老婆和孩子的男人,卻依然把我少女最珍貴的東西奉獻給了你。我癡情地愛著你,竭力地呵護我們的愛情,我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對不起你的地方,哪怕是思想瞬間的閃念。我有了丈夫,卻七年未讓他沾過身。孩子都7歲了,我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大。我是怎樣挺過來的你知道嗎?這需要多么大的勇氣,需要付出多大犧牲和代價,你都知道嗎?我對你的愛無怨無悔,可你拍拍你胸口想一想,你為孩子盡了多少責任,給了她多少父愛。你這種薄情薄義的人不值得我再愛下去。我對你別無苛求,只求你把囡囡領走,讓她認祖歸宗,我也重新選擇自己新的生活。

好了,我不想再多說,等你的回音。

二鳳于深夜

信很快寄到了縣交通局。李志強當時正在宿州市黨校學習,信便轉到了妻子楊貴俠手里。楊貴俠看到信是來自老家黃口,字跡娟秀,很像女孩子的字,決定“審檢”一下。女人的直覺有時比男人嚴密的推理還準確。

這果然是一封“不同尋常”的信函。

她反復看了幾遍,肺都快氣炸了。楊貴俠趕到宿州找到了李志強,把信一扔,放聲大哭之后,要求離婚!

李志強從地上撿起這封信看完之后,知道想瞞不太容易了,只好盡量為自己開脫罪責:“我承認年輕時曾經與李二鳳發生過關系,那時年幼無知,一時沖動,那是我的過錯,后來她找了對象結了婚,生個孩子咋能說是我的。這不是‘栽贓’嗎?”

楊貴俠覺得李志強的話不無道理,哭聲漸止,但還是半信半疑:“囡囡究竟是誰的孩子?”為了弄個水落石出,楊貴俠讓李志強到黃口找李二鳳當面對質。李志強想,不去,顯然是心虛;去了,或許李二鳳看在多年的感情分兒上收回自己的話,為他洗清“罪責”。李志強也只能說“行”。

去黃口的那天,李志強還把黃口街上的王桂玲喊著一同前往,王桂玲能說會道,又是李二鳳的小學同學。

他們直接去了李大鳳家,說明了來意,并讓大鳳把二鳳喊了過來,囡囡也跟著來了。二鳳進門后,楊貴俠便開門見山地說:“二鳳,我也不想繞彎子,實話說了吧,這次來就想問一問你寫給李志強的信是不是真的。”

已經到了這個分兒上,李二鳳不想再遮掩:“是真的。”

楊貴俠說:“你怎么能說這孩子就一定是李志強的?”

“李志強可以不承認囡囡是他的孩子,但法院是公正的,明天我們到法院去說理。”說完,二鳳拉著女兒就要走。王桂玲趕忙把二鳳勸了回來。

楊貴俠一把擰住李志強的耳朵說:“你啞巴了,你咋不說話!”李志強自知理虧,只好“沉默是金”。

楊貴俠已經從長相上看出囡囡是李志強的骨肉。她心頭雖如鋼針刺扎一樣難受,但為了李志強的仕途,為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家,她強忍痛苦,拉住二鳳的手說:“二鳳妹,你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又轉過身一腳將蹲在一旁的李志強踢倒,狠狠罵道:“這是你造的孽!你能對得起二鳳嗎?你給二鳳跪下,請求她諒解!”

男人的腿彎有時也是很軟的,為了保住苦心經營的位子,請求妻子的寬恕,請求情人諒解,李志強“撲通”一聲跪在二鳳面前。

看到愛恨交加的“愛人”跪在面前,二鳳心里不是滋味,她趕忙去拉他。李志強還沒來得及站穩,楊貴俠拎起小板凳就朝李志強頭上砸去,這一板凳實實在在地砸在他的頭上。李志強呆呆地站在那里,鮮血順著他的前額流下來。楊貴俠依然不解恨,咬牙切齒地罵著。

二鳳看著李志強被打得如此可憐,心如刀絞。孩子也被這眼前的景象嚇得哭聲不止,二鳳推了推孩子說:“囡囡,這才是你爸爸,讓他把你帶走吧!”

王桂玲見機會已到,趕忙去勸李二鳳說:“二鳳,事已如此,孩子帶大也不容易,讓李志強給你一些撫養費,就算了吧!”

看到李志強這么可憐,二鳳心腸不免又軟了下來,為了不為難他,最后同意李志強一次性補償給她撫養費二萬一千元,此事就此了結,囡囡由二鳳繼續撫養,今后雙方互不相扯,永不反悔,并且簽下協議。王桂玲、李大鳳作為見證人也分別在協議里寫上了自己的大名……

誓做哥哥的心腹“鐵兵”

李志強于去年初榮升為蕭縣交通局局長,是名副其實的一把手了。他是蕭縣的人大代表,更是縣人民政府的“內閣”要員。他還不到四十歲,他的“仕途”被許多人看好,他自己也雄心勃勃,認為自己還能上!

交通局是個“肥”單位,有的是錢,而他已經有了路子,只要把票子花到“點子”上,謀取再高一點的“官位”似乎并不難。這一點他是已經嘗到了“甜頭”的,他從一個工廠的小車司機,一步步混到交通局長,靠什么?靠他那德性!且不說他長期“占”著二鳳,僅他超計劃生育,也該一票否決!他妻子不僅超生一胎,后又超生第二胎,并如愿以償生了個兒子。他不照樣當官?而且當得有滋有味。從副局長到局長,他是花了大錢的。李二鳳的日記中有這一筆,她知道什么,還不是李志強親口告訴她的!

宿州市公安局副局長聶德超在聽取了案情進展匯報之后,意味深長地說:“情殺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李二鳳和李志強老婆雖然訂了一紙合同,兩萬一千塊錢了斷,但這感情上的事能說了就了嗎?何況有個孩子!情感上的事了猶未了,豈能夠不了了之?要想徹底了斷,除非……”聶局長沒說下去,他認為案件已經有了偵破方向。

李新建局長說:“是的,我似乎也有強烈的預感,好像案件就是李志強所為,盡管目前毫無證據。”他笑著對聶局長說,“其實,我對李志強的印象不錯,前天我和他在一起開會,他還答應贊助我們公安局六萬塊錢,叫我請他吃頓飯,就把錢給我們劃過來。現在看來,這頓飯他是吃不上了,他答應給我們的六萬塊錢也泡湯了。”

劉亞利副局長說:“第六感覺也告訴我,這個案件極有可能是李志強指使手下人所為。制造交通事故假象,他交通局長有這個條件!”

首先引起刑警們注意的是交通局路橋公司經理蔣鐵兵。

死者的身份確定之后,他曾代表李志強去看望過李大鳳,他對大鳳說:“人已經死了,公安機關能不能破案是另一回事,尸體還是盡快火化,入土為安。四哥表態了,二鳳的后事該咋辦咋辦,錢該咋花咋花。”

他說的四哥,就是李志強。“錢該咋花咋花”是啥意思?多少讓人感到有點心虛的“味道”!

蔣鐵兵是李志強的初中同學,既同班又同齡,后來他倆又拜了“把兄弟”。蔣鐵兵原來是黃口軋花廠的一名工人,李志強當上交通局副局長以后,便把他調到交通賓館任后勤部經理。“蔣經理”并未看重這個職務,他“留職停薪”,一直在鄭州做大生意。李志強干上交通局“一把手”以后,他立即回到單位上班,很快被“把兄弟”委以重任,不僅當上了“路橋公司經理”,還把合(肥)徐(州)高速公路蕭縣段的護欄工程攬到了手,算他個人承包。“官”也當上了,好處也撈到了,李志強的“關照”,讓蔣鐵兵感激涕零,他知恩圖報,發誓做“哥哥”的心腹“鐵兵”!

二鳳日記中記有蔣鐵兵“兩筆賬”:一是2002年2月、3月間,蔣鐵兵多次竄到家中對她言辭挑逗,并執意帶著二鳳“孔雀東南飛”,說他要投資讓她在深圳做生意。二鳳認為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她不僅嚴詞拒絕了,還向李志強告了狀。可李志強聽了一笑了之,認為是她自己多心了。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蔑。蔣鐵兵感恩李志強還來不及,怎么會打起他情人的主意呢?

偵破指揮部的所有成員都認為其中必定有“彎”,這個“彎”也許就彎在李志強手上。

另一件事是在此之后,蔣鐵兵曾去二鳳家偷過許多照片,全是囡囡十四歲生日時和爸爸李志強的合影。不用公安民警推斷,連二鳳在日記中都認定這是李志強指使蔣鐵兵干的。為什么要偷走那些照片?李志強顯然是心存顧慮。

兩個很小的細節,卻掩蓋著很大的陰影和疑團……

沒有李志強就沒有樊家的今天

同時引起專案人員注意的還有王桂玲的丈夫和兒子。

王桂玲的丈夫樊世全是李志強母親的干兒子。他原先也是干個體,在黃口和縣城之間跑車。1990年初,李志強還在黃口當站長時,便把樊世全弄進黃口交管站掛名不上班。1997年李志強當副局長期間又一手將樊世全調入蕭縣交通局龍城交管站正式上班。5月15日,也即案發當天,樊世全突然被提升為黃口交管站站長。

其子樊大寶初中畢業后,是李志強通過關系將他送到部隊,去年從部隊復員回來,其檔案已經被交通局接收,只是暫時還沒上班。

其女初中畢業,也是李志強安排到交通局上班的。

樊家能有今天全靠李志強,換句話說,沒有李志強也就沒有樊家的今天。

正是仗著李志強的勢力,大寶開著自家的中巴車,和母親王桂玲一道跑簫縣到黃口的客運,娘兒倆是遠近聞名的“線霸”。所有拉客的私人車輛一律按點發車,他家的車卻想什么時間拉就什么時間拉,想什么時間走就什么時間走,而且上、下午的首發車,必須是他家的車。誰敢說個“不”字,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客運站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聽之任之。

4月6日上午,樊大寶開車在黃口北大橋候客。黃口街上有個叫吳明的個體大戶,自己辦有加油站。他和其兄吳強約好到縣城醫院去看望奶奶,奶奶重病住院,已經相當危險。可在北大橋等了很久不見其兄開車過來接他,心中很著急,便不想再等,準備坐客運車到縣城再說。吳明剛剛上了樊大寶的大巴車,就發現其兄開著車趕過來了,想下車。大寶從司機座位上跳到車門前,兩腿一叉,攔住吳明:“買票!”

吳明連忙解釋:“我哥的車來了,我又沒坐你的車。”

大寶將吳明猛地一推,瞪大眼珠子狡辯說:“沒坐我的車,你上來干什么?”

“我這不是要下來嘛。”

“你把老子車當啥了,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你說話別帶沙子(罵人)!”

“罵你,老子那是看得起你!”

“你這個小伙子,咋不講理!”

“講理,拳頭就是理!”話音未落一拳打到吳明的鼻子上,吳明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吳明捂著鼻子拔腿就跑,上了他哥的車,氣喘吁吁地說:“哥,快開車!”吳強也不想多惹事,開著車就跑。

在一旁的王桂玲煽風點火:“大寶,開車攆,好好地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奶奶老爺是個神!”大寶啟動油門,掛擋提速急追不放。正在路卡執勤的巡邏交警看到兩輛車像賽跑似的你追我趕超速行駛,趕忙打手勢示意停車。大寶眼看快要追上了,卻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王桂玲氣得跺腳罵:“大寶,不要停,軋死他,情愿掏十萬塊錢!”

大寶還是被迫減速靠邊停了車,交警走上前行個禮,說:“同志,你違章了,請出示一下你的駕照和行車證。”

大寶把駕照一扔,不耐煩地說:“工資拿的不多,管的閑事不少。”

交警仔細查看了駕照和行車證,說:“超速行駛很危險,你知道嗎?你違規,罰款三十元。”

王桂玲早已一肚子的火,騰地站起來,手指交警吼道:“你憑什么罰我們錢,不給!別說三十塊錢,三千塊都有,就是不給你。”

交警對王桂玲訓斥道:“說話要文明點,不愿交罰款,證件暫扣這里。”

王桂玲把那粗短的脖子伸出車窗外,吐沫星四濺:“你看你那熊樣,也不弄二兩棉花紡紡(訪訪)姑奶奶我是干什么的,我看你也想下崗回家了!”說完又對大寶說,“大寶,回去!證不要了,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他!”

大寶對著交警“呸”一口,打轉方向又折回黃口。娘兒倆越想越氣,吳明沒攆上,反而駕照證件又被交警扣留。

“媽,那個不買票的家伙叫吳明,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中午我去喊幾個人好好治治這個狗娘養的。”

“行!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不出這口氣,媽就憋死了!”

吳明在醫院看完奶奶就匆忙趕回家中,正在向妻子敘述上午發生的一幕,突然大寶一家闖進屋里又打又砸,王桂玲和女兒破口大罵,大寶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對吳明一陣拳打腳踢,并將一桶汽油潑灑在吳家院內,準備點燃。

正在這時,接到群眾報警電話的黃口公安分局的民警趕到了現場,制止了事態的發展……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王桂玲是個潑婦,那樊世全少不了是個“野子包”。一年冬天,大寶弟弟二寶偷了床沿下的十塊錢,讓他爸發現了,結果被他爸活活用皮鞭打昏過去,又把他撂到家門前的一條小河里。二寶被涼水一激,又蘇醒了,便掙扎著向河沿爬,他爸又找個竹竿硬將他朝河里捅,要不是后來鄰居拉,二寶早已沒命了。這就是樊世全!

父親下手狠,母親下手狠,兒子下手也狠。何況,因為大寶和二鳳侄女談戀愛,由于樊家不滿這門婚事,一直粗暴干涉,這就得罪了二鳳,兩家結怨很深……

二鳳揚言阻撓大寶進交通局

一次,大寶為談對象的事和他娘頂了幾句嘴,便被王桂玲趕出家門。幾天之后,樊世全和王桂玲兩口子發現大寶還不回家,不覺著了急。生氣歸生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于是他們四處尋找,均沒有找到,兩口子認為大寶肯定又跑到“小妖精”那里去了。王桂玲經過多方打聽,電話打到了李二鳳家。

“娜娜在嗎?”

“你等一下。”李二鳳接過電話,沒聽出是誰,便喊娜娜接。

“誰?”娜娜接過電話問。

“我是大寶媽,大寶到你那里去了嗎?”

“前幾天來了一次,這兩天沒有見到他。”

“我兒子大寶是個‘野子包’,花心大蘿卜,你千萬不要和大寶談對象,更不要纏著他。”為了斬斷兒子與娜娜的關系,王桂玲不惜滅自家威風。

“我什么時候纏著他,總是大寶糾纏著我,我才不稀罕他呢。”聽到王桂玲的一番話,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一樣,娜娜也沒有好氣地說。

在一旁的李二鳳聽出了門道,一把奪過電話氣勢洶洶地說:“王桂玲,不管好你的孩子,倒怪起我侄女來,誰纏著你兒子,你把娜娜當成什么人啦!”

王桂玲聽出是二鳳,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她倆曾是同班同學,趕忙賠笑說:“二鳳妹,你別誤會,我沒有那意思,我是覺得我兒子不配娜娜。”

“孩子談對象你干涉啥?”

“鳳妹,實話不瞞你,你和志強的事楊貴俠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家成親家,我怎么向楊貴俠交代?得罪了楊貴俠,我們樊家還有好日子過嗎?能有今天我們家全憑李家的扶持,我們不能知恩圖報,最起碼的也不愿意惹他們家人不高興吧?你瞧,大寶復員了還得他志強叔費心進交通局。鳳妹,你是知情達理的人,應該能理解我們……”

王桂玲沒把話說完,二鳳就聽不下去了,怒火“騰”地燃到嗓子眼,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其中的原因竟在自己身上,在王桂玲認為坦率的話,句句都像鋼針刺入她的心頭,全身的熱血都頂到腦門上。這分明是不把她李二鳳放在眼里。這幾年她整天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心里本來就很自卑,最怕別人瞧不起她,這幾句正好戳到她的痛處,氣得她手發抖,聲音都變了調:“王桂玲!你這個勢利的小人,只看得起有權有勢的人,拿我們不當二分錢數。你怕得罪楊貴俠,你就不怕得罪我嗎?話已經說到這個分兒上,你兒子不是想進交通局上班嗎?你要是能進去,把我的姓給勾去,讓你看看我李二鳳也不是好惹的……”

李二鳳的話未說完,王桂玲便趕忙說:“二鳳妹,他鳳姨,你聽我說……”

李二鳳再沒有給王桂玲講話的機會,“啪”一聲把電話掛上了。

后來大寶的父母沒敢繼續干涉他與娜娜的關系,但是大寶進交通局的事,卻真的被“晾”著了。

是誰殺害了李二鳳?當專案民警將獲得的這些情況匯攏到偵破指揮部,幾位局長經過慎重研究,認為蔣鐵兵難脫干系,樊氏父子更具備作案條件,包括殺人的“心理素質”。為防止打草驚蛇,指揮部決定連夜傳喚蔣鐵兵,同時秘密控制樊大寶……

“情人”變”魔鬼”

1995年7月,李二鳳與胡旗離婚后,搬到縣城住。

一天,李二鳳正在街上擺書攤,李志強開車路過,突然發現李二鳳,不覺一驚,忙停下車來,走到書攤前:“二鳳,你怎么在這兒賣起書報了?”

李二鳳看到了李志強心頭猛地一熱,臉又紅起來:“哦,我離婚了,帶著孩子搬到城里,苦于生計只好擺個書攤。”

“住哪兒?”李志強關心地問。

“在北關租了一間房。”

“帶我看看去。”李志強想到二鳳一個人帶著孩子一定很不易,過去因種種原因不能關照,現在來到城里,能關照的還得關照,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李二鳳匆忙收拾好書攤和李志強來到了租房處。推開房門,一股陰潮的霉氣撲面而來,李志強感到呼吸都困難:“你們娘兒倆怎么能住在這么陰潮的鬼地方?”

二鳳難過地說:“這房子租金便宜。”

“孩子這么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住在這兒怎么行,明天我給你些錢,租個好的地方。書也不要賣了,換個別的生意,書報能掙幾個錢?沒有本錢我給你。”

聽著志強句句暖人肺腑的話語,外表冷漠內心狂熱執著的李二鳳撲到李志強懷里放聲大哭。

她知道現在可以無所顧忌地哭出心中的委屈,哭出心中的思念,哭出心中的感激……李志強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她拿得起卻放不下的男人,這么多年來她無法忘記的依然是李志強,李志強像鴉片一樣,一旦被她吸食之后,毒癮便溶入她每一滴血液之中,使她體驗到美妙、虛幻和刺激,但李志強的冷落又常使她深陷無盡的痛苦和折磨之中。

在李志強的經濟支持下,李二鳳更換了寬敞明亮的樓房,在城隍廟租賃了門面做起時裝生意。

這時的李二鳳深感李志強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是個有良心的人,這么多年的付出終于贏來了回報。只要李志強能一心一意地愛著她,她愿為李志強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這對久別的情人一旦重溫舊夢,猶如干柴烈火,燃燒起來既迅捷又旺盛。

李志強沒有辜負二鳳的愛,忙里偷閑常常來到她家,是會情人,更是看女兒。在經濟上也給予更大的幫助,只要二鳳張口,李志強從來不駁她的面子,每次見到女兒囡囡他都慷慨解囊,多則兩三千,少則七八百。為了孩子的前途,李志強又花錢將囡囡送到徐州貴族學校讀書。2002年7月份,李志強一把給李二鳳幾萬元讓她在縣計生監察大隊宿舍大院買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并進行簡單的裝潢,添置了家用電器等物品。

李二鳳苦盡甘來,按說是該知足了。

事實不然,李二鳳看到李志強家獨居二層小洋樓,每間屋都鋪著據說是進口的高級羊毛地毯,連廁所都安裝了小空調。想想同為李志強的孩子,囡囡受了多少苦難,而楊貴俠的三個孩子卻生活在富有的環境里,上學都是車接車送,李二鳳常為此而掉淚。后來李二鳳覺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生意也不做了。過去孩子占去她大部分的時間,容不得她想更多。生意不做了,孩子又不在身邊,一個人獨守空房,常使她感到寂寞和孤獨,腦子里整天胡思亂想。她常常無緣無故地向李志強發火,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地給李志強打電話,讓他來陪她。

在一個感到沉悶的下午,李二鳳又撥通了李志強的電話。

“志強,我心里很煩,你能來陪我一會兒嗎?”

“我正在開會,有事等會兒再說。”

“開會,開會!一打電話就是開會,哪有那么多會要開的!”手機里傳來了李二鳳不耐煩的聲音。

“好了,別瞎鬧。”李志強不高興了。

“我瞎鬧?是不是你又不耐煩了,你心中只有工作,哪有我的存在!”

正在開會的李志強只好走出會議室,氣憤地罵道:“你有病!”

“我有病,是的,我就是有病,你明知我有病還對我這態度,你有人味嗎?”

“潑婦!魔鬼!”李志強有些激動,聲音明顯變了調。

“魔鬼?我就是魔鬼!我要纏得你身敗名裂,纏得你家破人亡!”

“你又來這一套,嚇唬誰?你想上哪告就上哪告去!”李志強已經控制不住情緒。

“好,這是你說的,你都不怕,我怕啥!我馬上帶著孩子到縣紀委去討回公道!”

“你看著辦!”談話再也無法進行下去,李志強覺得吵下去也毫無意義,“啪”的一聲把手機關上了。

掛了電話,李志強又后悔起來,為什么要和一個女子一般見識呢?他明白,李二鳳敢說就敢做。他隱隱地擔擾起來。忍字頭上一把刀,遇事能忍真英豪。李志強思來想去,還得向李二鳳屈服,趕快去她家道歉,平息此事。于是,他走進會議室提前將會議結束,“打的”趕到李二鳳的住宅,安慰了她半天。于是當晚濤聲依舊……

翌日清晨,雨過天晴。李二鳳郁悶的心情稍有好轉,便來到街上準備給李志強買件衣服,碰上了幾個朋友,閑聊之中有人說李志強外面還有相好的女人。二鳳不聽則罷,一聽異常惱怒。衣服也不買了,便匆忙趕回家生悶氣,她左思右想認為李志強之所以對自己日漸冷落,一定是外面又有女人的緣故。她恨恨地罵道:“現在的男人有錢就學壞,貪心不足,沒個好東西。”她憋不下氣,又撥通了李志強的手機:“你背著我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你又怎么了?我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了?”

“那要問你自己!”

“我在陪縣里的領導在省里開會,有事我回家再說。你不信,我用合肥的固定電話打給你驗證一下。”說完,李志強掛了電話,找了固定電話打了李二鳳的手機。

“你是帶哪個女人去合肥瀟灑的?”

“你肯定又聽別人造我的謠,你是信別人,還是相信我?”李志強突然從二鳳的話里悟出為什么說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無風不起浪,不做誰會說?”

“你不要無事生非瞎鬧!”

“我瞎鬧?你搞女人還不準我說一下。你不是怕鬧嗎?我這就到合肥找你們領導說一說,評評理,看一看像你這樣的男人外面有私生女還配當局長?”

“你又來這一套,你到底想干啥?”

李志強話沒說完,李二鳳便把電話掛了。

李志強萬萬沒有想到李二鳳當天傍晚真的帶著孩子趕到了合肥。無奈,他只得向她低頭屈服,好話說了一大筐,找個賓館才算把她娘兒倆安頓好,了結了這樁事。

李志強自從當上交通局長之后,一直公務纏身,加上李二鳳的糾纏,使他身心疲憊,心力交瘁。李二鳳最初讓他每月來一次,可后來一周一次,她都嫌少,恨不得天天生活在一塊。

而李志強每次去她家,二鳳總是有“指示”:用車回娘家啦,朋友的車證被扣啦,連局里人事調整也有人托她說情,甚至讓李志強免收朋友的交通管理費用等等。

一旦一件事不能讓她滿意,她都要大發雷霆,說三道四,搞得不歡而散。不僅如此,孩子的任性不聽話,她也要搬救兵找李志強。在二鳳那里尋找不到一絲的歡樂,而且盡是煩惱和苦悶,李志強即便有時間也不想再邁進那個家門。

情敵間的交鋒

李二鳳不僅對李志強看不慣,對李志強之妻楊貴俠也是心存嫉妒,只要一有機會,她都要殺殺楊貴俠的威風和傲氣。

有一天,李二鳳與楊貴俠在街上擦肩而過,楊貴俠沒有跟李二鳳打招呼,李二鳳回到家里左思右想不對勁,覺得楊貴俠在她面前昂著頭、威風凜凜的樣子實在讓她惡心:“傲個啥,有啥可牛的,不就是看不起我李二鳳?”

于是,李二鳳來到交通局,找到了正在上班的楊貴俠。

“楊貴俠你傲個啥,明天我就把李志強的孩子送到法院。”

“鳳妹,咋了,你請坐,慢慢說。”

“昨天你在街上不給我打招呼,你傲個啥!”李二鳳嗓門越來越大。

楊貴俠趕忙拉著二鳳和顏悅色地說:“鳳妹,這里說話不方便,咱到旁邊的龍湖公園慢慢說。”

楊貴俠恨不得劈臉扇她幾個耳光,可她還是咽下了這口氣,領著李二鳳來到公園。公園里春光明媚,幾只小鳥在枝頭歡快地跳躍鳴叫,湖里幾只白鵝在水中悠閑游動。楊貴俠無心欣賞這美景,拉著二鳳在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

“二鳳妹,你別生氣了,都是姐的錯。昨天我也看到你了,本想打招呼,可話到嘴頭又咽下了,我怕你不理我,再弄得我難看。”說著楊貴俠親昵地抓著李二鳳的手說,“二鳳妹,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每次見到你保準主動向你打招呼,咱像親姐妹一樣相處,好不好?”

李二鳳一言不發噘著嘴,昂著頭,像是看天上的云卷云舒。李二鳳心腸很軟,兩句好話又把她哄好了。看著李二鳳怒眉漸舒,楊貴俠接著說:“囡囡還好吧?讓她在學校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啥大學的,即使考不上,你志強哥也說了將來一定給囡囡安排一份好工作。二鳳妹,你想想你要把志強的官搗掉了,對咱兩家都不好,將來還有誰問咱的事?孩子上學錢不夠用的,你盡管張口給我說。”

楊貴俠話雖這么說,心中卻咬牙切齒:這個女人比潑婦還潑!那個恨呀就別提了……

三個女人一臺戲

樊大寶一直沒有能進交通局,的確是李二鳳的原因。李二鳳為賭這口氣,親自給李志強打電話說:“你要是讓大寶進交通局上班,我就到局里給你鬧!”

李二鳳的話的確起了作用,一起進交通局的人都早已上班領工資了,惟獨大寶一直被懸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孩子的前途,王桂玲買了禮物來到二鳳家,當面道歉,乞求二鳳能高抬貴手,放她兒子一馬。

李二鳳指著房子和家電說:“你王桂玲根本就沒瞧起我,你算什么東西!我這房子和家電都是他李志強給我買的,楊貴俠有的我也有,楊貴俠能做到的我李二鳳照樣做到,我在李志強面前也是說一不二,你兒子大寶不是想進交通局上班嗎,怎么不進呀?”

李二鳳說完心里有些洋洋得意,在王桂玲面前可謂揚了眉吐了氣。

“我一直也沒小瞧你李二鳳,你誤會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拿孩子賭氣。”王桂玲又是作揖又是行禮,好話說盡才離開二鳳家。出了門,她轉臉吐了一口唾沫:“呸!不得好死!”

三個女人一臺戲。王桂玲與楊貴俠是一條小路相隔的鄰居,平時王桂玲經常到楊貴俠家串門聊天。王桂玲把李二鳳在她面前炫耀的話重復給楊貴俠聽,楊貴俠不聽則罷,一聽火冒三丈。王桂玲走后,她便找到了李志強大鬧了一番,并說:“李志強,我哪點對不起你,我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操持家務多年。你有私生女,我網開一面,對李二鳳無端找事我忍氣吞聲,我哪點對不起你?你用私房錢給李二鳳買房子,買家電,你欺人太甚,這日子確實沒法過了,我們到法院離婚!離婚!”楊貴俠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李志強問:“你聽誰胡扯八謅?”

楊貴俠氣憤地說:“你還睜著眼說瞎話,王桂玲講的還能假嗎?”

李志強聽說是王桂玲講的,氣不打一處來,立即撥通了樊世全的電話:“你女人翻瞎話搗舌頭,成心離間我們夫妻關系。楊貴俠正要與我離婚,你們看怎么辦吧!”

樊世全找到王桂玲罵了她一通,王桂玲來到李志強家,一問才知道原由,搞得臉紅脖子粗,非常尷尬。王桂玲只好裝孫子一邊向李志強道歉,一邊勸楊貴俠不要為此生氣,最后灰溜溜地回家了。

第二天,李志強怒氣沖沖進了李二鳳的住處,不由分說扇了她兩個耳光:“你向王桂玲炫耀什么?好日子你不讓我好過,就是楊貴俠跟我離婚我也不會娶你!”說完甩手而走。

李二鳳捂著被打得麻木的臉,半天才回過神:一定是那個長舌女人王桂玲搗的鬼!這件事使李二鳳深感,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善良一文不值,她決定要好好治治王桂玲。

李二鳳找到了王桂玲,一臉兇相:“王桂玲你這臭婊子,你挑撥離間,背后說壞話,你走著瞧,操蛋的日子開始了!”說完扭頭就走。

王桂玲知道二鳳為啥發火,得罪李二鳳的后果,她心里最清楚。她趕忙去追李二鳳,一直追到李二鳳家。李二鳳氣得臉都發青了。王桂玲知道這不是三言兩語能擺平的事,無奈,她“撲通”一聲跪在李二鳳面前乞求她諒解:“二鳳,都是我的錯,我愿接受懲罰,只要你能消氣。”

一不做二不休,李二鳳心頭頓生一念,何不敲她一筆錢財,于是便說:“賠十萬塊錢!”

“賠十萬塊錢?”王桂玲心頭一驚,暗自罵道:好黑心的女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為了孩子的前途,也只好花錢消災。

王桂玲說:“行,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氣。”

李二鳳見王桂玲接受了她提出的條件,不禁喜出望外。她也看透了,這個社會什么都是假的,有錢才是真的,有了錢也就有了一切。這么多年受苦受累讓人瞧不起不就是缺一個“錢”字嘛。

李二鳳擔心王桂玲反悔,便說:“現在就打兩張借條,一張打借我的5萬,一張打借我姐的5萬,以你家里的客車作抵押,6月10日前務必把錢送來,否則休怪我無情!”

王桂玲掏出了筆,按照李二鳳的要求寫了兩張分別為五萬元的借據。

王桂玲可以在蕭、黃公路上稱王稱霸,礙于李志強的面子,卻被二鳳欺負得抬不起頭。她回到家哭著告訴丈夫,樊世全聽了破口大罵:“臭婊子,老子早晚開車軋死她!”

致命的合影照片

李二鳳經過這些年生活的風風雨雨,覺得自己總是為別人而活,活得太累,而最終受傷的總是自己。她想一切都看開點,不要為情所困,要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才能擺脫愛恨情仇的折磨,要為自己而活,不能再受別人牽制或擺布,要變被動為主動。她認為只要抓住一個人的要害,不愁牽制不住一個人。為了能牽制李志強,李二鳳決定利用女兒過生日,拍幾張李志強與囡囡父女的合影,一旦李志強不聽話時,可以亮出此“王牌”,以左右李志強。

2002年9月囡囡十四歲的生日。李志強準備到徐州找一個檔次比較高的酒店過生日,李二鳳說還是在家隨便。李二鳳親自下廚做了好多可口的飯菜,李志強給女兒買了一盒大大的生日蛋糕。

生日晚餐開始,在父母合唱生日快樂的歌聲中,十四支蠟燭徐徐燃起。囡囡雙手合十,輕閉雙眼,虔誠地許下一個心愿,并一口氣吹滅了十四支生日蠟燭,高興地說:“媽媽,爸爸,我的心愿一定能實現。”

爸、媽問:“女兒許下什么心愿?”

囡囡說:“愿爸、媽永遠相愛,永不吵架。”

李志強一把將女兒攬在懷里,淚水禁不住地滑落下來,酸甜苦辣涌上心頭,這些年他無時不牽掛著自己的女兒,不能不說囡囡是維系他與李二鳳感情的主要紐帶。

囡囡很開心,與爸爸拍了好多張合影。囡囡怎么也不會想到這是媽媽最后一次給她過生日。

第二天照片就沖洗好了,單純而又不諳世故的囡囡把照片拿到同學面前炫耀:“這是我爸爸,交通局局長。”這事李志強知道后非常害怕,擔心萬一此事張揚出去那還了得,而讓李二鳳把照片全部銷毀那是不可能的,為了解除隱患,李志強決定派蔣鐵兵去李二鳳家中偷回燒掉。

蔣鐵兵以串門聊天為由來到李二鳳家,趁李二鳳中午做飯之機,將藏在臥室抽屜里的照片偷走,并在交通局大院廁所里將其燒掉,之后告知李志強。

當天晚上,李二鳳發現照片不見了,就斷定是蔣鐵兵所為。蔣鐵兵要那些照片何用之有?李二鳳認為幕后操縱者一定是李志強。她越想越氣憤,在電話里將李志強狠狠地臭罵一頓,并且讓他親自來向她說明理由,李志強也正在氣頭上,根本不理會她那一套。這下可激怒了李二鳳,她在電話里向李志強下最后通牒:“不把照片送來,我這里還有底板,我沖洗一千張,撒遍全縣城,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李志強有私生女,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志強突然意識到李二鳳這次拍照是有預謀的,李二鳳太可怕了。他覺得自己仿佛被一條毒蛇緊緊纏繞著,透不過氣來。不鏟除李二鳳,一場“災難”遲早要降臨到他的頭上,使他失去一切,多年奮斗得到的權力和地位也將付諸東流。

男人看事業有時比看生命更重要。李志強失去了理智,仇恨占據了他的全部心胸……

“九弟要幫幫哥的忙”

蔣鐵兵5月17日晚9點被“請”到刑警大隊,劉亞利副局長和王昌杰大隊長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對手,負責“問話”的是刑警機動中隊隊長孟峰。

孟中隊是個老預審,沉穩而又潑辣,機敏且有耐心,他善言不多言,只要叫他抓住一點破綻,“突破口”會越撕越大,從而擊潰對手的整個心理防線。

蔣鐵兵開始還挺沉得住氣,一問三不知。苦苦支撐了一夜,他開始急躁和發毛。

孟峰見時機成熟,便不急不躁地說:“我怎么不找其他人問話,單找你?看來,你是屬牙膏的,不擠不出來。那你就說說,為什么三番五次要帶二鳳出去,誰指使的,居心何在?你不老老實實講清楚,是不會蒙混過關的!”

蔣鐵兵一愣:“你們怎么什么都知道?”

孟峰說:“說吧,早說早主動。不要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蔣鐵兵聽了這話,突然笑了起來:“就是僥幸呢,虧了二鳳沒跟我走。這次殺她和上次撞車都不是我干的!”

這家伙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吐出幾起案子。

據蔣鐵兵交待,年初李志強找到他,推心置腹地說:“九弟,我整天讓二鳳這個女人纏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不是問我要錢,就是叫我去陪她。欲壑難填呵!不滿足她,就要到局里來鬧我。你哥這輩子不能就當個局長,還得上!萬一李二鳳把我弄栽了,值嗎?我倒了,你和弟兄們還靠誰?所以,九弟要幫幫哥的忙。”

當年十個“混混”在黃口拜把子,蔣鐵兵是排行老九,李志強排行老八,如今當上局長了,他還是稱呼他“九弟”。

蔣鐵兵拍著胸脯說:“哥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哥叫弟咋辦弟咋辦,鐵兵不會含糊的!”

李志強拍了拍蔣鐵兵的肩膀:“孔子說得好,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李二鳳遲早會斷送我的前程,無毒不丈夫,殺掉李二鳳以除后患!”

“殺掉李二鳳很容易,我從外地請來兩個殺手就解決了。只是一旦她不明不白地死了,你肯定會成為嫌疑對象,無法洗清你的清白。最好把李二鳳約到外地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干掉!”蔣鐵兵眼里冒出一絲冷光。

“好主意!你具體來操辦,我是啥都不知道,需要錢你盡管說。”李志強的拳頭攥得咯咯響。

“行!”蔣鐵兵答應得非常干脆。

當天晚上,他便竄到二鳳家中,撥弄三寸不爛之舌,極盡“討好”之能事,要帶她出去旅游,名山大川任她選。如果不喜歡游山玩水,就逛城,北京、上海、南京、重慶,只要二鳳想去的地方,他都帶她去。

二鳳有些吃驚:“鐵兵,跑一圈要花好多錢的,你咋會對我這么好?”

蔣鐵兵笑了:“誰讓咱是老同學呢,還有志強在中間扯著!”

二鳳想了想,也笑了:“一個女人跟著一個大男人亂跑,算個啥?不去,不去!”任憑蔣鐵兵說得天花亂墜,她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蔣鐵兵幾乎隔幾天就往二鳳家跑一次,后來他索性把話向她挑明了:“志強有家有眷的,你老戀著他有什么好!不如離開這個地方,到廣州、深圳去做生意,賺點錢,重新找個屬于自己的男人。”并承諾做生意的本錢由他蔣鐵兵出。不料二鳳非但不承情,反把蔣鐵兵罵個狗血噴頭,她似乎識破了他的詭計,從此再不給他好臉面。隔了個把月,蔣鐵兵回話李志強:“做活的人都找好了,可那個女人就是不愿出去,我再纏著她,怕要露餡的。”

李志強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想其他辦法。”

蔣鐵兵幫李志強偷過照片,又企圖以旅游或做生意為名把二鳳騙到外地,叫她魂斷他鄉。雖然沒有得逞,但他已經實施犯罪了。

蔣鐵兵說,這一次是誰殺害的李二鳳,他的確不知道,更沒有參加。他說上一次二鳳出車禍,十有八九也是李志強指使人干的……

蔣鐵兵說的“車禍”,發生在2003年4月4日。在17日中午召開的案情分析會上,交警大隊教導員唐世民已經詳細匯報過這起“交通事故”的情況——

4月4日晚9時許,李二鳳騎著摩托車從姐姐李大鳳的“綠草原”飯店往家返,當她行至龍宵公園附近時,就看到了停在路旁的一輛大貨車突然發動朝她追來,李二鳳趕忙加速靠邊行駛,那輛貨車依然不依不饒向路邊擠靠。李二鳳感到很奇怪,想回頭看個究竟,未來得及轉身,隨著一聲巨響,貨車將她連人帶車撞出十幾米遠,摩托車當場被頂得四分五裂。

周圍的群眾聽到響聲都趕忙圍過來觀看:“軋死人了!”

來到跟前的群眾只見撞毀的摩托車,卻不見人,不禁納悶地喊:“人呢?”

這時才聽見十幾米遠的溝旁,有人在那兒呻吟。

那輛貨車加速開出百余米,竟撞到一個土堆上,翻了車,車上的石子撒了一地,駕駛室里倉皇鉆出兩名男子,在夜幕的掩護下,很快逃得無影無蹤。

由于肇事車輛是一個無牌無照的東風牌改裝的自卸車,至今也沒有查到車源……

蔣鐵兵是5月18日上午9時30分招供的,指揮部10時30分便完成了對李志強的行動部署。李志強身份特殊,事先必須向縣人大匯報,完善必要的法律程序。

18日中午11時許,李志強正在家里坐臥不寧,他嘴里叼著煙卷,神情略顯緊張。昨晚他讓蔣鐵兵去李大鳳家打探情況,可至今不見音訊,“蔣夫人”告訴他,丈夫一夜未歸,他感到兇多吉少。女兒囡囡打過電話,哭著要他去見媽媽最后一面,李志強心亂如麻,他哪有心思去給李二鳳“送行”。為了安慰女兒的心,李志強讓妻子給囡囡送去五千塊錢,作為李二鳳的安葬費,讓女兒到龍湖公園門口去接。李志強一個人坐在家里,突然看到幾名警察走進屋里,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抖成一團兒。但他依然強裝笑臉,像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老老實實地跟隨警察上了車。

李志強被帶到宿州市甬橋區公安分局符離刑警中隊,進行異地訊問。李志強承認與李二鳳十五年前發生過關系,生了一個女兒囡囡,并且一直來往,也承認讓蔣鐵兵偷照片一事,其余一概不談。

負責主審的市公安局副支隊長張峰和大隊長吳昊適時拋出訊問蔣鐵兵獲得的證據,旁敲側擊,敲山震虎。

李志強在頑抗一天一夜之后,心理防線逐漸瓦解……

“4·4”交通事故真相

在對蔣鐵兵采取措施的同時,宿州市刑警支隊代紅濤帶人已將正在家中看電視的樊大寶抓獲,并押往刑警一中隊訊問。

樊大寶當過兩年兵,年輕氣盛,態度相當頑劣,拒不交待任何問題。主審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李慶豐并不和他“對花槍”,而是讓他面壁思過,靜觀其心態的變化。

20日凌晨,當李志強開口吐供以后,警方手中已經握有“重型炮彈”,李慶豐再次提審樊大寶,只是一番“轟炸”,他便敗下陣來。這家伙哀嘆一聲:“俺四大爺(指李志強)怎么一個回合也不撐!”

隨后他向辦案人員提出了交待的三個條件:一是要抽煙;二是安排其姑父把他弟弟照顧好;三是家里的兩輛客車讓妹妹找人代開,別耽誤生意。辦案人員立即拍板同意他提出的所有條件。狡猾的樊大寶依然是嘴里一半,肚里一半,僅僅交待了4月4日伙同其父樊世全和母親王桂玲等人開車撞傷李二鳳的犯罪事實……

20日早晨,在樊世全弟弟樊世忠家正在忙碌的樊世全夫婦被捕。

“4·4”制造車禍企圖殺害李二鳳的真相已經大白——

2003年4月1日晚上,樊世全和王桂玲正巧在李志強家串門子,王桂玲把李二鳳向其索要十萬元錢的事說給了楊貴俠聽。楊深表同情,并深惡痛絕地說:“缺德!這個熊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有時也在我面前擺譜,你說她算哪門子神。這些年來她也把我折磨得不成樣子。”

她們正說著話,李志強又喝得東倒西歪地被送回家。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進了屋,來到他們面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兩只手輪換著打自己的嘴巴,聲淚俱下:“我這是年輕時造的孽,那個熊女人纏得我沒法子活呀!”

看著丈夫傷心的樣子,楊貴俠心里總是酸酸的,她對樊世全和王桂玲兩口子說:“你們看李二鳳把俺家擺弄成啥樣子了,這日子還咋過。你志強哥難過,一喝醉就這樣,啥法子都想絕了,就是解決不了這個小小的李二鳳!”

樊世全眼珠一瞪,惡狠狠地說:“買個無牌無照的汽車撞死她不就完了,有啥難的!”

樊世全的話音剛落,李志強哭聲頓停,眼前一亮,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樊世全粗大的雙手:“兄弟,哥的事都托付給你了!”他轉過臉抹抹眼淚對妻子說,“貴俠,趕快準備錢讓咱弟去辦!”

楊貴俠問樊世全:“需要多少錢?”

樊世全伸出兩個指頭說:“不多,兩萬塊錢足夠!”

楊貴俠匆忙從屋里取出現金,塞到樊世全手里:“要干就抓緊時間,事不宜遲,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

樊世全經過一番謀劃,為把事情做得更保險,決定到江蘇省豐縣舊車輛交易場所去購買車輛。

去買車的那天,楊貴俠也要跟著順路到豐縣的一個土廟村算命,問個吉兇禍福,聽說那里有個瞎老頭能掐會算,非常準。

為了確保撞死李二鳳,樊世全和王桂玲經過商量決定再找個幫手,找誰呢?他們首先想到王瑞吉。

王瑞吉是王桂玲的外甥女婿,現年三十八歲,夫妻倆在街上做雜貨生意。三人來到王瑞吉家,王桂玲把王瑞吉和其妻趙艷雨兩口子喊到一邊說:“你志強叔出了點事,要搞死一個人,你們得幫忙。你們的兒子當兵多虧李志強,不然,咋能當上兵。回來想進交通局還得找他,咱不能做沒良心的事,人家現在需要咱幫一下忙,決不能躲。再說,李志強很有升頭,將來咱們都跟著沾光。”

聽說要搞死一個人,夫婦倆嚇得臉色鐵青,趙艷雨結結巴巴地問:“那能行嗎?”

王桂玲說:“不要問了,叫你們干啥就干啥。”王瑞吉就點了點頭。

說干就干。上午樊世全帶著王瑞吉去豐縣買車,王桂玲和楊貴俠一同去土廟村算命。

楊貴俠最關心的是丈夫李志強的命運,因此,首先向算命先生報了丈夫的生辰八字。算命先生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地說:“此人三十八歲,屬相小龍,官運亨通,命運通達,今年雖有小災,但此人大富大貴,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此命可謂之上上之命也。不給一百塊錢的喜面錢,還真不能讓你走呢!”楊貴俠聽完連連點頭,嘴咧得合不攏,趕忙掏出一百元現鈔塞到瞎老頭手里。

王桂玲聽著算得那么準,她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眉頭一皺,說道:“你也屬小龍,三十八歲。此命雖幼年受過不少坎坷,中年之后有貴人相扶,芝麻開花節節高呀。”

楊貴俠和王桂玲都夸瞎老頭兒算得真準,回家的路上,二人手牽著手,心情好極了。

4月3日,樊世全和王瑞吉來到豐縣后四處打聽轉悠尋找合適的廢舊車輛,最后以九千六百元的價格購買了一輛自卸貨車開了回來。

車子買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尋找時機撞死李二鳳。為此,他們制定了周密的計劃,進行了分工。

2003年4月4日傍晚,也就是在清明節到來的前一天,樊世全和王瑞吉駕車來到梅村一石子場,購買了一百塊錢的石子,一是為了制造拉貨的假象,二是加重貨車的重量能更有效地撞死李二鳳。

晚6時許,樊大寶撥通了李二鳳的手機:“二姑,我想你了,你在哪里?”

“我和囡囡在你大姑‘綠草原’酒店,你吃飯了嗎?”

“沒吃。”

“抓緊來,我讓你大姑給你弄幾個好菜喝點酒。”

“娜娜在嗎?”大寶故意轉移李二鳳的視線。

“在,來吧。”

“那好,我‘打的’馬上就到。”

他們四人在一塊吃了飯喝了酒,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樊大寶以出去小解為由,掏出手機給正在路上等候消息的王桂玲打了電話,說李二鳳馬上就回去。王桂玲又立刻打手機通知樊世全。

李二鳳吃完飯,本打算帶著囡囡回家,可囡囡要在大姨家住,她只好一人駕駛著摩托車趕回家。

她的摩托車剛剛離開酒店,大寶又偷偷地給王桂玲打手機:“媽,李二鳳已經出發。”

樊世全接到王桂玲的電話后立即將車開至健康路,等候李二鳳的出現。

晚9時許,李二鳳行至實驗中學附近便發生了“4·4”交通事故的一幕。

也許是李二鳳命大,被撞后僅有一點擦傷,她心有余悸地掏出手機,告訴李志強和姐姐她被汽車撞了。李大鳳帶著囡囡、大寶和娜娜立即趕到了事發現場,將李二鳳送進醫院檢查。檢查之后沒有發現異常,但李大鳳還是不放心,勸說李二鳳在醫院里住兩天觀察一下,李二鳳便登記住了院。

王桂玲和樊世全聽大寶說李二鳳沒有被撞死,心中一驚,忙“打的”來到了醫院,探望李二鳳。

“哎喲,我的娘呢,我聽大寶說你被車撞了,正在洗衣服慌得連手都沒擦就跑過來了。”王桂玲假惺惺地向李二鳳問候了一番。

臨走時,王桂玲塞給大寶兩百塊錢說:“大寶,今晚你不要回家了,好好照顧你二姑,她想吃啥你就買啥。”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二姑的。”

李志強沒到醫院看望李二鳳,卻給了囡囡三千塊錢,作為她照顧媽媽的辛苦費……

七個人的“合作”

李二鳳大難不死,應該說是蒼天有眼,給加害者和被害者各留一條生路。

然而,“交通事故”之后,李二鳳與李志強矛盾更加激化。

二鳳住院后,首先告訴的是李志強,可他表現得卻非常冷漠,一直以工作繁忙為由,從來沒去看她一眼。這就引起了二鳳的猜忌,她隱隱感到這幕“惡作劇”的背后有可能是李志強在導演。劫后余生,她變本加厲,鬧著要把女兒囡囡送給李志強撫養,并且獅子大開口,向對方索賠所謂的“青春損失費”五十萬元。

她把李志強,似乎也把自己統統逼上了絕路……

樊世全是最先交待“5·15”案件始末的——

5月13日晚上,我和妻子王桂玲到楊貴俠家串門。我們正說著閑話,李志強醉醺醺地從外面回來,進屋就拽自己的頭發,又打自己的臉,他說:“丟死人啦,沒法活了!”說完又跪在地上哭,我和妻子拉也拉不起來。

楊貴俠說:“別理他那一套,你們回家。”她把我們送到院子里,唉聲嘆氣地說,“你看李二鳳這是把我們朝死路逼!又打電話向志強要五十萬元現金,還得把囡囡交給李志強,否則決不罷休!李二鳳一天不死,我們家一天不安寧。有她無我,有我無她。你們這兩天快想辦法徹底干掉她算了,不能再拖了!你們家對我們好,我和志強的心里都明白。”

因為我侄子快要結婚了,正在籌辦喜事,我和妻子第二天到了黃口去幫忙。在上午10點多鐘,楊貴俠又給我打手機問我在哪兒,我說在黃口,她說你趕快找你弟弟和艷雨、瑞吉來幫忙,治死她算了。于是我便和妻子商量,決定當天晚上就動手。我找到弟弟世忠說:“貴俠讓咱幫個忙,殺掉李二鳳,她老是糾纏志強哥,你今天晚上開個大貨車到蕭縣,勒死李二鳳后,你用貨車軋一下,制造一個交通事故假象。”

我弟弟嚇了一身冷汗說:“能出事不?”

我說:“你哥能害你嗎?讓你去你就去,少嗦!”

世忠從小我就對他非常疼愛,父母的身體不好,家里很窮,都是靠我在外做生意來支撐,世忠結婚后我對他家的支持也不小,我的話他不敢不聽。

中午喝點酒吃過飯,我和妻子又趕到王瑞吉家,讓他們兩口子找車晚上都趕到我家集合。趙艷雨說:“我是個婦女,跟著能幫啥忙?”

王桂玲說:“人多力量大,你跟著放個風,瞅著人就行了。”

傍晚6點多鐘,我弟弟到黃口火車站貨場開著他自己的東風牌貨車趕到了我家,王瑞吉也開著他家親戚的“桑塔納”帶著趙艷雨來到了蕭縣,途中買了一把鐵錘。我們正在說話時,楊貴俠來了,看我們人多,又從飯店要了幾個炒菜。我讓她也吃點,她說她心煩不想吃。王桂玲吃了飯,到樓上燒著了幾炷香,磕了幾個頭,和楊貴俠就一塊先走了。臨走時王桂玲讓我們吃快點,她們先去把李二鳳約出來,讓我們都在實驗中學的操場等她們。

晚上8點多鐘,大寶開著我家的白色儀征車帶著我和世忠、瑞吉、艷雨來到操場。到了操場我看到楊貴俠一個人站在那里,就問她桂玲呢,她說到李二鳳家喊人去了。這時,楊貴俠從衣袋里掏出幾副橡膠皮手套每人給了一副,說都戴上,別留下指紋。艷雨也從一個塑料袋里取兩根尼龍繩子遞給了世忠和瑞吉。

這時,我看見操場邊有一對男女在談對象,離我們很近,我就裝做解手把他們嚇跑了。我們又等了20多分鐘不見桂玲回來,楊貴俠說這么長時間還不出來,能出啥事嗎,我說不會的。正說著我們看到遠處巷口里走出了兩個人影,楊貴俠說:“來了,來了!”

我趕快讓世忠、瑞吉和艷雨趴在車座位后面,躲起來。楊貴俠上了副駕駛座位上,我坐在大寶后面,等候李二鳳上車。

我屏住呼吸,心跳得厲害。李二鳳來到車跟前,拉開車門伸頭看了一下問:“誰?”

我趕緊笑著說:“二鳳,沒有誰,大寶、我和你貴俠姐。”

楊貴俠親切地說:“二鳳妹,快上車吧,你和志強的事咱到桂玲家好好說說,你志強哥把工作都給你和囡囡找好了,快上車吧,到家再細說。”

李二鳳也沒有多想就上了車,接著王桂玲也上了車,把李二鳳擠在座位中間。楊貴俠手一揮說:“大寶,快開車!”

車剛開出操場,楊貴俠轉身吆喝:“砸死她!”

這時蹲在座位后的世忠和瑞吉聽到命令之后,立即動了手。瑞吉兩手將繩子抖開,甩到李二鳳的脖前,攥住繩頭,左腳蹬后座,使勁向后勒。王桂玲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件紅色運動衫,套住李二鳳的頭,防止濺血。世忠掄起艷雨遞給的鐵錘,朝李二鳳的額頭砸去。繩子勒住李二鳳的一剎那,她拼命地掙扎,嘴張著想說些什么,但說什么也沒聽清,只能聽見她的嗓子眼里發出咕嚕的聲音。她的雙手向后伸著想抓些什么,我和王桂玲便把她雙臂牢牢地抱住,李二鳳又用腳拼命地跺,楊貴俠從前面爬過來,撲到李二鳳身上,壓住李二鳳的雙腿,咬著牙喊道:“朝死里砸!”

車子慢慢開出城外,李二鳳的腳后跟來回在車里蹬,直到慢慢地停下來。

我們又讓大寶把車開回城,到了城里叫世忠去開大貨車,尋找地方拋尸。我們來到李二鳳家附近的世紀大道,看周圍無人,便將李二鳳尸體掀下車,然后我便給世忠打手機,讓他快來軋。

楊貴俠和艷雨在李志強家門前下了車,去了李志強家。換了血衣,李志強還給艷雨倒了一杯茶,關心地問:“孩子當兵還好嗎?讓他好好地在部隊干,回來了工作不要愁。”

過了一會兒,瑞吉開車把艷雨接回家,我把大寶和王桂玲送到家,拿著換下來的血衣,開著儀征車從西路回了黃口,到黃口鎮孫樓村附近的一個小溝里,把血衣澆上汽油燒了,然后又用土給埋上。開著貨車從李二鳳身上軋過之后,為了防止西路收費站錄像,世忠從東路返回黃口。

當天晚上我就給李志強打手機說把李二鳳徹底解決了。

第二天,也就是5月15日上午,李志強帶領交通局有關人員在黃口交管站宣布我任站長,全面主持工作。

16日上午,李志強又給我打電話,讓我抓緊把作案的儀征車處理掉。當天晚上,我開著摩托車,世忠開著儀征車來到黃口鎮楊閣村找到世忠的拜把兄弟電焊工王雙芝,告訴他車子出事了,讓他連夜將其分割藏匿……

王桂玲平時嘴不閑著,進了公安機關,卻裝聾作啞,一問三不知。

李慶豐見軟的不行,立即給她戴上手銬,砸上鐐銬,讓其面壁思過。王桂玲看到這種陣勢,覺得大勢已去。李慶豐說:“你看你兒子態度多好,不僅說了還關心家里小弟弟上學的事和跑客運的事。你呢?頑固不化。我說你王桂玲自己糊涂做了就算了,為什么還拉著你兒子去干這事!”

這話正說到王桂玲的痛處,她失聲痛哭,仰著臉,嘴張得像瓢一樣:“我的兒啊,是媽對不起你呀!”

長哭之后,王桂玲覺得心中暢快多了,接著也如實供述了殺害李二鳳的全部犯罪事實。

李慶豐又問:“5月14日晚,你是怎樣把李二鳳約出去的?”

“我和楊貴俠步行先來到實驗中學操場,讓她在操場上等我,我便一個人去了李二鳳家。李二鳳家門關著,按了半天門鈴沒人理,剛想轉身回去,就聽到里面搭話:‘誰?’

“我趕忙接腔:‘二鳳,我,桂玲!’

“她說:‘來送錢的嗎?’

“我說:‘不還沒到期嘛!我有其他事找你,你快開門。’

“大門開了,我進屋后,李二鳳就急急催我說:‘快說,我還有事!’

“我說:‘那十萬塊錢能不能不給?’

“李二鳳朝我的腚踢了一腳罵道:‘你想得美!’

“我連忙笑著說:‘我只是開個玩笑。二鳳我問你,給你十萬塊錢,今后你能不惹我們不?大寶能上班不?’

“‘我保證不惹你們,大寶婚事我也不干涉,他想上班行,我去找志強。’

“我說:‘貴俠在操場等你,想跟你商量商量李志強的事,讓你去一趟。’

“李二鳳頭一甩說:‘不去,架子不小,還讓我巴結她。’

“我連忙解釋:‘在你家談不方便,還是到外面談好一些。’

“李二鳳稍稍猶豫了一下說:‘去,我看她能咋著我!’

“接著我們便來到了操場……”

5月20日,指揮部兵分三路,很快將楊貴俠、趙艷雨抓獲歸案。

樊世忠和王瑞吉畏罪潛逃。

指揮部很快掌握到:王瑞吉近日與黑龍江省大慶市一個朋友聯系密切,分析認為他極有可能逃往大慶,便以宿州市公安局的名義將王瑞吉有關資料傳給大慶市公安局。當時全國各地都在抗擊“非典”,大慶市公安局在火車站出入口,設置了“非典”檢查站,5月22日晚8時,王瑞吉一露頭,便被大慶警方捕獲。

樊世忠在其母的說服教育下,于5月22日上午主動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至此,經過七天七夜的連續作戰,“5·15”特大殺人案成功告破,所有犯罪嫌疑人無一漏網!

責任編輯·楊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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