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為了你——黃土路。我沒有留戀那多彩的城市,沒有顧及那驚詫、嘲諷的眼神兒……
在我的記憶中,家鄉的這條黃土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什么彎曲。春晨,路旁擠滿了鵝黃、嫩綠的小草,寶石般閃爍著晶瑩的露滴;夏夜,在苦艾那古老的幽香里,熱情的蛙聲編織著一個個神奇的音畫;深秋,載滿大包小垛的牛車咯咯吱吱輾起一路塵土,拉回了父兄小小的滿足;嚴冬,踩著皚皚的積雪,郵遞員送來了城里的新聞——這小村惟一的話題和三兩封遙遠的安慰。
這是一條古老而又年輕的路,歲月的塵砂沉淀成狹窄、單調的平面,記憶著爺爺挑擔子時疲憊的身影,也記憶著爸爸風雨中顛簸的腳步和我不安分的童年。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在鄉親們忙碌的目光背后,我用飯籠布包好母親剛剛烙出的香噴噴的玉米面餅,揣著磨毛了邊的入學通知書和那顆滾燙的心,與本村惟一的伙伴一起踏上這條路。盡管雨天道路泥濘,盡管大雪阻塞交通,盡管母親幾次摸著我發燙的額頭勸我歇一天……我沒有誤了學業。年終,我捧回了一張獎狀,鮮艷艷的。
漸漸地,我成了鄰居和親友們議論的話題,他們用羨慕的和自愧不如的口氣夸母親教子有方,母親只是用含笑的眼睛看著我。而我卻從沒笑過,即使在我捧回獎狀的那一刻。因為我知道,也只有我才真正知道母親目光的分量。母親對我的照顧更加無微不至了,除了每天起早給我做飯,還常常陪我到深夜;有時只是呆呆地看著我做功課,仿佛一個農民守護著自己辛勤的勞動果實。
初三的下半學期,我的同伴失學了。從此,這條路上,只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每日默默地往返。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磨壞了多少雙鞋,害得近視眼的母親一次次地扎破手指。多少次腿像灌了鉛一樣,跌倒了爬起來再走,手腳凍出了瘡……但,我終于走進了高一級的學校。春去秋來,轉眼間四年過去了,我重新登上黃土路,回到了母親的身旁。我要用我所學的知識來澆灌家鄉那些沒走出這條黃土路的孩子。
站在小山頭上,放眼望去,依然是一個上坡。這兒就是路的終點吧!路旁,一塊腐朽的木牌證明著一個長滿荒草的平平土堆。我第一次發現,這條路像一條拉不緊的纖索,一頭拴著家鄉,一頭伸向遙遠的東方。藍天空曠曠的,沒有一絲云彩,瑟瑟秋風吹過,遠處依稀傳來了深沉的號子,嗨——呦……
(作者單位:寧安市海浪鎮第一中學)
責任編輯/李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