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夏地處黃土高原向青藏高原、中原農區向高原牧區、中溫帶氣候向寒帶氣候的“三過渡”地帶,西南部廣袤的藏區牧場,與東面的中原腹地,兩者在經濟類型、民族背景、文化特征、生產生活方式諸多方面存在著顯著的差異,尤其在生產和生活方面,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因此,在歷史上形成了以中原農產品與牧區畜產品相互交換為主的“茶馬互市”。除這種區域間的民族貿易之外,臨夏在歷史上還曾扮演了古絲綢之路南道重鎮的國際貿易角色,當時的商道自東北渡黃河入境,沿青藏高原東部邊緣西出河西走廊,直通中亞西亞乃至歐洲。
特殊的地理位置是促使臨夏成為黃河上游重要商埠的外在條件。探究臨夏千百年來商貿流通持續繁榮的根本原因,應當說是獨特的人文環境使然。臨夏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境內有漢、回、東鄉、保安、撒拉等民族,其中東鄉、保安兩個民族為國內獨有。少數民族中回族為主體民族,有著悠久的經商傳統,善于經商,精于謀利是其突出特點。從回族和東鄉族形成的淵源來看,與東西亞之間頻繁的經貿、文化交流和軍事碰撞密不可分。元明時期,伊斯蘭教從陸上向東傳播,伊斯蘭傳教士自西亞、中亞來到臨夏設壇傳教,使臨夏成為中國傳播伊斯蘭教的重要基地。伊斯蘭教在傳播過程中,同時也輸入和傳播了阿拉伯商業思想和文化,對穆斯林聚居的臨夏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這種崇尚商業,倡導貿易的思想觀念,對以儒家思想為主的傳統的重農抑商的固有觀念產生了巨大的沖擊,尤其是虔誠信奉伊斯蘭教的回、東鄉等民族秉承伊斯蘭文化崇尚經商的思想觀念及經商方式,與本民族傳統相濡以沫,逐步形成了以回藏貿易為主,以阿拉伯式長途販運為特點的區域性商業文化。“一滴水融入大海才會永不干涸,一分錢投入貿易才會用之不竭。”對這一真理的普遍認同,已成為臨夏廣大穆斯林固化的觀念。當你聽到悠揚而凄厲的花兒歌唱著“腳戶哥下四川”的時候,你應該知道那就是臨夏傳統的商業文化自歷史深處傳來的天籟之聲。
有一個典型事例很能反映臨夏回族善于經商,思路開闊,腦子靈活的特點。有回、漢兩人同到集市上去買羊,買了羊后趕著回家,半路上有人出價買羊。漢族羊倌認為自己大老遠上集市買回的羊,挑來撿去好不容易選定了中意的,沒有道理再賣與別人,因此決計不賣;回族羊倌則不然,他看到有人出的價錢比買進的價高,有錢可賺,于是就立刻成交,然后回到集市上再買了一只趕回家。兩個羊倌買羊回家,目的都是為了飼養繁殖,然后出售賺錢,他們的終極目標是一個,但當出現賺錢機會的時候,兩個人卻表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態度。歸根到底,就是商業意識的差別。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時光推進到20世紀80年代,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到臨夏大地的時候,臨夏人的商業意識和經商才能開始迸發,大批臨夏人憑借傳統優勢,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東進西出,南來北往,四面出擊,全面開拓貿易市場,向東采購紡織品等日用工業品,運至甘肅南部、青海、西藏、新疆等地銷售;把西部畜產品大量運銷至東部地區,為東部輕工業源源不斷地供應原料;三甲集的皮毛交易量大面廣,成為全國重點集市。臨夏市作為東西部貿易的重要樞紐,成為西北地區著名的物資集散地。敢闖敢干的臨夏人不畏艱險,吃苦耐勞,開拓了廣大藏區市場,臨夏商人的足跡不但踏遍西北各地,而且擴展到東南沿海和國內各大城市,部分人已跨出國門,做起了邊境貿易。在商貿業迅速起飛的那一段時間,首先造就了成千上萬的私營老板,民營經濟如火如荼發展起來,從事商貿業的人口比例之高,民營經濟比重之大,城鎮居民自主就業率之高,成為國內罕見的經濟現象。著名社會學家和經濟學家費孝通先生在考察臨夏后由衷地贊嘆:“東有溫州,西有河州。”
臨夏民營經濟的資本積累,幾乎全部從商貿流通的收益轉化而來,各類商業企業在全部經濟實體的總數中占到了九成以上。商業是現代化特征比較突出的產業,臨夏的商業始終保持了與時俱進的特點。漫步在城市街道,昔日雜亂的地攤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環境優雅、富麗堂皇的大型商場、專業市場和特色商品街,電子商務、大型超市和連鎖經營等新型商業不斷涌現。在風味小吃的吆喝聲中,在傳統文化的映照之下,臨夏人正悄然地更新著商業觀念,臨夏的商貿業正追逐現代化的浪潮而健步如飛。
有人說,如果沒有發達的商貿業,臨夏就不稱其為臨夏。又有人說,如果臨夏人沒有那么多的人經商,沒人會送一個“河州鬼”的渾名。沒有商業就沒有今天的臨夏,商業文化已浸潤到臨夏的每一寸土地,浸潤到每個人的思想深處。你褒也罷,貶也罷,這就是中國西部的旱碼頭———臨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