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著《厚黑學》,曾經在20世紀40年代風行一時,在90年代,又成為我國大陸的熱銷書。其中講到的某些中國人的做事方式中有一式叫“補鍋式”,就是說當鍋小有裂紋,很容易修補時,偏不去補;要等裂紋大到不得了,人人都要求補時,才動手。更有故意將小的裂紋敲大,然后方顯補鍋之功力。初讀時不甚以為然,但以后對社會了解越多,越覺得其所言不虛。
遠的不講,單僅建國之后半個世紀內,我們補過的“鍋”可謂多矣。“大躍進”時,搞“一大二公”,連吃飯都要在食堂集體吃,不允許提反面意見。直到發生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了不少人,實踐證明是搞不下去了,才退回到“三自一包”的政策。20世紀50年代,馬寅初先生提出“新人口論”,認為中國人口增長過快,應當實行計劃生育。那時中國的人口尚在5億左右。如果采納馬老先生的主張,中國的人口問題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嚴重??上У氖钱敃r“鍋”還沒有破掉,眾人皆無“補鍋”之心,反倒責備“新人口論”是“資產階級”的異端。直到人口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于是立刻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緊急“補鍋”,并在世界上創造了節制生育的巨大成績?!拔幕蟾锩?,明明是一場亂黨亂國亂軍的浩劫,然而在其開始時,舉國上下,無論城市農村,工農兵學商各界,無不踴躍參加,唯恐錯過又一次“參加革命”的機會。直到國民經濟已到“崩潰的邊緣”,還有人要堅持“兩個凡是”。最近,生態環境問題又成為國人關注的中心。西北地區的沙漠化,黃河海河塔里木河的斷流,江河湖海的嚴重污染,許多地方吃水都成了問題,大家才又想起了“補鍋”,“生態問題”又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了。于是有各地封山育林的舉措,有環保問題的一票否決權,有“限期治理”。而今年爆發的“非典”災難更是這種官僚主義的“補鍋”工作作風的典型實例。在疫情開始之時,如果各方能予以足夠的重視,不會蔓延到全國。但可惜有關部門缺乏預見性,采取“掩耳盜鈴”式的方法,致使“非典”蔓延成災,成為一場全國性的災難。
以上乃是大的事例,小的事例也俯拾即是,隨手拈來。像社會治安,流氓團伙長期作惡多端,引起民憤,才一舉將其鏟除;干部貪污受賄,非得其數額巨大,眾人皆知時,才將其撤職查辦,“移交司法部門處理”;國有企業惟有到嚴重虧損時,才去更換廠長經理;應試教育學生負擔重得難以應付,非得有人厭學輕生、甚至傷及父母,并揚言危害社會,才產生“減負”,轉向素質教育;農村學校破舊到房倒人傷,才建新的校舍。我們常聽到“積重難返”、“非解決不可”等等的強調語氣,實際上都是“補鍋式”思維和行為方式的寫照。
細想起來,之所以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補鍋”行為,部分原因是人性的固有弱點,如認識錯誤和道德修養不夠等,部分原因是由于體制上的不完善,如決策不民主,缺乏有效的監督和制約等。我們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圣賢,領導干部個個都是諸葛亮,自然就不能希冀在社會生活中沒有曲折,沒有失誤。因此,要減少“補鍋式”做事方式,一方面要用科學的思維方式來代替各種陳舊落后的思維方式;另一方面,必須有能夠預防和及時發現失誤、糾正失誤的社會機制。改革開放后提供的決策的民主化和科學化,應該是一劑良藥。如果我們能夠完全貫徹之,將會有希望扭轉官場上的“補鍋作風”,杜絕這種官僚腐敗現象,其意義可謂深遠矣。小則關系到一個單位、一個地方的興衰,大則關系到能否及時糾正類似“大躍進”、“文化大革命”之類的錯誤的發生和繼續,以使整個國家民族避免“走一段彎路”。
“補鍋式”工作方式,應當休矣!
(作者單位:中共遼寧省委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