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棄文化與心理斷奶

斷臍、斷奶與心理斷奶校辦企業發展的三個階段

人要真正長大，一生要度過幾個關鍵時期。第一個時期是斷臍，標志著一個獨立生命的誕生；第二個時期是斷奶，標志著個體可以到母體之外尋求食物，謀求生存；第三個時期是心理斷奶，從情感和心理上擺脫對母體的依賴，成為社會學意義的獨立個體。只有順利完成心理斷奶，我們才能真正開始長大。

校辦企業的發展也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創辦期。這時候的校辦企業，所有營養幾乎都來自母體——企業的人、財、物，所有資源都由學校輸入，直到企業注冊，開始接單第一筆業務。企業對學校的依賴也心安理得；第二個階段是成長期。在成長初期，企業還不能養活自己，其生存所需要的資源還要靠學校的接濟，因此，在很多方面，學校對企業有決定的權力；在企業有了盈利時，學校又無限制地伸手控制?！霸谌耸路矫?，校辦企業一直受到校領導的掣肘；在經營方面，校企往往從起步就在學校的溫室里長大，先天缺少一種商業競爭環境，校企承擔著各種各樣的社會責任，浪費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最終致使公司主業不明；在體制方面，與國有企業一樣，受到所有者缺位等問題困擾”。改制，可以從根本上改變這些現象，使企業獲得支配自己的應有權力。但是，所起的作用也僅僅像給孩子斷奶一樣，使孩子完成生物學意義上的獨立。要使孩子真正長大，必須完成第三個階段，心理斷奶：從文化上完成對校園文化的揚棄，擺脫校園文化的阻力。

校園文化何以成為阻力從中國女孩的尷尬說起

一個傳統的中國家庭舉家遷入美國，女孩嫁給了當地的美國人。從結婚的第一天起，女孩就陷入了無限的尷尬：女孩丈夫的父親竟然以擁抱的方式表示對她的歡迎。當然，她知道這是美國的習俗，她也必須接受和適應。但是，內心總是很別扭，每一次擁抱總是令她尷尬不已。女孩的尷尬和別扭來自她的內心。在中國二十多年的成長經驗告訴她，公爹和兒媳是萬萬不能擁抱的。這種觀念已經深深扎根于她的思想深處，形成了內在的價值觀。一切與這種價值觀相違背的行為，都會受到她本能的拒絕。因此，當她來到美國，為融入美國社會不得不做出與自己內在價值觀相違背的行為時，只能忍受內心的別扭和尷尬。

其實，校辦企業發展中的很多尷尬也是這樣形成的。

校辦企業大部分是以專家、學者的科研成果為核心，以學校的科研力量為依托，以國家的優惠政策為支持發展起來的。他們內化和形成了與學校這種特定組織的使命相適應的價值觀：追求真理一絲不茍、崇尚德行淡泊金錢、堅持己見不媚權威、專業至上學術第一……在學生培養和科學研究中，教師員工、專家學者的內在追求與學校和社會的外在要求又高度一致，使學校與員工都能在既定模式下發展。

企業是一個與學校完全不同的組織。從組織的使命、宗旨，到由此決定的行為目標和價值標準都不同于學校。它的最直接目標必須是賺錢。是否能創造效益成為衡量員工行為和工作成果的最現實標準。技術的“技術性”要服從于技術的“市場性”，思想的真理性有時不得不讓位于現實的靈活性和適應性，決策確定后，堅持己見、特立獨行將不合時宜，服從權威、協調行動將是唯一正確的選擇，談判桌上大施“陰謀詭計”、花錢“斤斤計較”、決策“患得患失”將成為主要工作內容……面對這一切，一個在市場經濟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企業家不會感覺有任何不妥，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就像在美國長大的人對“公爹”以擁抱表示對“兒媳”的歡迎一樣，一切都自然而然。

但是，一個一直在學校從事教學與科研的教授在面對這一切時，感覺會完全不同。教授從學校的教學科研崗位轉向企業經營管理崗位時，要改變多年形成的與學校使命相適應的價值觀不可能像扔掉教鞭一樣容易。當一個學者為了企業利益不得不到談判桌前與人“斤斤計較”地爭論價格時，其感覺與中國姑娘接受美國公爹的“擁抱禮”好不了多少。很多學者下海經商初期都曾經有過強烈的“被金錢異化”的感覺，這種異化過程就是價值觀的轉換過程；同樣道理，一個承擔企業研發任務的教授如果仍然按照學校科研的作風追求完美性、先進性和學術性，可能使得企業的科研成果“技術先進性”有余而“市場適用性”不足?！扒迦A紫光作為高校企業的一面旗幟，承擔過很多的國家級研發任務、去追趕世界先進水平”。這種“追求世界先進水平”的做法對企業的影響，恐怕不僅僅是增加了企業負擔，更重要的是企業研發導向的偏誤。因為當企業開發的技術先進到市場不需要的程度時，自然很難指望效益的回報。多年來海爾以“客戶的難題就是產品開發的課題”為導向，為市場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產品，也取得了豐厚的利潤回報。但是，這些成果如果從學術標準看，可能沒有什么價值。因此，教授們對這類開發可能是不屑一顧。

可見，教職員工從學校校園文化中內化的價值觀和基本理念與企業所要求的價值觀與理念是多么的不同。這種基于校園文化的價值觀深藏于員工的內心，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對企業發展的深層次影響無處不在。企業如果不能使員工擺脫這種價值觀，就會像一個沒有完成心理斷奶的孩子很難發展出自己的健康人格一樣，也很難培養出真正的面向市場的企業文化。

這正是校辦企業的一個重要任務。

如何完成心理斷奶對校辦企業的忠告

國務院辦公廳于二○○一年十一月一日頒發《關于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規范校辦企業管理體制試點問題的通知》后，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兩校的校辦企業改制工作已經全面展開，這標志著中國校辦企業集體斷奶的開始。但是，清華紫光又超前了一步。新近調整的紫光領導層也開始意識到，要想獲得公司的長足發展，必須拋棄校園文化對企業的不利影響。這種行動反映了紫光領導者的敏感覺察能力和果斷的決策能力。不久，相信中國的校辦企業就會掀起一股“揚棄校園文化”的潮流。

但是，這正是筆者的擔憂所在。

中國企業習慣“跟風”已經是多年痼疾，由此導致的“浮躁”癥狀更是讓人不堪忍受。文化是無形的，價值觀與理念深藏于員工思想深處。因此揚棄校園文化、培養新的文化絕對不是喊幾句口號就能解決的。正如本刊2003年9月期《企業文化建設三步曲》一文論述的一樣，必須有一整套的科學的方法、長期堅持不懈地努力、以及有意識地培養，才能使新的文化理念、價值觀念，逐步在企業、在員工的思想深處扎根、開花、結果，為企業發展提供源源不斷的文化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