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告訴我們,在面對美國政府的制裁措施時不必過于驚慌失措
去年5月9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理查德·鮑徹宣布,依據2000年《伊朗防止核武器擴散條約》,包括8家中國公司/個人在內的12家公司/個人由于“向伊朗出售與武器有關的貨物”,將被實施為期2年的經濟制裁。兩個月后,美國政府又依據1992年《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以及1991年《化學及生物武器控制和消除戰爭條約》,以“有意地在實質上對伊朗或伊拉克取得化學武器或取得在數量和類型上足以破壞穩定的先進常規武器提供幫助”為理由,對9家中國實體/個人及一印度籍個人實施制裁。至此,短短兩個月內,即有十余家中國公司被劃歸到美國政府經濟制裁措施的范圍內。
此后,與被制裁公司直接或間接相關的一些中國公司紛紛向我服務的事務所進行咨詢。今年2月初,一家中國公司緊急致函說,近日其通過一美國快遞公司發往數個美國客戶的運輸單據及空運貨物快件均被退回,所有快件均被開封并插入數頁有關制裁的文件。更嚴重的是,該公司一家合作逾10年、年出口額逾3千萬美元的長期美國客戶通過同一快遞公司發往該中國公司的郵件也被附上有關制裁文件,并被退回。快遞公司在退件時未提供任何詳細解釋,只宣稱是美國政府行為。因此,該美國客戶已經提出暫停向該公司采購。鑒于此,該中國公司希望委托我們就此制裁問題向美國政府提出申訴及要求澄清,以求盡快恢復對美貿易關系。
三項制裁的適用性
我們注意到,快遞公司在所有退件中所附的制裁文件是關于2002年5月9日美國政府在《伊朗防止核武器擴散條約》下對8家中國實體/個人進行制裁的通知。在該項制裁名單中(包括被制裁的繼承公司/子公司/子單位),并不包括此家中國公司。但名單中確有一家被制裁公司,其名稱與此家中國公司的名稱十分相似,而且辦公地址相同。我們由此相信,美國快遞公司混淆了該被制裁公司與此家中國公司的名稱,將此中國公司誤認為應被制裁公司,因而發生了退件行為。
我們同時注意到,雖然此中國公司不在《伊朗防治核武器擴散條約》的制裁范圍內,但該公司的大股東卻在美國政府之后依據《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及《化學及生物武器控制和消除戰爭條約》做出的另兩項制裁名單上。其中,由于依據《化學及生物武器控制和消除戰爭條約》所做制裁僅對此中國公司的股東及其股東的“繼承公司”(“Successors”)實施制裁措施,該項制裁應當不適用于此家中國公司。而在依據《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所做出的制裁中,制裁名單明確指定其股東及該股東的“子公司”(“Subsidiaries”)均在制裁范圍之內。因此,此中國公司雖不應受《伊朗防治核武器擴散條約》和《化學及生物武器控制和消除戰爭條約》的制裁措施的制約,但仍在《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的制裁范圍內。
《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項下的制裁措施
該條約的制裁措施包括以下兩方面:
(1)美國政府不得向被制裁實體/個人購買任何貨物、服務或技術;以及
(2)美國政府不得針對被制裁實體/個人的任何出口或向被制裁實體/個人的任何出口發放出口許可。
而在此案中對此中國公司有意義的事實上只是第(1)項制裁措施。這也正是該公司的美國客戶所關心的問題,因為該美國客戶恰恰有相當大部分的業務是與美國政府的采購合同。雖然該美國公司購買中國公司的產品只是為了補充其一般庫存,而并非特別為了履行其與美國政府之間的某個特定采購合同,但該美國公司確實無法控制其一般庫存中所購買的中國公司的產品最終在政府采購合同項下再出售給美國政府。為謹慎起見,該美國公司只得暫時中斷了與此家中國公司的貿易關系。
根據美國國務院對《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項下制裁范圍的一般解釋,禁止政府采購包括禁止被制裁實體/個人成為美國政府采購合同的訂約方(“Contractors”)以及分包方(“Subcontractors”)。鑒于此家中國公司與美國政府之間并不存在任何直接的采購合同關系,問題由是簡化為:該美國公司通過提取一般庫存而非經常性地向美國政府銷售從被制裁的中國公司所購進的產品,此種銷售是否使該中國公司成為政府采購合同的“分包方”從而應根據美國政府在《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項下所做出的制裁措施被禁止?
美國國務院的確認
我們就此向美國國務院提交了一份書面申請,請求其對以下事項進行澄清并確認:
(1) 針對美國快遞公司的誤認以及避免以后再發生類似的誤認:我們要求美國國務院確認三項制裁措施對此中國公司的適用性;以及
(2) 根據《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的制裁措施,美國公司通過提取一般庫存而非經常性地向美國政府銷售從被制裁的中國公司所購進的產品,此種銷售是否使該中國公司成為政府采購合同的“分包方”,從而被制裁措施所禁止?我們認為答案應該是否定的,因為在該美國公司與被制裁的中國公司之間并不存在任何合同,規定了被制裁公司向美國公司提供其產品是為了履行該美國公司與美國政府簽訂的任何特定采購合同/分包采購合同。因此,根據《聯邦采購規則》的定義,上述性質的銷售不應導致美國公司與被制裁公司之間的合同構成分包合同。
今年6月,我們收到了美國國務院就此詢問的書面批復。美國國務院首先確認了,該中國公司不受美國政府在《伊朗防治核武器擴散條約》和《化學及生物武器控制和消除戰爭條約》下所做出的制裁措施的制裁,但應在美國政府依據《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所做出的制裁范圍內。然而,后者并不禁止向美國進口該中國公司的產品。據此,我們向美國快遞公司發出了律師函,明確該中國公司發出的快件不應被退回。
美國國務院同時確認,由于該中國公司與美國公司之間并不存在特定的、就美國公司與美國政府之間的基本合同而形成的分包合同,美國公司通過提取一般庫存而非經常性地向美國政府銷售從被制裁的中國公司所購進的產品,此種銷售不構成《聯邦采購規則》意義上的“分包合同”。我們據此可以確定,該美國公司以上述方式向美國政府銷售其購進的被制裁中國公司的產品的行為不應被《伊朗-伊拉克防止武器擴散條約》項下的制裁所禁止。至此,這個結論完全打消了美國公司關于政府采購方面制裁的顧慮,使該中國公司與其美國客戶之間的長期貿易關系得以全面恢復正常。
經驗告訴我們,在面對美國政府的制裁措施時不必過于驚慌失措,首先應當以法律法令為依據,檢查該等制裁是否適用得正確,是否存在著名稱或制裁范圍的誤認。
其次,應確認制裁措施的范圍是否明確,相關的貿易模式是否存在向美國國務院澄清辯解的可能性,尋求一切有利的法律解釋向美國國務院闡述及證明相關貿易行為應被排除在制裁之外。
此外,還應盡力爭取與美國國務院所有與該事項相關部門的共同面對面會見,以求更直接更清楚地解釋情況并論述理由。
最后,應以書面形式向美國國務院提出確認申請,以獲得其就該事項最終的正式批復,以避免任何不確定性,同時作為解決之后可能發生的類似事件的法律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