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很想把這篇文章寫成傳記式,自己做個局外人,心平氣和高高掛起,講講Johnny Cash(約翰尼·卡許)的生平,講講他在年輕時候的作為,講講要了他命的糖尿病并發癥,再在當中穿插一點喜聞樂見的軼事,看來就差不多可以交差了。著手做這件事的那個晚上,開始一邊不緊不慢地翻找些資料,音樂、圖片、文字什么,其中也有講到三個月前因呼吸衰竭先他而去的妻子朱恩·卡特·卡許(June Carter Cash)的,一邊在聽一張精選,16首曲子。實不相瞞,對June的興趣也許要來得比她丈夫要大,因為這個人不同尋常的出身——她是梅貝利·卡特(Maybelle Carter)的女兒,也就是說,來自但凡說起鄉村樂便不可不提的“卡特家族”(Carter Family,我得說我的天哪!)。記憶猶新的是雪瑞爾·克魯(Sheryl Crow)和阿蘭妮斯·莫瑞賽特(Alanis Morissette)等重量級搖滾女歌手曾在8月份的某一天共同聚于納什維爾,為她舉行過一場紀念演唱會。
不知不覺翻出了一段June在很多年前接受媒體的采訪,說起當她意識到自己愛上了Johnny那一刻內在所產生的極度恐懼:“一天早晨大約四點左右,我開著車,把油門加到了最大,在路面上瘋狂地行進,同時腦海里不停地問:‘怎么會在這個時候跑到高速公路上來的?’”
此時耳邊剛剛放到“Man In Black”,據說Jonny唱了這首歌以后,就真的永遠只穿黑色了:
Well,we're doing mighty fine,I do suppose
In our streak of lightning cars and fancy clothes
But just so we're reminded of the ones who are held back
Up front there ought'a be a Man In Black
愛上不該愛的人,這種困境可能在每個人生命里都出現過,即使結局或有所不同,時過境遷連感念都忘光了,但小小的一個提示卻總會不經意帶來依稀仿佛的呼應,使人陷入而不知所措。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接下去讀。Johnny或許在第一眼就明白了情感的歸屬,而June卻認為“他是我沒有權利去愛的一個,我為他的生命方式而感到不安……如此慌亂,可這份感情就像一串燒起來的火(Ring of Fire)”。
“Ring of Fire”,1964年夏天的一首名曲,在鄉村榜榜首呆了7個星期,詞曲作者為June Carter 和Merle Kilgore,Johnny Cash演唱。其時Johnny的第一次婚姻正好滿十年,而June則仍然是他一位朋友卡爾·史密斯(Carl Smith,也是鄉村界的重要人物,本年度剛入選名人堂)的妻子。June比Johnny大2歲,那時候兩人尚處于一種合作關系,她出現在他的表演現場擔任和聲或伴唱。萬能的上帝確實很喜歡捉弄人,萌發于這種境況下的愛情不可不讓人絕望,卻也美麗到極點,因為連向對方說一句“我愛你”都不敢,試問該是一種怎樣的小心翼翼?
想像他們無辜的對視,天地都將為此而憔悴蒼老。
Internet上所有的英文音樂網站都有反復出現的Jonny Cash兩個單詞,留言板排滿了字,人們熱切地書寫著內心話語,以此傳遞一種真摯的追思。諸如Bob Dylan、Merle Haggard 、Kris Kristofferson、Bono、Jerry Lee Lewis 、Emmylou Harris、Sheryl Crow、Tom Petty這樣的一些明星也在接受采訪時動情地表達對他的敬意。
“一個王者,像一顆北極星,指引著我們”——Bob Dylan
“和卡許一比,我們都不過是膽小鬼”——Bono
“他是一個有信仰的人,我希望他通過了那扇門”——Jerry Lee Lewis
“約翰尼幾乎可以說是來自于圣經,他走過這個世界,經歷了人所應該經歷的一切苦難”——Sheryl Crow
作為和“貓王”同時代出道的著名鄉村歌手,Cash不僅在超過半個世紀的歌唱生涯里出了無數動人的唱片,灌制了1500首以上的歌曲(我得再一次說我的天那!!),而且以其對命運不言屈服的斗士精神,關注自身,關注人群,作品廣泛地反映了美國社會各個階層的生活,對當代美國人有著不可磨滅也難以取代的影響。
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期,Cash以《Johnny Cash With His Hot Blue Guitar》一炮打紅,連連有《Hymns By Johnny Cash》、《Now,There Was a Song!》等優秀專輯奠定了他的巨星地位,然而在生活中,某些危機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高密度的日程安排使得他的身體處于常人無法想象的負荷之下,1959年一年里需要出席演唱會以及各種表演達到了300場以上!一個普通之軀絕對難以承受。為了緩解精神壓力,開始求助于藥品安非他明。如此,到了1961年左右徹底變成了一個癮君子,1965年竟然因為販毒受到審判,次年他和Vivian Leberto的婚姻也終于到了盡頭。
June在那個時候勇敢地作出了選擇,她離了婚走近所愛的人,幫助他擺脫毒品,并且給了他信仰——Johnny后期虔誠地信奉基督,這使他狂亂的心靈得到了原本屬于生命的平靜。兩人于1968年的春天結婚,從此一起上路,一起歌唱,一起祈禱,共同生活了整整35年,直至死亡迫使他們分開。一部叫做《福音之路》的影片記載了這段偉大的愛情,Johnny曾經描述道:“一天早上,她醒來說昨晚夢見我站在以色列的高山之巔,正在和耶穌對話。5年之后我在電影里實現了這個夢境。”
June本身也是一位優秀的歌手,她的個人作品雖然不多,但是水準都非常之高,1999年出版過《Press On》,去世之前還有一張《Wildwood Flower》。此外她以小說家、演員、慈善家和人道主義者的多重身份,為公眾事業作出過相當令人矚目的貢獻。
留言板仍然在不斷刷新,看到有一位歌迷留下這樣一句:應該感激上天,因為他們又重新聚首了。突然想起曾經和朋友說起過“死亡不是別的,只是等人等錯了地方”,但是這一次我寧愿它不會被驗證。一種異樣的心情驅使之下走出了房間,帶著音樂在校園里踟躕。
夜如此之深,衣服和臉頰都被濡濕,不知淚水還是露水:
Love Is A Burning Thing
And It Makes A Fiery Ring
Bound By Wild Desire
I Fell Into A Ring Of Fi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