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婚,曾是榮耀的象征,讓許多年輕人羨慕和向往。殊不知,“高處不勝寒”,不少“榮耀”之中的人,嘗到的卻是辛酸苦辣的滋味!
退
婚
軍隊有個特殊規定:軍官確定戀愛關系后,要向組織匯報,由政治部門發函或派人調查戀愛對象的政治歷史和現實表現,若無問題,便通知本人,允許保持關系,女朋友即升格為“未婚妻”。又規定,除了女方要求解除關系外,男方不許主動提出退婚,否則,就是“喜新厭舊”、“忘本變修”。
我的同鄉小陸,與我同在師司令部的一個科室工作。他先由父母包辦與家鄉一個農村女青年訂了婚。次年,又經人介紹,認識了一位大都市的女職工小郝,雙方癡情傾心,互諾為侶。他向組織提出要解除原來婚約,申請調查小郝并確定未婚關系。這時,那位農村女青年向部隊寫信,表示不同意退婚,組織很重視,正式通知他不能再與小郝往來。他不服,多次找組織爭取,希望能與小郝確定關系。他說,與原來的對象缺乏感情基礎,兩人志不同道不合。組織認為,這樣說是“棄土求洋”,是他變了心。為這,他很苦惱,成天心事重重,低頭耷腦,沒精打彩的。組織又說他是錯上加錯,情緒影響了工作。并警告他說,一個月內,如不明確表態與小郝斷交,就要采取嚴厲措施。他不服,也沒怕,仍拗著。
領導火了,不但在干部大會上通報批評了他,而且還讓全科室的黨員開會批評幫助他。
開會的那天下午,我動心眼搞了個小動作,目的在于逃避發言,免傷鄉黨之情。會剛開始,事先安排好的炮兵參謀假托有事,將我叫出了會場。我借故在場外磨蹭了兩個多小時,心想,這會兒該散會了,便故作認真地快步進入會場。
剛坐下,山西籍的無線電參謀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大伙都說完了,正好輪到你發言。我暗自嘆息,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躲過初一卻又碰上了十五!無奈,只好亮亮嗓門,開始“幫助”小陸。其中,難免要說些應該“斗私批修”,不能“蛻化變質”之類的時興話。我發言時,會場的氣氛異常肅穆,小陸的表情格外不安。
散會后,同事們告訴我:整個下午大家均未發言,借口是等我返回后再開始。而我,恰好是呆鳥撞在了槍口上。實際上,全科同志僅我一人發了言;而且,發言的人正是小陸的唯一鄉黨!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做了一件好心反被好心誤,“牽牛過河,六腳齊濕”的蠢事!
所幸,由于小陸的“百折不回”,終于退婚成功,與小郝喜結良緣。
我最明白,這個“百折不回”的過程,飽含著小陸的焦慮和苦悶。當然,也隱含著我的尷尬和內疚。信 婚
他倆都是陜西城固人。他姓欒,是連隊的給養員,她是西安一所師范大學的大學生。他們婚前沒見過面,但是有過風波,是書信作媒,將兩人牽線搭橋連在一起的。
小欒是超期服役的老兵,在部隊人了黨,立過二等功。比他人伍晚三年的戰士都復員了,他仍被作為骨干留在連隊。要不是年齡大了點,以他的表現和能力,一準是要提干的。
說來也巧,巧事成真。建軍五十周年時,女大學生們為部隊寫來了慰問信,寄來了自己縫制的針線包。小欒收藏好了針線包,按郵包上的地址寫了一封回謝信。女方竟然復信了。小欒很激動,開動心思、找來樣本、查對辭典,認認真真地寫去一封自我介紹的長信。鴻雁傳情,兩地相思,他倆互戀互愛,以信定親。
不料,女方父母力阻。理由是男方文化低,又是農村兵,將來沒工作,會讓女兒吃苦受累。聽了父母的意見,女方也開始猶豫,并試探著提出分手。
我是連隊的政治指導員。聽了小欒匯報,決定親自寫信,說服女方父母。當時只是一門心思,想著小欒對部隊的貢獻太大太多了,幫助他解決婚姻困難,是連隊首長義不容辭、責無旁貸的事。
我與女方的父母互通了五封信,長達二十余頁。我說服對方的理由是:選擇女婿是重視品質和心腸,這些小欒都具備;與軍人定婚,有利女兒畢業分配和將來發展,凡事眼光要看遠點;小欒離家從軍,獻身邊防,嫁女給他,也是你們對國家盡了義務對軍隊作了支持!兩位老人深明大義,終于慨諾了這門親事。女方畢業后,分配在城市工作。為防變故,我又動員小欒復員之前完婚。
女方來部隊結婚,他倆拿著照片,在火車站的人群中認出了對方。婚禮儀式上,一位山西籍的營首長低聲與我私語:女大學生嫁給義務兵,對軍人來說是喜事好事,但對女方來說,意味著幸福還是暗含著隱憂?!
當時,我岔開了話題,沒正面回答。其實,這句話問得深刻、結實。我反思著,自己煞費苦心,親自寫信為這樁婚事“排險解難”,讓一般人認為互不般配的一對青年人終成眷屬,究竟是做了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不幸,他倆的婚姻,果然始興終悲。
或許,在他倆決定各奔東西的那一刻,分布在五湖四海的戰友們,還有人正在向別人夸耀這對書信為緣的軍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