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會看到你的背影。你告訴我:“不要胡來。”醒來,還是夜里。我慌忙抓起一根煙,點燃,我看到一小點兒火,周圍的東西可以辨得,就像得救了。然后是火燎煙紙和煙葉的聲音,它們那么清晰。我把灰彈到地上去,一只手指觸到了枕頭上的小窟窿,我習慣性地往外抽棉花,那個洞是你抽煙燒的,現在,里面的棉花就快被我抽空了。連同這個我,一起空了。早就空了。
你走后有一陣子,我很想死去。走到路上看見車也不躲,但鬧劇未遂。后來我不想死了,為了安全,只走斑馬線,但我現在躺在了病床上,撞了我的那輛車躺在了交警隊。我是從車下被人拽出來的,我卻沒死,甚至連殘疾都沒落下,這真神奇。當時我的頭上在流血,我以為我一定會死,于是我在我們共同的朋友的懷抱里喊出了你的名字。但后來我活了下來,就再也沒跟誰提到你。
小時候以為,死亡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可以贖罪,愛和恨轉瞬成灰。多好。但我也記得你說:“我不會再陪你了,但你記住,我們是親人。”我記得你說:“我只想知道你50歲時候的樣子。”在不能行動的這些天,我最多想到的就是這一句。真慶幸,我活了下來,并且將更加珍視自己,活成一個德高望重又傻傻又好看的老太太,讓你看,看穿我。
我們從沒有看穿過彼此,所以會傷害到對方。有一天我跟相熟的朋友說,傷害是一件好事情,只有傷害才能回歸。不盡情的傷我,他恐怕無法得到她真切的原諒。我知道這些,但我畢竟不是個溫和的人,我用緋聞傷害你,并且命中率奇高。你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卻硬要擺出無所謂的樣子,那時候我心里就輕喊,我的冤家呀,倒生生的白跟你一場……
恨你總不知我。就像你恨我最終難以辨得。不是我們愛錯了,是我們愛過了。當我們成了彼此的別人就會很快明白,部分靈魂,不能夠同流合污。
有一天,一個朋友問我,想念是什么樣的?她總是想一個人,一天要想上三次。我說不對,那不是想念,想念就是你好久都想不起他,突然有一件事情,一個場景讓你瞬間閃念。比如現在,一個陌生的編輯發來短信說:“你的散文寫得真好。”這時候,我就想起了你,你曾經對我說:“你好好寫,你會成為出色的散文家。”說這話的時候,你在抽煙,煙灰已經有半個小手指那么長,你也不彈掉,我看到它們漸漸地彎下去,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在向舊人做最后的告別,像一只失去水分的玫瑰,后來它們就坍塌了,好重好重的那滴眼淚也坍塌了,我們成了兩個中了大獎的人。
那節玫瑰灰呀,我的小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