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三首）

上尉的機場

一個上尉，三兩堆水泥構件

面對機場。還有

小鳥，羽毛越來越少

石頭，石頭間的幾棵矮樹

硬東西

對著飛機以外的天空和白云。

北方吹干了幻想。北風

從一桿銅號內吹出

鐵銹中，沖出的聲音。

紅綢飄動，整個機場的草

在飛舞。

上尉的衣褶里，滿是拉薩河底的

塵沙。傷感的泥土

從早晨開始

從一萬米開始

上尉高唱情歌：

“三夜北風吹不垮的女人

“在湖邊，在白雪身旁

在年輕喇嘛的頭顱內，蕩漾。”

一個半小時

他返回八年的機場

看不清小鳥的面容

看不清空氣中的，石頭

半空中的笑話

足以讓五位士兵失眠

拉薩河流走了，夕陽

泄了進來。

上尉提著件舊衣，他錯過的春天

出現在腳底。

誰教會了綠葉

正慢慢起飛，從機場的盡頭。

神曲

一匹藏馬有細長細長的腿

長于游蕩。

另一匹，馬背上，格桑花

灼灼開放。春天來了

陶瓦在空中碎裂，太陽的聲音

在飄拂

太陽。太陽說：“我從東海來，一身

大洋深處的氣息。

在高原

兩匹牡馬之間

西藏，還我一臉燦爛。

“把大雪趕走，把云霧與塵埃

趕走。把青草請來。

“把男人的皮襖，和女人的

愁苦趕走。

把愛情請來。

“把僧人的瞌睡趕走

寺外，我

要照亮他們干凈的領袖

“神彎曲的手指，也將

重新弄直”

太陽的聲音，在飄拂

兩匹牡馬之間沒有陰影

格桑花，停止播放芳香

遠處，大河滾動的濤聲，像

巨石下滑

帶走了不曾腐朽的骨頭和植物的

根塊

大河在說：“走馬山川的人兒

河畔巖畫中，認清自己的爹娘。”

大河說：“太陽呵，領著我

就像領著浪漫高原的馬

去叩打下游，那湖北人的門窗

拉薩札記

銀盆月亮還未升起

大街上走著，我是一個人。

石砌的街，紅銅的街

發出暗紅的光。

賣藏藥的老人

佛珠寂寂地轉動。

一群骯臟的野狗，朝著隱約的

雪山，和小乞丐們一同狂奔。

路過三家皮貨店

我去見四位女人：

一位來自北京，厚厚的外衣下

露出一角好羊毛。

一位剛從拉薩河中上來

春天，少女抱著石頭沐浴

“石頭，風中的石頭

瑪尼堆上的彩色詩句。”

還有兩位，出自一張白紙

她們流浪的眼神更加憂傷。

一位說：“三只，三堆陽光

三酥油燈溫暖我到天亮。”

女人們低頭，抽不同省份的煙

默戀著路途上的那位僧人

是誰舉起了手：“狗咬的

“在神的面前，我流血了。”

□編輯 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