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廣東中山小欖鎮上的圣雅倫公司為主起草制訂出國內五金行業的首個指甲鉗國家產品標準,并由國家技術監督部門正式頒布執行,我并不感到意外。因為我仔細觀察過該公司老板梁伯強的眼睛,那是一雙善于捕捉企業市場機會,帶著狡詰的眼睛。
產品標準本身屬于產品的技術規范。通常它是產品技術特性、使用特性、技術含量的格式化反映。本質上它屬于被行業內同行廣泛認同的或通過國家強制力必須認同(指國家規定企業強制執行的那一類標準)的具有前瞻性的規范化的產品技術文件(后者屬于國家技術法規)。可如果把一件具體的國家產品技術標準置于行業市場同行競爭的格局下作考量,事情的意義就大大超越了技術的狹隘范疇,并突破了有無該標準本身。
我國《標準化法》對起草審定發布國家產品標準有一套嚴格的規定。一般來說,起草標準的事兒輪不到民營企業來操心。不消說在“計劃”年代,就是往前推5年甚至10年,這等好事、難事、煩事、破費的事,也輪不到一家民營企業打頭陣。市場的價值觀很現實,企業的功利觀更現實,當標準歸由行業內的某家企業為主起草時,意味著該企業成為事實上的行業技術的“領頭羊”。這等好事在“所有制歧視”的年代,怎么說也得由行業內的國企老大哥來擔綱操持。
今天,當這等好事輪到圣雅倫這樣的民營企業來擔綱操持時,等于說,圣雅倫公司已經獲取了引領行業技術發展潮流的“領頭羊”地位。這既是圣雅倫刻意而為,更是順理成章的自然。
說來不怕外人見笑,1998年之前,泱泱13億人口的大國,所生產的指甲鉗居然要“咬”人手指,市場上不“咬”人的指甲鉗為韓國產品所覆蓋,以至于朱總理在那一年要求當時的國家輕工總會過問一下國產小五金產品的質量問題。此信息公開見了報,國內小五金行業成千上萬,可誰也沒掂量出該信息背后所隱藏的市場商機。惟獨,梁伯強先生要撿它一個便宜。隨后3年,圣雅倫一路“發力”,小小指甲鉗做出上億元大市場。那個咄咄逼人的架勢,令韓國同行心生擔憂。圣雅倫卻得“市”不讓人,誰讓人家韓國人的人力成本大大高于咱中國人。3年一個回合,圣雅倫從爭搶市場份額到拼搶技術制高點,你說是不是順理成章?
說它順理成章,還因為產品生產標準的技術制高點從來就是企業家經營思想的一個制高點。當企業家對行業技術規范的理性追求賦于實施時,又可看成企業挾行業技術“話語權”爭搶份額的新形式,當然也是企業家整合行業內現有市場資源的另一種不動聲色的高明的競爭手段。所有這一切,都刻在梁伯強先生的眼睛里……
從技術標準與市場與利潤客觀存在的轉換關系出發,標準也是一種市場資源。其“資源”屬性表現為:企業通過起草標準的程序化操作,名正言順地溝通了行業內上下左右、方方面面的社會關系。從政府到行業協會、從專家到學者、從科研機構到管理部門……這些社會關系的理順和建立,對一個精明的企業家——立志于產業報國的老板而言,難道不是一種更可貴的長期有效的市場資源?表面看,這種“資源”更多表現為社會屬性。可是人們是否想過,企業是社會范疇內的企業,用社會學的標準定義,企業的經濟屬性包容在其社會屬性中——企業的發展機會與發展空間很大程度上根植于企業所賴以生存的社會空間的最大化。直到今天,國內的企業家中,即便是步入市場較早的珠三角的企業家中,能有此清晰判斷力和悟性、并將其用于企業發展實踐的尚為數不多,梁伯強先生顯然做著有益的嘗試。
傳統的主流觀點認為,企業之間的競爭主要集中于技術、營銷、管理、人才之間的競爭。這個觀點對不對?當然對!可是這套引自西方國家的真經,只有在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度里,才有不打折扣應用的可能性。土壤不同、氣候有異,枳常常變成橘。在中國,現階段企業之間的競爭,更大程度上還得依靠老板之間眼光、悟性、判斷力及人格魅力的強弱與高低。拿這個浸淫著中國傳統文化養份的社會化、人本化(也包含著依然濃重的人治特色)的價值尺度來衡量,置身小五金行業、從事指甲鉗規模化生產的梁伯強先生,即或不屬于“高人”之列也足以為人高看一眼。在現階段的中國,一家企業的當家人如果有思想,從某個角度而言,就等同于該企業有市場、有利潤、能發展。假如站在員工切身利益的角度,就是該企業全體員工的福氣,這樣的福氣其實就是員工們牢靠的“飯碗”……
行業“標準”本由政府或者有關行業協會制訂,但近一段時間以來,不少企業為了在越來越殘酷的市場競爭中勝出,在經營策劃的影響力日漸失寵后,玩起了改寫行業“標準”的游戲。有人為之叫好,也有人提出批評,不管怎樣,只要行業新“標準”,有利于公平競爭,有利于發展,我們就應該值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