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蒼生亦愛萬物

李明錦

“我是中國的兒子，我深深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睂τ趥ト肃囆∑桨l自肺腑的這句名言，國人不知道、不為之感動的恐怕不多。而對“鳥吃了也好嘛”這句同樣出自偉人之口的尋常一語，知道的人可能就太少了。可就是老人這樣一句生活中的家常話，給予我的親切和感動，甚至不亞于他的一些經典名言。它讓我更真實、更立體地看到了一個可親可敬如鄰家老伯的布衣小平，一個愛蒼生亦愛萬物的世紀偉人。

我是在鄧小平親人深情追憶老人的訪談實錄中，讀到老人說“鳥吃了也好嘛”這句話的生活細節的。

樹是鄧家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風景。鄧榕說，除了門前的四棵石榴和兩棵大松樹，大雪松、白皮松、海棠、核桃、櫻桃樹等所有其它的樹，全是老爺子1977年7月1日搬進來以后，親手帶著他們栽種的。櫻桃樹結果的時候，老爺子就來數，一直到果子熟了，摘下來，他給孩子們和工作人員分著吃，一人分一點兒，說“爺爺就這么點兒權力?！庇袝r候，他發現哪顆果子就剩半個了，工作人員告訴他是鳥偷吃了，他也高興：“鳥吃了也好嘛。”

在另一篇同樣是口述實錄的追憶文章中，鄧小平的保健護士郭勤英，同樣講述了一個關于櫻桃樹的情節。鄧家的院門口有棵樹冠碩大的櫻桃樹，有一次被大風刮得歪斜了，出入門有些礙事。保衛處長張寶忠要把它鋸掉，小平同志舍不得，只讓鋸掉一棵杈。他說：“樹像人一樣，受了傷需要保護。”那年櫻桃樹受粉不多，只結了二三十顆櫻桃，小平同志親手一顆一顆地摘下來，又親手一顆一顆地分給了孫輩孩子，邊分邊風趣地說：“我現在只有給他們分糖、分櫻桃的權力嘍，這是我的工作啊。”

小平同志的兒女們和身邊的工作人員，異口同聲地講述了櫻桃和櫻桃樹的故事，異口同聲地從平視布衣長者的角度，追憶著老人家對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的熱愛，特別是對大自然的欣賞和崇尚。是花草樹木，他都喜歡，不是單喜歡哪一種花，偏愛哪一種樹。冬春之際，院里哪棵樹枝發芽了，哪棵草綠了，哪朵花開了，散步中的小平總是最先發現，并露出孩子般的驚喜。春暖花開，老爺子愛到外面去。到玉泉山或中南海里面看花，一定要找一個花開得比較好的地方。春天的時候中南海的海棠花開了，他專門去看。有時候孩子們把柳條摘下來，做一項柳條帽，給爺爺奶奶戴上，他特高興，還戴著照相。一向沉默寡言、不多言多語的他，但凡看見花就上去聞一聞，特享受的樣子。孩子們摘了花插在他身上，他也就那么戴著到處走……

如果不加細說，恐怕很難有人會把以上這些平凡甚至有些瑣屑的生活鏡頭，與一生叱咤風云、指點江山的世紀偉人聯系在一起。這是那個被毛澤東稱為“鋼鐵公司”的鄧小平么？這是世人眼中那個改變了中國也改變了世界的總設計師么？是的，正是這些極其平民化的生活細節，才構成了一個并非神壇上的鄧小平。用心呵護著受傷的櫻桃樹的鄧小平，櫻桃被小鳥吃了也滿心歡喜的鄧小平，戴著孫輩們插的花兒到處走的鄧小平，不僅無礙而且更顯其偉大，更見其光彩——世間真正的大仁大德、大賢大圣者，無不寓偉大于平凡之中，無不有著既愛蒼生亦愛萬物的博大情懷、博愛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