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云

“智慧不是產生于學歷,而是來自對于知識的終生不懈的追求?!?/p>
人人都知道愛因斯坦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是一個在20世紀改變了我們人類生活的偉大的理論物理學家,但是愛因斯坦濃重的音樂情結及其藝術觀,知道的人恐怕不會很多。實際上愛因斯坦是一個美學修養深厚的自然科學家,酷愛音樂,小提琴總是形影不離地伴隨著他,以至于有一次,當他拎著提琴盒子,從一列客車的三等車廂走下來,與比利時國王夫婦派去迎接他的人失之交臂,人們難于相信,拎著提琴盒子的那家伙,竟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科學家。在比利時王宮,愛因斯坦曾與王后、一位英國女音樂家和一位宮廷女侍演奏四重奏和三重奏,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1939年,愛因斯坦曾應約寫下下面一段富于評論意味的答話:
(一)我喜愛的音樂家有巴赫、莫扎特和一些意大利以及英國的老作曲家。我對貝多芬的興趣要差得多,但很喜歡舒伯特。
(二)很難說巴赫和舒伯特哪個更能吸引我。我并不在音樂中尋求邏輯??偟膩碚f,我全憑直覺,對音樂理論一無所知。如果我不能憑本能抓住一部作品的內在統一(結構),那我就不會喜歡這部作品。
(三)我一向認為亨德爾的作品很好,甚至達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但他的音樂還是有一點兒淺薄。我認為貝多芬的音樂戲劇性過濃,個性過強。
(四)我也很喜歡舒伯特,因為他表達感情的能力很強,并在旋律創作方面頗具才力。但他幾部篇幅較大的作品在結構上有一定的缺陷,這使我感到困惑不解。
(五)舒曼篇幅較小的作品對我頗有吸引力,因為它們很有獨到之處,感情充沛,但他在形式上顯得比較平庸,使我不能充分地欣賞。我認為門德爾松很有天才,但似乎缺乏深度,因而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庸俗。
(六)我認為勃拉姆斯的幾首歌曲和幾部室內樂作品很有價值,其音樂結構也同樣有價值。但他的大部分作品在我看來好像都缺乏一種內在的說服力,我不明白寫這種音樂有什么必要。
(七)我贊賞瓦格納的創作能力,但我認為他的音樂作品在結構方面有欠缺,這是頹廢的標志。另外我認為他的音樂風格使我不可名狀地感到咄咄逼人。因此他的大多數作品我聽起來都感到厭惡。
(八)我認為理查德·施特勞斯天資過人,但他缺乏意境美,只對表面效果感興趣。我并不是說我對所有的現代音樂都不喜愛。我認為德彪西的音樂纖巧多彩,但結構上有缺欠。這種音樂無法激起我的強烈熱情。
另外,對于藝術與科學的共同之處,1921年1月21日愛因斯坦在答復一家德國現代藝術雜志的編輯的信中曾這樣寫道:
當這個世界不再能滿足我們的愿望,當我們以自由人的身份對這個世界進行探索和觀察的時候,我們就進入了藝術和科學的領域。如果用邏輯的語言來描繪所見所聞的身心感受,那么我們所從事的就是科學。如果傳達給我們的印象所假借的方式不能為理智所接受,而只能為直覺所領悟,那么我們所從事的便是藝術。這兩者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對于超越個人利害關系和意志的事物的熱愛和獻身精神。
1928年10月某人給住在柏林的愛因斯坦寫信,詢問他的音樂愛好對他所從事的那項與音樂風馬牛不相及的主要工作是否有什么影響,愛因斯坦于當月的23日回信如下:
音樂并不影響研究工作,它們兩者都從一個渴望之泉攝取營養,而它們給人們帶來的慰藉也是互為補充的。
盡管我是有選擇地征引,引文似乎過長,主要出于對文字的喜愛,無意利用愛因斯坦對音樂家們的評論和個人的好惡來影響讀者,但是用來證明這就是一個懂得欣賞藝術的科學家,恐怕足夠了。而愛因斯坦關于藝術與科學關系的觀點,又與時下我國教育界普遍關注的熱點問題直接相關聯,與高師音樂教育也有關聯。
由素質教育引發出來的教育方式,目前我國學者多指稱為“通識教育”,哈佛大學陸登庭校長在講話中使用的是“自由教育”,所謂“自由教育”就是打破文理界限,“文理融合”的一種教育方式,二者的思想內涵其實相差不大。不過“通識”也好,“自由”也好,都靠一定的空間概念作支撐,學科單一,空間狹小,那就無從談論“通識”和“自由”。
當然,也不能幻想一夜之間我們所有的高等教學單位都變成北京大學或是哈佛大學,不錯,哈佛大學當初也只是有9個學生、l名教師的鄉間私塾,不過那是在美國獨立的140年前的事情,它走過了367年艱難的發展歷程后,終于達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萬事開頭難,初創階段問題成堆的困難局面的形成,有其發展的歷史必然性,對其展開批評也要有責任感。不能孤立地站在高等師范教育的立場上,以為高師院校總數減少,就產生“淡化了”“矮化了”師范教育的擔憂。也不能因為增設了與學校招牌上的字號風馬牛不相干的專業,就枉言是受利益的驅使。其實受利益的驅使又有什么不好?把教育當成產業,效益就是學校生存的生命線,不講效益行嗎?不是說受利益的驅使,藝術教育的“藝術”就不那么“純”了,就“走味了”,也不是說走進市場只要招牌一亮就發財,這是對市場認識的幼稚。黨的“十六大”提出的依靠發展來解決各種社會問題的觀點,即在發展中解決問題,依靠發展解決問題,糾正了我們過去眾多失誤的一個共同的思想癥結:不能依靠停止事業發展或者扼殺事業本身來解決事業中廣泛存在問題。僅就高師音樂教育而論,各級各類音樂教育的崗位需求,是其他音樂工作崗位需求的上百倍,單靠獨立的音樂師范教育來應對,是遠遠不夠的,所有高等音樂教學單位把師資培養放在首位,優先發展,既是社會發展的需要,也是有眼光的選擇。
愛因斯坦受過高等教育,他當年讀的是瑞士蘇黎世聯邦工藝學院,他說服父母不再堅持要他學工程,他進了師范系,“我想像自己成為自然科學中這些部門的教師,我選擇了自然科學的理論部分?!睈垡蛩固沟摹斑@些部門”指的是物理學和數學。而瑞士的蘇黎世聯邦工藝學院開設以傳授基礎理論為主、以培養師資為目標的師范系,是早在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愛因斯坦后來真的當過教師。
我們現在已無從考察當年的蘇黎世聯邦工藝學院是否設有音樂教育專業以及對愛因斯坦的影響。我們現在的情況總比那時好多了,我們是在學校教育的范疇內來討論“通識教育”和“自由教育”,而且不只在紙面上,21世紀高等教育的挑戰就在我們面前,這是國際性的。我敢肯定,在當年,愛因斯坦的音樂修養,主要來自社會教育和自我教育。愛因斯坦還說過這樣一句話,“智慧并不產生于學歷,而是來自對于知識的終生不懈的追求?!痹谶@里,愛因斯坦絲毫沒有排斥和貶低學校教育的意味,愛因斯坦在這里強調的是屬于個人的一種基本的人生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