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夏,發生在美國華人留學生中的一樁特殊案件引起了留學生們的廣泛關注,并迅速通過互聯網傳遍了大洋兩岸—— 一對昔日的留學生戀人反目成仇,女方狀告前男友“強奸、性奴役、敲詐和非法拘禁”,一時間,美國華人留學生們眾說紛紜,關注著這場發生在他們身邊的案件……
飄洋過海,愛情日漸“不服水土”
2001年初,我剛從一家跨國公司的海外營業部調回國內,就認識了Sunny。她當時要去著名的哈佛肯尼迪政府學院讀MBA,通過一個朋友找到我家里,想與我換點美元。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皮膚有點黑,一對十分突出的虎牙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時我給Sunny換了800美元。頗為意外的是,之后,Sunny有事沒事常打電話給我,事無巨細地詢問各種事情。從Sunny的電話里,我知道她來自安徽的一個小城市,高考時曾以全省文科第三名的成績考入北京一個著名大學的國際貿易系。看得出,她是個很有抱負的姑娘。
2001年6月中旬,我剛從上海出差回家,又接到了Sunny的電話。我們一起去參觀了正在北京舉行的薩爾瓦多達利藝術展。從美術館出來后,Sunny告訴我一個遠房叔叔答應借錢給她讀哈佛,但只能負擔她第一年的學費及生活費,折合人民幣35萬元,第二年的錢仍沒著落。
我安慰她去了美國后再想辦法,她很順從地點了點頭。此后,Sunny又來找了我幾次,我們談得越來越投機,很快就由普通朋友發展成了戀人。我幫Sunny順利地簽了證,然后又把她借的人民幣換成了美元。接下來,我們商量著準備在她出國前結婚。可雙方父母都覺得太快了。于是,我們買了一對訂婚戒指,讓雙方父母一起吃了餐飯,算是正式訂婚了。
2001年8月25日,Sunny飛赴美國,我也開始著手準備留學考試,這期間我和Sunny通過電子郵件時斷時續地保持著聯系。2002年5月,我接到了美國沃頓商學校的博士生錄取通知書。到達美國時,Sunny說她考試太忙沒來接我。我便提著箱子到哈佛找她,見到我Sunny并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而是一臉為難地對我說,學校已經通知她必須在銀行的賬戶上存滿第二年所需的學費和生活費,共計4萬美元,才讓她注冊下一學年的學籍。
自己的未婚妻有困難,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觀呢?我沒怎么想就開了支票給她,4萬美元一次付清,也沒讓她簽任何字據。開完支票,我笑著跟Sunny說:“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從現在開始,我成了一個窮光蛋了。” Sunny馬上問我:“那你哪來錢讀書呢?”我很大度地說:“我可以申請銀行的學生貸款嘛。反正我們遲早要結婚,互相支持對方是應該的。等你畢業找到工作我們就輕松了。”
聽了我的話,Sunny臉上露出一絲驚訝,說:“我原來以為你很有錢呢!” Sunny的話讓我一時不知說什么好,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卻什么也沒說。
稍后,Sunny到聯合國駐歐洲的一個機構實習。她一直不和我聯系,連E-mail也沒有一封。我心急如焚,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直到臨回美國前,她才通知我去機場接她。我們坐火車先到了費城我的宿舍。沒待多久,她就提出第二天馬上要回哈佛。我說機票又貴又不好買,只能坐火車。Sunny頓時一肚子怨氣,連聲抱怨說:“我要你這個窮男朋友干什么,有什么用?”她的話讓我心里很難過。在美國,我們曾有的愛情變得越來越水土不服,越來越叫人沒感覺了。
2003年初,Sunny即將畢業。美國的經濟形勢不好,找工作非常難。但Sunny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孩,一心只想進麥肯錫、高盛等頂尖的咨詢公司和投資銀行,一個外國人在美國要申請連很多優秀的美國人都很難申請到的職位,其難度可想而知。我勸她降低標準或者申請讀博士,她卻沖我發脾氣。
那段時間,Sunny對我越來越冷淡。2003年3月2日,我抽出時間去哈佛看她,但她始終對我不冷不熱的。我問她:“你還愛我嗎?”她答道:“我也不知道。”情急之下,我說:“那咱們分手算了!”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趕緊說:“這可是你提出來的,我可沒說分手啊!”于是我們商定她畢業后根據經濟能力把上學的錢慢慢還給我,不必付任何利息。由于考慮到她畢業后沒有地方住,我提議她先在費城我的房子里住3個月,她欣然同意了。
3月29日中午,Sunny坐火車從波士頓來費城找我。雖然分手了,但我內心卻仍有幻想,在路上一直摟著她,進了房間后,我們什么也沒說就互相吻了對方。她顯得很投入并閉上了眼睛,我們很自然地做了一次愛。
這之后的4個月里,我們相處得還算融洽。我們冒雨去夜臺北餐廳吃飯,去八八超市買東西,還一起牽手走過了波士頓一條很長的街道。春天的波士頓很美,街道兩邊玉蘭盛開,而且都是新英格蘭樣式的建筑,我仿佛又找回了在北京時我們在一起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里我們很自然地重歸于好,并開始商量結婚的事。可是不知為什么,我隱隱覺得有些隔閡在我們中間并沒有徹底解決。
相煎何急,在“莫須有”罪名下對簿公堂
2003年5月,我回國開始3個月的暑期實習。這中間我們幾乎每天都用yahoo messenger聊天,Sunny還經常發一些信息給我。8月5日,我剛從公司回到家,就看到了Sunny發來的快件。我原以為是她的畢業照,可當我拆開信時,竟然讀到了一封讓我瞠目結舌的英文法律信函:
“你必須立即停止你的一切令人發指的虐待和犯罪行為,停止與我任何形式的接觸與通訊,任何與我及我家人的接觸與通訊都將被視為騷擾……2003年3月29日,在我多次強調要分手的情況下,你強迫我與你發生了性關系。你也許記得,自從2002年5月以來,你已多次強暴我,強迫我與你發生性關系……你還欺騙我接受你的4萬元美金貸款,并用為我付在費城的房租等表面上的慷慨與幫助來控制與奴役我。你的行為已構成了強奸、性奴役、敲詐、非法拘禁等罪行。我將到當地警察局、FBI、 移民局舉報你的罪行,通知他們你將要入境美國。我還考慮對你進行民事起訴,尋求民事賠償。我還考慮到你所在學校舉報。我認為讓學校取消你的學籍是我的職責。你是中國的恥辱,難怪整個世界都在責問中國的人權問題。我代表所有受虐待受強暴的婦女譴責你。如果我的要求得不到完全滿足,我還會回到中國,在中國脆弱的法律制度下控告你。”
隨信她還退回了訂婚戒指和我送給她的一條項鏈。之后的5分鐘,我什么也想不清楚,腦子里一團糟。冷靜下來后,我開始感到氣憤。我知道當務之急是盡快回美國。
回到費城后,我先到了朋友家落腳。從朋友的口中得知,從我走后Sunny就和一個白人男子過從甚密,現在已經和那個美國人同居了。而我的一些在哈佛讀書的大學校友也告訴我,Sunny在哈佛念書的時候,從來就沒提過自己已經訂婚,更是矢口否認我是她的未婚夫,同時她還和一位拿到了綠卡的商學院的師兄有過曖昧的關系。直到此時我才發現,Sunny在我們的愛情里摻雜了太多的謊言。
晚上,我回到房間查看究竟,Sunny把她所有能拿走的東西都拿走了。晚上我一個人睡不著覺,就去看我曾經送給她的禮物。看著兩個小熊孤零零地坐在墻角,我傷心極了。我和Sunny曾經說要生兩個孩子,就像這兩個小熊。我心中更多的不是仇恨,而是傷心,內心深處像被人用一把生了銹的鈍刀慢慢地割。
在朋友的幫助下,我找到了費城最有名望的一位律師進行咨詢。那位面目和善的老太太先簡要問了一些基本情況,做了記錄。然后,我把Sunny發給我的信給她看。當她看到Sunny聲稱我欺騙她接受4萬美金‘貸款’時,不禁脫口而出:“Perfect!(很好)” 原來,我借錢給Sunny時并沒有任何憑證,在支票上也沒有任何說明。根據美國法律,并不能判斷這筆錢是贈與還是借款。如果Sunny不寫這封信,直接就一走了之,我沒有任何辦法,根本無法追回這筆錢。但是由于她寫了這封信,又簽了字,等于承認了欠我錢的事實。
第二天,我如約再次來到律師事務所,加上一個刑事律師討論了一些關鍵問題,確定了應對的戰略。我們一致認為,目前不宜對Sunny提起訴訟,以免刺激她,令她瘋狂報復。我們決定由我的民事律師寫一封措辭強硬的律師信給Sunny,要求她停止誣陷并準備好還款計劃。
然而,我的律師信還沒發出,留言機上就收到了費城警局的留言,讓我給他們回電話。那一夜我沒睡好覺,思前想后,總是覺得事情難以想象。一開始我還以為Sunny只是為了不還錢而威脅我。想不到她竟要把我往監獄里送。
冷靜下來我聯想起過去的事情,Sunny其實早就向我透露過要留在美國的想法,而她留在美國的決心越大,就越會覺得我是一個障礙。她從家鄉一直奮斗到國內頂尖高校,然后又是哈佛,怎么甘心再回去呢?但我沒想到她為了這一切竟然會誣告我,并打算置我于死地。
峰回路轉時,良知已殘缺不全
Sunny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熟悉美國的司法制度。她非常清楚而且巧妙地利用了制度的弱點——即對婦女兒童等弱者的極端保護。又加上有美國男友在背后指使,出主意,所以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置我于死地。一個進了監獄的人是不可能催她還錢的,也更不可能干擾她嫁給美國人。況且一旦我被起訴,學生身份就沒有了,有可能以后永遠也不能進入美國。Sunny這招真是要多毒有多毒。
我開始認真整理和Sunny前前后后所有的E-mail message,信用卡記錄等許多證據,分門別類,做了編號,按次序排好。然后,我又整理了一個多達17個人的證人的名單給律師,其中有我的同學朋友,也有Sunny的同學朋友,我還詳細列出了每個證人的身份、作用、聯系方式,并一一通知了他們。所有的材料整理下來,整整一大厚本。前前后后邏輯清楚,證據確鑿也很有條理。
一天下午,我接到律師的電話,告訴我警察有了檢察官的許可,已經準備逮捕我了,并且詢問我會不會逃回中國。律師說我明年才畢業,現在不會離開美國。看來Sunny見警察沒有逮捕我,就又使出一個毒招,向警察說我可能畏罪潛逃回中國。這樣一來警察就不得不采取行動了。
那段時間,我和Sunny的事情在美國的留學生圈子里傳得沸沸揚揚,欣慰的是大家很容易看穿她的伎倆,都十分同情我。9月的一天晚上,我被同學叫去參加一個party,剛一進屋燈全滅了,黑暗中只有蠟燭的光在閃爍。朋友們手捧一個生日蛋糕唱著歌祝我生日快樂。我一下子驚呆了,心里又是驚又是喜。想起一個多月來的種種遭遇,以及心中對人性和良知的懷疑,我百感交集,忍不住落下淚來。
自從我的律師把證詞、物證、證人名單交上去以后,無論是檢察官還是警察就都沒有反應了,既不說撤案也不說起訴逮捕的事。根據美國法律,這樣的案子,他們最多可以拖上兩年的時間,但對我來說,則是度日如年。律師費也隨著案子的進展已經超過了一萬美金。
在痛苦的煎熬中,我開始找工作。那年美國的經濟形勢非常糟糕,即使是頂尖商學院的MBA的就業壓力也很大。好在我暑期實習的經驗還不錯,簡歷送出去以后不久,就有花旗銀行邀請我去參加他們公司組織的晚餐會,以便更好地了解我的情況。三大管理咨詢公司中的Bain和McKinsey也都打來電話表示他們對我的興趣。不久,我就接到了Bain和McKinsey的面試通知。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經常奔走于各個公司參加面試。面對公司的各種提問測試,我盡量表現得很專業,表現出我最好的一面來。而每當面試結束后回到家里,深深的痛苦就又浮上心頭。
有一次,一位朋友告訴我他在舊金山一家餐館看見了Sunny,她已經懷孕了,和一個白人老頭在一起,兩個人也并沒有結婚。我嘆了口氣,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她。
感恩節的時候,我終于順利找到了一份滿意的工作。總算解決了一件事情。也許磨難總會在你已經能夠承受之時結束,2004年2月7日,經過長達半年的調查取證,Sunny告我強奸、性奴役、敲詐以及非法拘禁的案子徹底結束了!我終于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現在,我面臨著選擇:是否起訴Sunny?該如何起訴?
然而當我冷靜下來,覺得雖然起訴Sunny是一種解恨的選擇,而且朋友們也都支持我反訴,但我還是決定暫時不起訴她。這件事情已經讓我感受了太多人性里并不美好的東西,我希望自己今后的生活里多些美好與純真,能盡快忘掉所有的不快……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編后:
讓我們替本文女主人公設想一下:一個留美MBA,找了個留美博士,二人只要靠自己實力打拼,奮斗出一個不錯的未來應該指日可待。可實際上她都干了些什么?她把本應美好的愛情攪成了渾水,甚至企圖從中打撈出美金、綠卡之類的東西。也許一開始便居心不良,也許只是私心雜念太多,最終,愛情不堪其累,道德良心不堪其累,她留居美國的好夢依舊遙遙無期。想想看,女主人公的故事再次向我們反證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