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貝加的時候,他正在洗澡。所以他從浴缸里爬出來,像個原始人一樣渾身濕漉漉地跑來開門。我缺少思想準備,只見眼前一道白光,不由地驚叫一聲。
貝加不滿地瞪了我一眼,說:“如果你是女人或者我是女人,你這樣叫還有點理由。”說完,又踮著腳鉆進浴室去了,在身后留下一串水跡。
我嘟嘟囔囔地反駁道:“你怎么知道門外不是一個女人呢?”
貝加在浴缸里大聲說:“自己想!”
我想了一想,就想出來了,貝加的門上有貓眼嘛。
我在學校的時候一定比貝加聰明,因為每次考試我都會幫他一點,至少幫他到及格。但也許是那時候我把聰明勁兒都用完了,所以等到大學畢業,我就常常需要貝加的幫助了。
貝加終于洗完澡,坐到我的對面,問:“嗯?”
我說:“嗯,這個……你用什么牌子的洗發水?”
貝加一皺眉:“直接說。”
我只好直接說:“情人節晚上小宇會來我的家,我想準備一些酒……”
貝加倏地瞪大眼睛,說:“你不會想把她灌醉……吧?”
我搖搖頭:“哪里的話!我不過是想情人節晚上……應該有點酒。”
貝加一臉失望的樣子。
我想了想,低下頭說:“當然,我也有一點別的目的……”
貝加說:“什么?”
我就說了:“喝了酒,我會比較勇敢一點。”
貝加點點頭:“你是聽誰這么說的?”
“我外婆。我小時候,大概5歲,肚子痛,我外婆給我吃了一粒浸在高粱酒里的楊梅。她說楊梅酒會讓我勇敢一點,就不怕肚子痛了。”
“你外婆說的很對,你勇敢一點了嗎?”
“我不知道。因為吃了那粒楊梅以后,我一直睡到第三天早上,急得我媽差點報警。”
“很好。那你現在又要勇敢一點做什么?”貝加用鼓勵的目光望著我。
“你知道,我和小宇認識快3年了,所以我想問小宇是不是愛我。”
“你的意思是要問一個在情人節的晚上,跑到你那間又小又亂的屋子里陪你喝酒的女孩子是不是愛你?”
“沒錯。”
“那你不如直接問她,是不是愿意讓你媽以后幫她領兒子。”
我想了一想,說:“那大概不行。我媽一點兒也不喜歡小孩。”
貝加大概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所以他不說話了,只是很憤怒地看著我。
我就接著說:“我需要一瓶酒。我知道你有很多酒。”
貝加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聽說冬天喝黃酒比較好,可以暖胃。”
貝加于是猛點頭:“好極了。我的廚房里還有半瓶特加飯,我再送給你一包椒鹽花生米和兩頂破氈帽,你正好可以教小宇茴字的5種寫法。”
我聽出來他在譏笑我,所以我很嚴肅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不要你的黃酒,但是我要告訴你,茴字只有4種寫法。”
貝加趕緊說:“情人節應該喝葡萄酒,紅酒。我這里有從法國帶回來的葡萄酒。你要不要?”
我說:“不要。我從報上看到,喝了法國的葡萄酒會得瘋牛病。”
貝加說如果你想得瘋牛病,一定用不著喝葡萄酒的。
最后我挑了一瓶看起來很漂亮的白蘭地,貝加有一點舍不得。但是我告訴他如果不是我當年幫他通過那些考試的話,他的酒柜里現在根本不會有這么多的白蘭地。
臨走的時候,我還順手在貝加的酒柜里拿了兩個杯子。
給小宇倒酒的時候稍微發生了點意外。我以為白蘭地酒瓶和醬油瓶一樣是即開即飲的,誰知道里面還有個木塞子。我用剪刀挖了半天,直到小宇跑過來想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用力,就把木塞子整個推到酒瓶里去了。然后我倒了滿滿兩杯,上面漂了些木屑,所以喝的時候要先吹一下,好像很燙一樣。小宇說,白蘭地不是雪碧,其實不用倒那么滿的,蓋住杯底就成。但是她還是很高興地和我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
我也喝了一口。
天有點熱。我想現在就問她那個問題顯得太早。我起來打開窗,但是小宇說冷,我只好再關上窗。然后我又喝了一口酒。
我們看了一會兒電視,又趴在窗口看對面人家放煙火。但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問她問題。
后來我聽見自己在說一些什么,但是已經聽不清了,因為聲音離得比較遠,很遠。我又聽見自己笑起來,呵呵呵呵笑個沒完,后來我聽見撲通一聲,后來我就什么也聽不見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貝加站在我床前,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身上。
貝加說:“小宇擔心她如果陪你一夜的話,你醒過來以后會受不了刺激,或者以為她想借機逼你娶她。所以她打電話把我叫來了。”
我問:“昨天晚上,我,我問了她什么沒有?”
“沒有。小宇說你翻來覆去地講‘我要問你一個問題,我要問你一個問題’,然后就笑,然后就睡著了。”
“天哪!我把最要緊的事給忘了!”我痛心疾首。
“沒事,我幫你問了。”貝加說。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問了什么?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都問了。你的問題,她說下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我的問題嘛,她說……她更喜歡女兒。”
我沉思了好一會兒,說:“告訴你實話,貝加,其實我也更喜歡女兒。”
我斷定貝加昨天晚上也喝過酒了,否則他不會說他要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