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一度的奧斯卡就要來臨了,好萊塢卻出了兩樁跟奧斯卡關系密切的大事件。先是去年年底有關某些奧斯卡評委們的丑聞:在一些影片未上映的時候,制片方預先將試看版錄像帶寄給MPPA(美國電影協會)的會員們觀看,為的是希望他們能在奧斯卡的投票單上寫下寶貴的一票,不料這些評委卻把這些質量上乘的影片版本泄露給了DVD盜版商,引起了一次奧斯卡的聲譽危機。另外,今年年初,金球獎也把頒獎典禮挪到了奧斯卡提名出爐之后,擺出了不做“奧斯卡風向標”的姿態,使奧斯卡的結果更顯得撲朔迷離。不過這些事件都無法影響奧斯卡在美國人甚至全球人心目中的地位,因為奧斯卡已經不單單是一樁電影界或者文化界的盛事了。
奧斯卡心得
政治態勢、審美口味、價值取向……作為美國精神的年度檢閱,奧斯卡體現著一年來美國人各個精神因素的微妙變化。經濟騰飛伴隨著電影的黃金時代,奧斯卡就歡欣愉悅,充滿柔情;60年代民主潮流驟起,奧斯卡就連忙為黑人、革命者和左派分子陪送面子。

1999年獲獎的《美國麗人》屬于近年好萊塢少見的帶有自省和自嘲意思的作品,間接打擊了60年代末左派運動的“余孽”,并受到克林頓的贊揚。次年,民主黨輸掉了大選,一個美國牛仔登上了總統寶座,冷戰的意識重新升溫,而國民“無比自信”的精神重又高漲。在奧斯卡的舞臺上,一個又一個美國經典樣式的英雄人物“你方唱罷我登場”:有一往無前的角斗士(《角斗士》),也有納什這樣的諾貝爾獲獎者(《美麗心靈》)。
今年的奧斯卡就很“美國”,十分契合美國人的年度心態。去年的主題是在伊拉克戰爭前“以溫和的批判粉飾太平”,所以就有《芝加哥》這類陰謀里的鶯歌燕舞。今年的主題是“戰火”,奧斯卡的舞臺上也無意識地硝煙四起。在5部最有勢力角逐奧斯卡頭獎的影片中,關系到戰爭主題的就占了3部。另一方面,隨著類型片的消亡,一部電影也開始融合越來越多的觀賞元素,觀眾們就無法通過簡單的片種標志來明顯地區分好萊塢影片。就像這幾部關于戰爭的影片,有膽量在奧斯卡上押寶,依仗的都不單是血肉橫飛的宏大場面。
最佳影片
《指環王3國王歸來》(Lord of the Rings: The Return of the King),一部浩淼不可方物的史詩,已經成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第一熱門。如果你對歐洲魔幻文學傳統和好萊塢大場面都不感興趣,那也一定會為《指環王》系列的磅礴結構而折服。第一集悠長鋪墊,第二集艱難前行,第三集里終于實現了人、神、精靈和魔的大混戰,中土世界的紛擾和誘惑集之大成,在藝術和商業的結合上已經幾近完美。除了《星球大戰》之外,還沒有哪一部商業巨片可以在奧斯卡的殿堂里獲得過如此高的聲譽。去年年底,向來清高的紐約影評人協會(NYFCC)也把最佳影片獎給了《指環王》,又給它增加了一成的勝算。

《冷山》(Cold Mountain)是《指環王3國王歸來》最大的敵人,《冷山》具備了奧斯卡青睞的一切元素:從軍行伴著長相思,還有追求自由和富強的美國精神;具有古典氣質的明星,使人恍如重回黃金時代。總之,這是一部令人熱血沸騰的年度大片。但是它的劣勢就在于它的四平八穩。面對四面支持《指環王》的呼聲,《冷山》靜靜矗立著接受命運的安排。
《怒海爭鋒》(Master and Commander: The Far Side of the World )這只打著大美國主義旗號的戰艦終于以秋季檔存貨的身份殺出重圍。但是當CNN每天現場報道審問薩達姆的動態時,誰還會在意這100多年前英法大戰的海上英烈傳?兩種不同的生存精神對于一個孩子的啟蒙,這或許是影片勵志和細膩之處,但是這種把美國假想成孩子、自我安撫的前例實在太多了,缺乏新意。
雖然去年的好萊塢比較看中金錢堆積物,還是有兩部優秀的獨立電影相繼殺入了奧斯卡。《神秘河》(Mystic River)講述3個伙伴在共同經歷一段童年夢魘后,留下了不同的后遺癥,也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他的《不可饒恕》獲得1993年最佳影片獎)很明白,這不是10年前那樣讓牛仔騎馬射擊就可以有收獲的時候了,于是把故事拉回現代。虐待、兇殺和兄弟情,這其實是一部時裝西部片,在男性智慧和心理的碰撞交火中,依然充滿了西部肅殺之氣。
《迷失東京》(Lost in Translation)講的是陌生男女在異國相遇的喜劇,弗朗西斯·科波拉的女兒索菲婭·科波拉選擇了這樣一個情感題材,以此畢露鋒芒。奧斯卡如此選擇,也是對于近年來成績斐然的獨立電影的一種拉攏,畢竟好萊塢需要越來越多的年輕導演,而他們也越來越需要奧斯卡這樣一塊更有力的跳板,以此過渡到更龐大的制作。跟《神秘河》在戛納一樣,《迷失東京》在去年威尼斯的“逆流”單元也大獲好評。雖然有預測這兩部影片可能是最大的黑馬,其實你我心里都知道,這頂多是務實的好萊塢安慰小眾的一種托詞。

最佳導演
許多時候,這個獎項頒發給最佳影片的獲得者;余下的時候,它就被頒發給錯失最佳影片那部戲的導演,以示奧斯卡的兼容并包和平衡。以這一屆為例,如果《冷山》失利,那么該片的導演安東尼·明格拉就很可能獲得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拿走最佳導演獎。可是你別忘記了,科波拉只拿過一次最佳導演,馬丁·斯科西斯更是屢次失手;明格拉這位光頭英國佬已經憑《英國病人》奪得過1996年的最佳導演,憑什么給他跟首席魔術師斯皮爾伯格一樣的待遇?而《指環王》的導演彼得·杰克遜這次真正是“勞苦”而“功高”。他取得的是前無古人的成績,憑著前兩集《指環王》也只獲得次提名。
這次即使是在最佳影片的基礎上再多給他戴一頂桂冠,也無可厚非。不過無論明格拉還是杰克遜(新西蘭人),最佳導演的帽子都不會戴到美國人頭上……
最佳男主角
在所有今年的奧斯卡賭博投注點,西恩·潘是最沒有懸念的選項。這位跟靚湯同時出道的師兄弟,在經歷了跟麥當娜的暴力婚姻、不羈丑聞和閉門創作的豐富人生后,又橫掃戛納、柏林和威尼斯3大電影節影帝桂冠的個性演技派,已經作為一個美國演員而不是明星,在世界范圍內獲得了“表演藝術家”的聲譽。這次他憑著《神秘河》殺回家鄉,誓要殺出個黎明。

最佳女主角
不知是奧斯卡越來越青睞美女,還是美女們越來越琢磨演技。在去年的奧斯卡舞臺上,就是5位偶像—實力派在拼殺,這次也差不多,而且她們都學會抓住了奧斯卡富有同情心的軟肋。妮可爾·基德曼飾演村姑,查里茲·西倫自毀形象演丑陋的女同志,格溫妮絲·帕爾特羅演有精神病的女詩人……只有初出茅廬的斯卡萊特·約翰松扮演了一個真性情的正常女孩,她在《迷失東京》中的表演如同一枝清爽的香水百合,如果今年的奧斯卡對主流愛情還有半點憐憫,把這個獎給她一點也不為過。
奧斯卡前傳:從偉大到復雜
文/手電
正像誰誰誰說的,全球化是一把雙刃劍。奧斯卡和歐洲電影勢不兩立的時代似乎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當歐洲人終于意識到傳統固步自封就會顯出陳腐時,美國人也多少意識到了好萊塢模式的偏執與狂妄自大。奧斯卡寬仁為懷地善待歐洲電影,戛納也就越來越貼近好萊塢。這似乎是一件好事,既然不可能人人都拍出塔可夫斯基和小津安二郎那樣水準的電影,那么取長補短和融會貫通就大有必要。這看起來是件好事,但別忘了雙刃劍。在奧斯卡時代,人類的主題是愛情、兇殺、懸疑、性、恐怖、戰爭,這一主題還將繼續,哪怕有比反全球化志士更多的人反對奧斯卡把小金人發給它喜歡的人,哪怕奧斯卡基金會終于倒閉。這一情況當然不會出現。而且,隨著全球化進程,奧斯卡和美元都會變得溫情而有益。至少無害。

但總有些人試圖一點點修復被美元傷害的世界。歐洲人甚至把零碎的像坐墊一樣的版圖用歐元縫了起來,但是哪里有可口可樂,哪里就有好萊塢電影,那同樣是一種需要。而好萊塢的聰明之處在于,它很清楚它付出了什么,它要的又是什么。所以在奧斯卡到來之前,我們已經大體可以把獎先發下去了,規模宏大的制作,前無古人的特效,動人心魄的愛情,勇氣,堅毅,良知什么的,統統都是贏家。無論你歡呼還是視若無睹,拿到或對奧斯卡嗤之以鼻,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在沒有奧斯卡之前,電影同樣是偉大的事業。奧斯卡到來之后,電影變成了一個復雜的行業。美國人從西部片和歌舞片起家,創造了迄今為止大多數影片的技術和思考模式,其中不可否認金錢的作用,但對于獨立制作、作者電影、邊窮老少地區渴望拍片的理想主義青年來說,有奧斯卡比沒有好。其作用不僅僅是對照。至少,它能用自身的單純來證明這個世界有多么復雜。
來自當下美國的獨立電影
文/林行文
幾個月前,來自美國的“獨立電影”和“獨立制片”這兩個不經常被提及的名字,突然出現在大小媒體上,事由是因為美國電影協會(MPAA)以“防止盜版”為由發出通告,禁止各電影公司向奧斯卡評委郵寄參展影片的拷貝,以試圖防止可能出現的盜版現象。為此14家小規模電影制作公司將MPAA告上法庭,表示哪怕是部分的禁止也會令他們舉步維艱,因為這事實上減少了它們獲得奧斯卡獎的機會—他們的電影一般很少上大院線放映,許多評委只能通過郵寄拷貝觀摩到。這些所謂的“小規模電影制作公司”正是當下美國的獨立制片公司,其中包括著名導演羅伯特·奧特曼的Sandcastle 5Productions公司,以及《男孩別哭》制片伊娃·科洛納的SaltyFeatures公司。而今年這些獨立制片公司有機會獲獎的有獨立制片大腕提姆·伯頓執導的《大魚》(Big Fish)、詹妮弗·康納莉主演的《沙霧之屋》(House of Sand and Fog),以及羅伯特·奧特曼導演的《芭蕾人生》(The Company)。

獨立電影,來源于英文INDEPENDED FILM,是歐美國家興起的并在20世紀70、80年代以后形成規模,且參與者越來越多的一種區別于商業大片的制片形式。最初,它只是好萊塢電影的專有名詞,是相對主流電影而言的,是那些由創作者自己籌資拍攝的低成本電影,在歐美一些國家,它的確是由經濟投入的多少來界定的;而時至今日,獨立導演們的另類風格已被影評人和影迷們所接受,慢慢發展成為與主流電影并列的電影流派。而“獨立”概念也越來越模糊,它在一些極權國家更傾向于指脫離了國家所有的制片體系的另類群體,而在美國,實際上已經演變為上面所說“獨立制片公司”出品的電影。每年美國電影協會成員公司出品的影片數量基本能占到美國電影數量的60%~70%,其余30%左右都是由獨立制片公司出品的。如果你看美國獨立精神制片獎歷屆最佳影片,如柯恩兄弟的《冰雪暴》、奧利弗·斯通的《野戰排》、近年的《眾神與野獸》、《遠離天堂》,甚至有李安的《臥虎藏龍》,這些電影很難把它們看做“最初”的時代的獨立電影,它們和主流電影有更大的交集。也不再強調不以盈利為第一目的的獨立精神,只是風格上更傾向于歐洲的“作者電影”,而創作者在攝制過程中擁有最高的創作操控權利(在好萊塢,普通的商業導演是不具有最終剪輯權的)。
現在,在很多國家都已經有了獨立電影和獨立電影人的盛會—各種各樣的獨立電影協會和獨立電影節,引起越來越多人的關注,如在美國猶他州有影星羅伯特·雷德福創建的圣丹斯電影節(Sundance),也有更獨立的(更小眾的)詩蘭丹斯(Slamdance)。狹義的“獨立電影”題材一般比較敏感、不被世人所關注、或者有違主流和政府意志,以“導演的個人體驗和自我精神可以得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影片會充斥著藝術氣息(當然有時會是“偽藝術氣息”)。制作成本很小,器材簡單,而導演總是本身兼任編劇,甚至有些還擔當攝影、燈光、美術、音樂、剪輯、制片等工作。而有時“獨立電影”只是一些更前衛,或者說帶有實驗性質的商業電影,比如在圣丹斯電影節上受到矚目的《女巫布萊爾》,在詩蘭丹斯現身的科里斯托弗·偌蘭的《跟隨》—他們后來都拍出了具有濃厚商業氣息的電影。
詩蘭丹斯電影節主席彼得·巴克斯特訪問中國時,對記者提出的怎么定義“獨立電影”的問題,回答竟然是“對我來說,它不復存在”。的確,“獨立”的含義曾經是一個電影人在制片廠體系之外制作一部電影,但現在在美國,“這個詞的意思已經被為片廠工作的人,甚至片廠本身征用了。他們會獲取獨立作者的才能,比如一個劇本,拍成故事片,然后把它叫做獨立電影—其實是片廠做的”。現在,獨立電影在美國差不多已經成為一個電影推銷的手段,盡管我們還是從中可以發現一些優秀導演的優秀作品。

獨立人物志:約翰·卡薩維蒂
卡薩維蒂是美國獨立電影之父,他在1929年12月9日作為希臘移民的兒子出生于紐約,1958年他用16毫米攝影機拍攝了第一部非商業性試驗作品《影子》,成為反好萊塢的代表性作品,并且拉開紐約獨立電影時代的序幕。卡薩維蒂的影片一直在描寫潛伏在美國家庭內部的深層問題。粗糙感的影像、自由自在的鏡頭、即興的對白,使他的作品充滿活力。視卡薩維蒂為師的馬丁·史柯西斯導演,因為在50年代末期看了《影子》一片,刺激了他創作的欲望,在處女作《誰在敲門》完成之后,首先就交給卡薩維蒂評價;在香港,無論是舒琪的《老娘夠騷》,還是王家衛的《重慶森林》,其中的女主角都有卡薩維蒂的電影《Gloria》中吉納·羅蘭的影子;法國新浪潮主將戈達爾用《偵探》獻給卡薩維蒂。

約翰·沃特斯
17歲時,沃特斯僅花30美元拍攝了第一部電影《穿黑皮茄克的妖怪》。他后來組辦夢幻之地電影公司,自籌資金拍攝影片。他的父母并不欣賞這些影片,但他們尊重兒子的選擇,提供了大量經濟援助。1972年,沃特斯推出《粉紅色的火烈鳥》,該片成為上世紀70年代贏利最多的地下電影,奠定了沃特斯的反叛偶像地位。他的主要作品:《羅馬蠟燭》、《塵世垃圾》、《多重瘋癲》。
科恩兄弟
科恩兄弟是現今美國獨立影壇中最為顯赫的名字。他們擅長瘋狂荒謬的喜劇情趣,離奇古怪的人物,撲朔迷離的情節,緊張明快的節奏。其中可以看到好萊塢類型片的影響和希區柯克式的懸念,而他們用獨具一格的創作手法和詭譎怪異的形式避免了陷入傳統的窠臼。盡管突出的形式往往成為關注的焦點,但科恩兄弟也并未放棄思想上的深入挖掘。科恩兄弟影響了一大批電影人,包括大衛·芬奇(《七宗罪》)、蓋·瑞奇(《兩桿大煙槍》)、沃卓斯基兄弟(《駭客帝國》)等等。主要作品有:《血迷宮》、《巴頓·芬克》、《冰血暴》。

吉姆·賈木許
賈木許的電影受到他青年時期在巴黎度假時的文化熏陶的影響,后來在美國專門學習電影制作,《天堂陌影》使他一舉成名,獲得了盧卡諾影展金豹獎、戛納電影節金攝影機獎等大獎,影評人對賈木許在片中展現的冷幽默和簡約風格給予極高評價,成為美國最著名的“真正的”獨立導演。作為一個獨立的電影人,賈木許做過導演、編劇、制片、剪輯和配樂,還出演過《彈簧刀》(Sling Blade)等四部影片。代表作品有《法外之徒》、《咖啡和香煙》、《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

托德·海因斯
是90年代美國獨立電影界的旗手,也是“新酷兒電影”的領袖式人物。和許多獨立電影人一樣,自小就是電影少年,并在高中時開始創作影片。1987年,他以短片《超級明星》一鳴驚人,采用洋娃娃拍攝著名歌手卡朋特的故事,由于未經卡朋特家人許可使用了她的音樂而被禁映,成為一部只能在地下藝術圈里流傳的違法作品。1991年的作品《毒藥》令海因斯瞬時間成為焦點人物,這是一部受熱奈作品的啟發拍攝的三段體電影。4年后的《安全》則呈現出極簡主義的冷酷美學,以對傳統女性情節劇的改寫諷刺現代社會所謂雅皮生活。海因斯是當代美國獨立電影人中最具形式主義傾向的,同時他也始終堅持自己同性戀者身份的立場,他的性取向塑造了他的思想并以或明或暗的方式貫穿于所有影片中。2002年他的《遠離天堂》取得了評論屆的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