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博士后到大蛇頭

王美鵬等

為了一夜暴富，一個博士后居然變成一個組織偷渡531人、涉案金額達5000多萬元的大蛇頭。

3月15日，臉色蒼白、眼神遲滯的博士后李鐘洵被押上浙江省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審判臺。與其一同出庭受審的同案犯，還有溫州人金某某、左某某，瑞安人周某某、上海春秋旅行社職員袁某某、澳門人劉某某、沈陽人張某某。已定居法國多年的李鐘洵，為能“一夜暴富”，在短短兩年時間里，竟先后組織5批共531人進行偷渡。由于身份和案情的特殊，已年屆花甲的李鐘洵成為國內(nèi)外媒體關注的焦點。

博士后成“赤腳醫(yī)生”

1944年出生于陜西省西安市的李鐘洵，據(jù)說自幼聰明過人，父母一直希望他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上學后，他不負家人厚望，發(fā)奮讀書。但正當他跨入大學大門時卻遇上了文化大革命，求學之路受阻。十年浩劫過后，李鐘洵重拾舊夢，考上國內(nèi)一所知名醫(yī)科大學攻讀碩士、博士學位，年近不惑時，終于成為博士后。

1986年，40歲的李鐘洵懷著淘金夢，只身踏上法蘭西的土地。然而，盡管是醫(yī)學博士后，卻始終無法在法國取得執(zhí)業(yè)資格公開行醫(yī)。窮困潦倒的他只能像一個赤腳醫(yī)生似的背上藥箱，偷偷摸摸地為當?shù)厝A人提供上門診治。李鐘洵當時心里很不平衡：像我這樣的學歷竟只能像普通打工者一樣清苦。

2000年，他認識了妻子公司的老板、溫州商人戴某某。兩人一見如故，并在李鐘洵的提議下，兩人合伙在巴黎創(chuàng)辦了一家企業(yè)性質(zhì)的中法教育、社會、經(jīng)濟文化交流中心，打算以這家皮包公司的名義，出面為到法國學習的中國留學生提供留學移民及其他學習生活上的幫助，以便撈取一些好處。但第一筆生意做下來，就令他大失所望，因為獲利甚微。

“偷渡夏令營”斂橫財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李鐘洵對此深信不疑。正規(guī)途徑賺不到錢，于是他就決定利用文化交流中心偷渡華人。他找到法國一間營利機構——某國際語言與運動中心學校，告訴該校校長，他能組織到一批中國留學生來該校參加夏令營活動，但前提是要確保學生的簽證。因為有利可圖，校長欣然答應，為他出具了相關證明。戴某某有個少年時期的同學叫周某某，多年在溫州和意大利來回跑，但所做的生意賺的少賠的多。戴某某就委托他物色愿意出錢“跑”歐洲的人員。有了證明，李鐘洵開始一步一步實施他的偷渡計劃。他先在法國華人圈里放出風來，聯(lián)系人員。他吹噓道：“學校校長和我是至交，我們可以幫你辦理合法的簽證手續(xù)。”又讓心腹周某某先回溫州組織人員，讓他放言出去，說他們有辦法讓在中國的僑眷們通過正當途徑出國。

李、周二人按照他們在巴黎已聯(lián)系好的愿意偷渡的親戚朋友名單，在瑞安組織到了王某等21名夏令營人員，他們向這些人員的家屬收取了每人約10萬法郎或13萬元人民幣不等的偷渡費用。

第一次簽證，李鐘洵等人利用各種虛假證明，終于以組織學生到法國國際語言與運動中心學校參加夏令營的名義，從我國外事部門和法國駐上海總領事館順利騙到了出入境證件。

2000年7月22日，在李、周二人的精心策劃下，這21名偷渡人員開始了他們的冒險之旅，從上海浦東機場乘坐CCA949航班出境，結果他們?nèi)繙舴▏⒁獯罄＠睢⒋鳌⒅苋齻€人合伙分贓，李鐘洵這一次賺了60多萬元人民幣。從此他一步步陷入犯罪的深淵。

偷渡筆記成犯罪卷宗

老奸巨猾的他一直躲在幕后運籌帷幄。他凡事不愿與人商量，偏愛做工作筆記。在每一次策劃犯罪活動之際，李鐘洵都要經(jīng)過反復斟酌，仔細推敲，定下非常詳盡周密的計劃。卻不料筆記本記下他大腦中的蛛絲馬跡時，同時也給我警方留下完整的犯罪記錄。另外,這本筆記本同樣也記錄著他組織偷渡的人員名單，收款的數(shù)額和方式等。

2001年1月16日，李鐘洵又用同樣的手段組織41名偷渡人員，從上海浦東機場乘坐國際航班出境。事后，李鐘洵向該批人員的家屬收取每人約10萬法郎的偷渡費用。同樣，這些人員全部滯留法國、意大利等地。他們沒有居留權，運氣好些的通過當?shù)厝A人弄個地下室的黑工，一天十幾個小時埋頭做衣服、鞋包，很少有機會出去看到陽光。差一些的就在大街上流浪，或者被當局送進孤兒院。

首創(chuàng)“二次出境法”

始終困擾著李鐘洵的苦惱是：如何更好地核銷護照，應對事后的追查。他想：如果讓這些人出國、回國、再出國會怎么樣呢？他想到了多次簽證。第一次是一次簽證，第二次就是多次簽證。即所謂的“二次出境法”。

于是，他先用第二批中的一個人回國試探。如果這個人被政府扣留了，只是損失了一筆經(jīng)紀費。結果，李鐘洵的如意算盤又得逞了。

由于這次的試探成功，李鐘洵變本加厲，于2001年6月9日第三次組織偷渡，人數(shù)又是上一次的倍數(shù)。但這次的組織活動就沒有上兩次的難度那么大了。李鐘洵以夏令營為幌子，再次組織了鄭某等83名人員，從浦東機場乘坐國際航班出境。同年7月6日，李鐘洵再次組織其中的73名偷渡人員，從北京首都機場乘坐CA931航班出境，滯留法國、意大利，每人收取約13萬元人民幣的偷渡費用。單單這一趟，李鐘洵就有一千多萬元進賬。

溫州人金某某一直在做組織偷渡的勾當，對李鐘洵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金某某心甘情愿給李鐘洵當馬仔。金某某在李鐘洵組織的第四批偷渡者犯罪活動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這次，他們組織鄭某等163名偷渡人員通過二次出境的方法，將這些人滯留在西歐的一些國家。錢來得實在太容易了啊。現(xiàn)在的他財大氣粗，花錢如流水，出門前呼后擁，和他的馬仔們幾乎天天泡在KTV里，花天酒地，過著奢侈糜爛的生活。就在他自我陶醉于一次次的成功喜悅中時，他的一次次成功也一點點地為他打開了地獄之門。

2002年6月份，李鐘洵、金某某組織了虞某等233名人員準備偷渡，這是他做的最大的買賣，但利欲熏心的他不知道公安機關早已瞄上了他。溫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和鹿城區(qū)、甌海區(qū)警方協(xié)同作戰(zhàn)，兵分幾路，牢牢地布下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

檢警協(xié)力撒大網(wǎng)

這是2002年6月5日。大巴車在市區(qū)繞了幾個大圈后，徑直拐上通往上海方向去的高速公路。在卡口，他們的車子被警方攔住，金某某和他的78名夏令營人員以及工作人員被一網(wǎng)打盡。

此時，在上海物貿(mào)大酒店的一個客房，李鐘洵如坐針氈。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當然不愿意相信生意會垮在這一天。李鐘洵依然賊心不死，他再次召集尚未落網(wǎng)的手下，密謀準備將已經(jīng)組織到但尚未出境的人員偷運出境。他們商量決定一邊派人了解溫州警方的情況，想辦法打通關節(jié)營救金某某等人；一邊把未被抓獲的100多名偷渡者快速集中到上海送出國去。想搶在警方布控之前與偷渡者團隊同天出國，但他沒想到警方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6月12日，李在上海機場被警方抓獲。

李鐘洵在看守所里態(tài)度很是強硬猖狂，死不認罪。認為我警方無法取得國外的有關證據(jù)，無法和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周旋。然而，事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從2002年9月便開始介入、并自始至終主辦此案的市人民檢察院主訴檢察官程建忠，回憶往事深有感慨。他撫著桌上厚厚的卷宗對筆者說：“為調(diào)查這個案件，我們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7個被告，30多冊卷宗，光是審結報告就寫了八萬多字。”剛開始，在程建忠的手頭只有很少一部分的材料，但他以資深檢察官的職業(yè)敏感，發(fā)現(xiàn)案件里邊很有可能隱藏著極深的內(nèi)幕。由于已經(jīng)偷渡成功的中國未成年人眾多，法國警方對該案同樣非常重視，對中方的取證相當配合，雙方本著同一個目的，各派調(diào)查組互相訪問互相溝通，為彼此的破案提供了有利的幫助。經(jīng)過在法國歷時半個多月時間的艱難取證，我警方最終掌握了該案關鍵證據(jù)。

日前，此案已由溫州市人民檢察院移送起訴，等待李鐘洵及其同案犯的，將是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