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的小妹來信說她“下崗”了,每月去一次公司領基本生活保障費。并說她問過公司人事部門,這次“下崗”與“失業”不是一回事,可以再就業。接到小妹信的當時,我正“失業”在家,可笑得很,我們兄妹二人,一個在國內“下崗”,一個在國外“失業”。
我來歐洲留學,學完首先就得找工作。
雖然歐洲的勞務市場受歐洲及全球經濟的影響而不景氣,但歐洲的勞務市場就業機構和形式是多種式樣的。各類大小報刊的招聘廣告鋪天蓋地,五花八門。求職者各人量體裁衣,各揚其長,各選其好。就業時間更是靈活多樣——干8小時稱為全工,干4個小時稱之為半工,其他就稱為鐘點工了。具體工作時間由自己和老板商定,雙方簽訂一份正式的勞工合同,雙方按合同各行其是,誰也不欠誰的。這種雇傭是合法的雇傭。沒有勞工合同,非法的工作就叫打“黑工”,常常做了工拿不到工錢。
打“黑工”也是萬不得已,不僅違法,掙錢也少,大約工錢為“白工”的一半。剝削程度之深,由此可見之。由于雇“黑工”的老板無需交稅,所以吃虧的是打工仔。如果遇上生病更倒霉,沒有醫療保險,看病也要給錢的。看病不要錢的“公費”醫療是要付大代價的。我第一次失業后就只有3個月的醫療保險期,過期作廢,生病自己掏錢。歐洲的看病吃藥(沒有醫保的話)的價格可不是鬧著玩的,換顆牙花上十幾萬元人民幣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所以生活在國外,什么都不怕,就怕失業和生病。
失業之前,如果你已連續工作了兩年以上,證明你已為“資本主義”社會作出了貢獻,失業之后,你可以拿工作手冊去勞動失業局領失業金。失業金只能領6個月,6個月之后就斷“奶”。如果6個月之中找到另外的工作,算你運氣,如果找不到,也許一失業就成幾年的事。真有點“一失業成千古恨”的味道。6個月之后,政府不再管你死活,活著走運,餓死活該!
政府不管之后只有教會管,教會可以免費吃飯,沒地方住,有緊急收集站,免費提供住處。如果人淪落到這一步,那已經離“天國”不遠了。
我開始在一家意大利人開的餐館干洗碗工,老板先說試用。上了3天班,吃了3天的意大利式面包。第三天晚上下班時老板說:“明天不要來了。”第二天我照樣去,不是去上班,是去要工錢,按規定干了3個晚上能掙上好幾百元。找到老板,一問工錢,他說你吃了我的飯,工錢與飯錢相抵消了。我頓時火冒三丈,真想揍他一頓,在餐館打工白吃飯是慣例,怎么會用工作去抵呢?我知道自己碰上了MAFIA(黑手黨)了,只好自認倒霉。
我接著又在另一家意大利餐館找到了一份做酒吧的工作,干了一個多月,還算滿意,我想再過幾天就可以“轉正”報工了。我從早干到晚,一天要干12小時之多,一天下來,人都變麻木了。工作時還常受老外歧視,終于有一天我和大堂吵了起來。老子不干了,一氣之下炒了老板的魷魚。錢未賺到,人卻瘦了幾十斤。事后朋友告訴我老板故意叫大堂刁難我,意在我自己主動辭職,他不付辭職費。我終于落入了他們設下的圈套,誰叫我是個急性子的中國人呢?
我終于又找到了工作,這回與老板簽了長期雇傭合同,我心安理得之后,才知道這合同也是一紙空文。這世界是資本的世界,誰有實力,誰有錢,誰就可以開公司辦工廠,就可以購買特殊的商品——勞動力,就可以穩操勞動者生死大權,剝削壓榨之余說聲“楊先生,對不起,我們這里廟太小了”。上勞動仲裁委員會,上法院,你賠不起時間和金錢,就是贏了也贏的是一個“有理失業”。所以勞動合同也是張無用的紙。
我又失業了。先上勞動失業局去登記,辦完手續之后就可以領粉紅色的小卡片——失業卡。這卡很重要,靠它就可以吃6個月的救濟,靠它又可以重新尋找工作。
在歐洲“下崗”,沒有再就業工程等你,也不會有人來幫你,你只有自我創造、自我發展、自我去尋找工作機會,拿出歡迎資本家剝削的姿態,重新去尋找你的工作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