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的冷,來得陰險而不動聲色,怎么也沒怎么,比如陽光還虛張聲勢地燦爛著呢就冷了,很是不給面子。那從背后襲來的寒氣,非但破壞安定,而且擾亂民生,以致街道上走著的良民們,個個看來氣急敗壞,不得不以飽含恨意的姿態匆匆前行。我于是覺得,冬天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大人物,呼嘯著來,毫不留情——像極了看不到好處的愛情,沒得商量,刻骨的刺痛把暖意席卷而去。
幸好,如我般常常無法自保之小女子,竟發現對抗寒冬的好方法,每每無法排遣,便叫上同樣百無聊賴的損友,直奔火鍋城。
不知為何,熱辣辣的火鍋冒著熱氣翻江倒海,竟令我感到來勢洶洶的性感,再沒有其他好東西比它更熨帖更讓人生暖了。倘若人多,圍坐成滿滿一桌,開鍋前勢必高聲喧嘩,以一波高過一波的聲音來戰勝胃的煎熬,開鍋后,各路湯料美食濟濟一堂,似一場人丁興旺熱鬧非凡的盛會。全場自然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剛才最高談闊論口水多多的一個,也立即噤聲,眼觀六路大快朵頤。
我每當身處其中,總感到矛盾的快樂:
一邊看嫣紅的湯料翻滾沸騰,眾人皆大歡喜,美食當前,七情上面,五臟六腑一起沸騰,身體也生出暖意,亦可暫時忘卻冷及其他煩惱;一邊又有隱隱的擔憂,深感此時此景太過完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接下來終是告別,仍須一個人裹緊衣服快快回家,仍有寒風襲來,一點一點逼出身體里積蓄的暖。可見這暖,并不發自內心深處,所以不牢固,經不起嚴寒。
我也常瞥見鄰桌情侶,他為她涮羊肉,悉心備至,便會猜測此二人尚處熱戀中,那女子該好好珍惜及時行樂;若他只顧埋頭大吃,二人關系必然又是另一境界。哈哈,真是大不同,人與人之間關系微妙。但我若把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損友們必定嗤笑,嘲弄我憂國憂民,一塊魚片飛過來塞進我口。還是專心進食吧,麻的是花椒,辣的是辣椒……據說火鍋里還放有罌粟殼,所以越吃越上癮。如戀愛,曾赴湯蹈火、無限沉迷,只因為我愛你,愛你,就想一直愛下去。要戒也行,蛻一層皮再說。
我猜一定不止我一個人在吃火鍋時如此胡思亂想。人總是貪心的,在冷的時候,只想擁有一頓麻辣火鍋,而一旦吃上了,又希望這種暖能永不退散,像憧憬永不退散的愛情……飽暖思淫欲,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