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月亮守在你窗外

１

楊菲剛來公司的時候，就聽說了經(jīng)理林志與出納員李季季的風(fēng)流韻事。李季季坐在楊菲的對面辦公，胸前一對“大燈”總是習(xí)慣性地放在辦公桌上面，楊菲一抬頭就能看見那條深深的溝。楊菲想，這對“燈”割下來稱一下大概得有十多斤吧?李季季喜歡和楊菲談男女之間的事，喜歡告訴楊菲她和她曾有過的每個男人做愛的感覺，她一點也不忌諱別人知道她和林志之間的關(guān)系，好像林志還是單身沒有老婆，他們的關(guān)系很正常似的。

楊菲下班后常和同事們ＡＡ制去吃飯，去唱歌去跳舞。林志是公司最年輕的經(jīng)理，他也喜歡湊這些熱鬧，當(dāng)然同事們歡迎他還因為他可以開車，這樣玩到多晚喝得多醉都能回得家去。楊菲喝酒是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看上去很豪爽，一點兒也不像她文弱的外表。林志就說她，你這樣的女子應(yīng)該是敢恨敢愛的那種。楊菲笑，然后對林志說，我看你還像愛上了就會永遠(yuǎn)不變的那種呢，你卻怎么那么濫情呢？林志眼睛里有掙扎想要分辯的神色，最后卻沒有解釋，反而問楊菲從哪里來的，楊菲說了，林志就不停地一遍一遍問她：我在那個城市待了好幾年，怎么就沒有碰到過你呢？

喝多的時候大家就唱歌。林志唱得非常好而且還非要纏著和楊菲唱，他與楊菲合唱的那首歌是《窗外》。楊菲當(dāng)時也喝了很多酒，推托說自己沒有高音唱不好，林志就說我?guī)愠?，沒有高音的聲音聽起來最溫柔最性感。然后他就坐在離楊菲很近很近的地方唱，楊菲都感覺到熱氣撲到了臉上，燒得她臉燙燙的。楊菲就是這樣喜歡上林志的。離開酒店送同事回家時，林志總是最后一個送她，其實楊菲的家離那個酒店最近。楊菲喜歡林志，可是楊菲從來沒想過做林志若干情人當(dāng)中的一個。當(dāng)整個車?yán)镏皇Ｏ滤麄儍蓚€人時，對方的呼吸都能聽得見。楊菲總是在下車后跟他揮一下手算是道別，然后站在樓門口的臺階上看他開車走。而林志最初也只是停著車點根煙，似乎在等楊菲的邀請。楊菲就那么等著，從不開口，他吸完煙后按一聲喇叭就走。

有天，楊菲像往常一樣站在臺階上等。風(fēng)很大，楊菲在瑟瑟發(fā)抖。林志吸完煙后沒有馬上走，反而從車上走了下來，仰著頭望著楊菲說：你說，你想讓我們怎么處?只要你能說出來，我就能做到。楊菲笑著說：朋友，好朋友唄。楊菲說完扭頭就上了樓，上樓時淚就如雨一樣落了下來。她的腦子里滿是林志站在臺階下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的樣子。楊菲拒絕他后的心那么痛那么難過。

２

李季季每天還在向楊菲說著她和林志的那點事兒，可是楊菲現(xiàn)在聽著的感覺就不像以前了，以前是當(dāng)故事或者笑話聽，而現(xiàn)在聽起來心里總有那么一些酸酸辣辣的滋味。

林志開始頻繁地出入楊菲的辦公室，每次進(jìn)來李季季的臉上就樂得像開了花一樣。林志就坐在李季季身邊和楊菲有一句沒一句地扯。李季季慢慢地看出了苗頭，林志再來她就問：你又勾引良家婦女來了？林志滿不在乎地說：我是看良家婦女對面那個不良少女來了。李季季聽了就吃吃地笑。

老總有時也來湊熱鬧，平時那么嚴(yán)肅的人說起笑話來也是顏色一大堆。楊菲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總是偷偷地瞟向李季季的胸前，就知道他的目的無非是想沾點腥。一向愚鈍的李季季，工作上一塌糊涂，甚至連那十來個阿拉伯?dāng)?shù)字都弄不明白，目光卻相當(dāng)敏銳，林志的移情別戀她能馬上就察覺，老總的意圖她自然也很快了然于胸。兩個男人穿梭著來了幾次后，李季季嫵媚撩人的眼神就開始專注在老總身上了，而林志此時卻悄然引退了，聽說是因為他正和老婆鬧別扭，原來是他老婆懷了孩子，而林志不想要。

楊菲原本平靜的心無一絲雜草，可如今她滿心里裝著的都是林志的一舉一動，想的都是那個有了家有了老婆的林志。

３

公司組織員工去旅游，可以帶家屬。楊菲上車的時候整個車上就剩下了一個坐位，在一個有著憔悴面容的孕婦旁邊。楊菲不知道她是誰的家屬，如果知道打死她也不會坐在那兒。那個孕婦叫艷麗，是林志的老婆。艷麗很健談，從楊菲坐在她身邊，她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楊菲只能不時地應(yīng)兩聲語氣詞，嗯啊哈的。坐在前排的李季季還不時地回頭沖她做鬼臉，楊菲覺得這簡直是場戲劇表演。

中途休息的時候，林志上車給老婆送水，看見她們坐在一起，鬼使神差地把水給了楊菲。楊菲像個二傳手，轉(zhuǎn)身要遞給艷麗。艷麗不接，開玩笑似的對楊菲說：“他是給你的?！睏罘颇樉图t了，不知以什么應(yīng)對。林志的臉沉了下去，問他老婆到底要不要。艷麗還是溫順地接了過去。林志下車后，艷麗也非常平靜地對楊菲說：他就那個樣兒，看見漂亮的女孩眼里就沒了我。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他走路的時候離我遠(yuǎn)遠(yuǎn)的，但是沒辦法，我就是愛他，他對我怎么樣我都要跟著他。只要我不離開他，他永遠(yuǎn)不會和我說分手。他這個人就這點好。隨后艷麗就講了一些她和林志的往事。楊菲知道了原來他們認(rèn)識三天就上了床。那時候艷麗還是個處女，林志想甩也甩不掉她了，于是就結(jié)了婚，結(jié)婚四年也沒要孩子。這個孩子是艷麗自己偷偷懷上的，林志知道后還逼著她去打掉呢?？墒撬阑畈桓?，有了孩子林志就永遠(yuǎn)是她的了，因為她知道林志的弱點就是善良。

聽完這些，楊菲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真高明，簡直就是防疫站的，在給丈夫身邊工作的每一個有可能與丈夫發(fā)生故事的女人打預(yù)防針呢！她心里很同情林志，有妻如此，怕是想愛也愛不起來，難怪會在外面那么“花”。

４

新年會餐的時候，楊菲看見李季季把林志叫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林志一個人回來了。李季季那天晚上再也沒出現(xiàn)過。楊菲喝著喝著心里就鶯歌燕舞地高興起來，拉著所有人的手說吉祥話。林志一次次偷偷地走到她身邊對她說：沒事吧，是不是把自己嫁出去了這么高興？楊菲笑著對他說：你要我就嫁。林志在那一刻的表情有點迷離，他輕輕地對楊菲說：如果，如果我們再早認(rèn)識那么一點點，我一定會娶你。楊菲聽了這話，心里很酸楚，她早知道，她就晚了那么一點點認(rèn)識林志。

楊菲知道自己愛林志，林志也愛她，可她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去當(dāng)他的情人。新年過后不久，有件事情就把她這種想法改變了，是因為她被老板娘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在這個公司里，老板差不多全公司的人都罵過，罵李季季最狠，但卻和李季季好上了。他從來沒罵過楊菲，所以老板娘就覺得他對楊菲的厚待是有目的的，就以為丈夫在外的女人是楊菲，沖到辦公室就罵她，什么難聽說什么。楊菲不還嘴還微笑著看她，表情就像在看一場好玩兒的戲，把老板娘氣得犯了心臟病，還是楊菲叫救護(hù)車把她拉走的。那天，楊菲沉默地在電腦前坐了一下午，眼睛盯著顯示屏一動不動，手也握著鼠標(biāo)靜止著，最后她就大滴大滴地掉開了眼淚，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安慰。楊菲當(dāng)天晚上就辭職了，老板一再向她道歉，她反倒看著老板開玩笑地說：她罵得對，我確實也想那么做了，只是你沒給我機(jī)會。

楊菲剛到家，林志就開車跟了來，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不進(jìn)也不出的，倚在門框上問楊菲：是不是以后就不見了？是不是就甩開我的騷擾了？是不是討厭我了？然后挺大個男人就低下頭掉開了眼淚。楊菲就看著他笑著說：都不是，是出了公司我就聽不見你的那些風(fēng)流韻事了。然后拉他進(jìn)來說我給你做酸菜湯喝。其實后面楊菲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離開公司我就可以愛你了。那晚，林志把楊菲的單人床墊搬到了地下，以后的日子楊菲也沒再挪回去。

林志總是不打招呼地半夜來，好像楊菲住在這兒就是為了專門等他。林志只要來，總是喝得已經(jīng)差不多了，舌頭不是很利索，但是他卻總是躺在楊菲身邊和她說話，說很多很多的話，說得楊菲眼睛和腦子都休息了，他就一件一件地脫下衣服，一點一點地接近楊菲的身體，瘋狂地要她。

凌晨４點多鐘的時候，林志總是很準(zhǔn)時地醒來，穿上衣服走人，像霧一樣，半夜來天明去。他走的時候腳步輕輕的，總怕吵醒楊菲，楊菲也就裝著睡熟，但當(dāng)他一關(guān)上房門，楊菲馬上就從被窩里鉆出來，躲在窗簾后面看他開車走。

林志給楊菲打電話只有一句話，就是問她想沒想他。楊菲雖然很想，想得心都快疼死了，但是她就是不說，一個想字也不說。

５

公司的同事結(jié)婚，楊菲在婚禮上看見了李季季，她對楊菲說：我欠你一個人情，改天有時間請你吃飯?？墒巧鰰r，她又對楊菲說：你知道嗎？我對林志是動了真情的。楊菲笑笑說：那就不必請我了，我們扯平。一直以為長著大燈的女人頭腦簡單，原來也是這么明了，自己以為掩藏得很好，人家都知道了。

林志再來時楊菲認(rèn)真看他，然后歪著頭問：你長得這么丑，怎么就有女人愛你呢？林志想了半天說：因為我干凈。楊菲搖頭。林志又說：因為我長了兩顆小虎牙。楊菲仍是搖頭。林志又說：因為我快三十了。楊菲還是搖頭。林志又說：因為我需要愛也想愛。這句話讓楊菲莫名地傷心，就忘了搖頭。那天，睡到半夜，林志的手機(jī)瘋狂地叫起來，是他老婆快生了。此后林志音信全無。楊菲以前從沒主動給他打過電話，竟然連號碼都不記得，她有時想，如果有一天林志真的消失了，她想找都不知去哪兒找?？墒撬龁栕约海何視宜麊幔坎粫?，楊菲只會等。

終于等了兩個月后，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林志來了。他破天荒地白天闖了進(jìn)來，進(jìn)屋就抱住了楊菲，可是風(fēng)聲大雨點稀，林志不行了。楊菲看見躺著的林志眼角落下了淚，然后他說：我看見了她的血，汩汩地從那里冒出來。我看見了孩子是怎么出生的。我想我是廢了，我已經(jīng)兩個月沒做了，我以后也不想再做了。楊菲靜靜地看著頭頂?shù)奶炫?，她的指尖一點點地變涼。林志是內(nèi)疚了，那個女人到底用孩子拴住了他的心，他以后不會再來了。楊菲，找個好人嫁了吧，那樣我的痛苦就少了些。林志最后說。

不久，林志就去了俄羅斯，主管那邊的市場，一年回來一次，是他自己主動請纓。楊菲逛商店時看見了艷麗，她懷里抱著一個像極了林志的男孩兒。楊菲不想和她說話，繞著她走開，可是付款時她還是站在了楊菲的身后。她說：昨天林志還打來電話，問他的兒子會不會坐了，還說年底就回來看我們呢！楊菲摸摸孩子的頭，笑笑。

晚上，楊菲一個人聽歌直至凌晨，電話鈴聲響起，林志說：楊菲，我想你，我想得心里發(fā)慌，我想得想哭。然后他就嗚嗚地哭起來。楊菲靜靜地聽，然后低聲給林志唱歌：“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窗簾上你的影子多么可愛，偷偷地愛過你這么些年，明天我就要離開……再見了親愛的夢中女孩，我將要去遠(yuǎn)方尋找未來，假如我永遠(yuǎn)不再回來，就讓月亮守在你窗外……”唱著唱著，楊菲也淚如雨下。愛情來過了，楊菲沒什么遺憾了，她從來沒想要什么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