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2004年,認祖歸宗一年多的章孝嚴與蔣家人越來越親密。蔣氏家族也漸漸認同了蔣經國惟一還健在的兒子章孝嚴的身份。
2004年元月13日是蔣經國逝世16周年紀念日,臨近中午,章孝嚴以蔣家人身份率家屬趕往桃園縣大溪鎮頭寮謁陵。他恭恭敬敬地向蔣經國陵寢鞠躬、獻花、默哀,并含著淚水,紅著眼眶向父親稟告長女章蕙蘭與李幼喬締結良緣的喜訊。
此前不久(2003年12月12日),章孝嚴的大女兒章蕙蘭與名導李幼喬在臺灣君悅飯店舉行婚禮。在這喜慶之時,章孝嚴想到自己終于成為蔣家的一員,百感交集。他60年的漫漫歸宗路,可謂嘗盡甜酸苦辣,正像前年7月29日在奉化溪口蔣氏故土祭祖時寫的一首詩:“溪口青山依舊,先母魂歸蔣家,歸宗之路維艱,孝心終于獲報。”
在認祖歸宗的最后時刻,為了找到法律根據,2002年,他到了廣西桂林醫院,找到了自己和弟弟孝慈的出生證明,并確定了自己的生日。蔣經國的生前親信王升將軍也出具證明,曾代蔣經國撫養章氏二兄弟,盡到了父親的義務。
2002年6月至7月,章孝嚴和夫人黃美倫還到南昌找到了養父母(大舅夫婦)的子女。踏上贛鄱大地,夫婦倆還未洗去身上的風塵,就探望了當年蔣經國先生在贛南工作時的舊屬,現已86歲高齡的徐浩然老人。徐老先生既是蔣經國和章亞若情緣和孕育明珠的歷史見證人,也是在世不多的蔣經國的親隨者。
在漫長的歸宗道路上,江西是章孝嚴最后的,也是認祖歸宗之旅最重要的驛站。章孝嚴回臺后,臺灣民政部門對收集的法定證據作了認真的審閱,2002年12月12日把寫有父親蔣經國、母親章亞若的新身份證頒發給章孝嚴。他感慨地說:更改身份證主要是尊重歷史和完成父母的心愿。他告之患難與共的亡弟章孝慈,告之早去天國的薄命母親章亞若和父親蔣經國,你們的愿望已實現。
尋根之旅江西情
江西與章孝嚴的家庭有著深遠的淵源和千絲萬縷的聯系。南昌既是章孝嚴童年生活的家鄉,也是母親章亞若的故土。蔣經國自前蘇聯回國不久,就來到江西贛州擔任贛南行政督察專員,并在此地與章亞若相識相戀。
章孝嚴和弟弟等家人自1949年離別南昌已半個多世紀。6月30日章孝嚴和夫人前往南昌新建縣看望大哥(表哥)章修純全家。兄弟相見,皆已鬢發染霜,怎不悲喜交集。大哥想起兩人分別的情景,宛如昨日。1949年,章孝嚴的外婆周錦華帶著他和弟弟章孝慈,還有二舅瀚若,大舅母(養母)紀琛以及大哥修純等家人離開南昌,經廈門與蔣經國的至交王升家眷一起漂洋過海乘船到了臺灣,住在新竹東門中央路15號,待家中安頓妥當后,大哥和大舅母返回南昌。兄弟倆就這樣分別了五十多年。
今日相見,思緒萬千,骨肉之情,有增無減。大哥章修純將珍品———大姑章亞若的瓷盤畫像送給弟弟,孝嚴面對生母清秀的面貌,禁不住淚水傾瀉。
7月1日,章孝嚴夫婦從南昌來到廬山觀光游覽,下榻在廬山賓館。在廬山參觀的第一站是聞名中外的“美廬別墅”。在上世紀20年代至40年代的漫長歲月里,蔣介石和宋美齡經常在“美廬”辦公、生活、接見中外要人。別墅的工作人員向章孝嚴夫婦作了認真詳細的講解。不知是心中沉重,還是對仙逝的祖父的復雜感情和遠在美國的105歲的祖母的思念,章孝嚴認真聽著,默默看著那些穿透歷史風塵的珍貴文物,沉思無言。
第二天,孝嚴夫婦饒有興致地游覽了含鄱口、植物園、仙人洞等景點。所到之處,不少認識章氏夫婦的游客熱情禮貌地向兩位貴賓問好。
路過廬山圖書館舊址時,章孝嚴似乎看見了父親的身影。
1938年8月,國民黨廬山守軍被日軍團團圍住,在總指揮、贛北游擊司令楊遇春少將和保安第三團團長胡家位領導下,守軍對日軍進行了猛烈反擊,艱難地守住了陣地。8月下旬,時任江西省保安處少將副處長的蔣經國冒險潛赴廬山慰問抗日壯士。當時蔣經國和胡家位兩人同住在圖書館一間房內,每晚商量軍機大事。大約一個星期后,蔣經國在下山的頭一天,還到五老峰上集合兩團的營長以上軍官親自主持了升旗儀式。蔣經國激昂地對抗日官兵說:“我們要保衛國家主權,誓以血肉,粉碎敵人對廬山的進攻。”這支堅強的孤軍打退了日軍無次數的進攻,殺傷了大批侵略者,一直堅持到1939年4月,才機智撤出,在九宮山與江西保安第八團會師,投入了新的戰斗。
蔣介石早“認”雙孫
章孝嚴和章孝慈的身世雖然云遮霧繞,若明若暗,但蔣經國和蔣介石早就在家內秘密“認”了這雙命運溟濛的子孫。蔣經國對這雙兒子總是暗暗表示關愛。這是因為蔣經國對章亞若這位紅顏知己、事業伙伴有著繾綣的深情和歉意。
章亞若,江西南昌人氏。其父清末任知縣。章亞若在南昌上中學時就字跡娟秀,文才出眾,歌舞俱佳,時稱“校花”。1940年蔣經國因工作關系相識了雍容華貴、秀外慧中且有不幸婚史的章亞若。不久,章擔任蔣經國接見民眾時的記錄秘書,兩人漸漸走進了相互的感情世界。蔣繁忙時,章亞若會像保姆一樣照管蔣與蘇聯籍的妻子蔣方良所生的兒女孝文、孝章。兩人互盟心志,視為終身伴侶。蔣經國把自己珍藏的最秘密的《留蘇日記》手稿讓章亞若閱看,讓她共同品嘗自己生活歷程的苦難和歡樂。為了表示心跡,蔣經國把母親毛福梅生前最喜愛的一床繡有鴛鴦圖案的灰色絲質被面送給章亞若,作為愛情的信物。
后來章亞若有了身孕。在蔣經國的安排下,章氏離開贛州到桂林,住在貍獅路。農歷1942年正月27日辰時,章亞若在廣西省立桂林醫院婦產科病房產下了一對不足月的男嬰,便是孝嚴、孝慈兄弟。蔣經國接到電報高興地趕往桂林。章氏看著經國和一對新生兒子,激動得淚花閃爍。在一旁看護的姨妹章亞梅也快樂地指著這雙嬰兒對蔣經國說:“看你這兩個兒子,又瘦又小,像小貓咪一樣。”
于是大貓、小貓的諧音便成了孝嚴、孝慈的乳名:大毛、小毛。
當消息傳到宋美齡耳朵里,做祖母的也感到無比歡喜。不久,蔣經國將實情面告父親。蔣介石聽了連聲說:“好,好好地照顧他們母子,暫時千萬不要張揚,注意!”不久,蔣介石還帶話,要把大毛、小毛按蔣氏宗系的排行取名,像孝文、孝章一樣,取“孝”字排行。因此,這對兄弟最早的正規學名按祖父的意思取為:蔣孝嚴、蔣孝慈。
嬰兒出生半年多時,章亞若遭人暗害而逝。蔣經國萬分悲痛,只好把大毛、小毛送往在江西萬安的外婆周錦華撫養。后來,外婆又把兩外孫帶到老家南昌。在大毛、小毛三歲多時,為了避免不測和麻煩,由大舅章浩若以父親的名義為孝嚴、孝慈報了戶口,并把蔣姓改為章姓。這種權宜之計,并不意味著蔣家要將孝嚴兄弟踢出家門。
其實蔣家也“認”了章亞若這位未過門的夫人。亞若被害后,蔣經國派專人往桂林辦理喪事。將遺體葬在桂林郊區鳳凰嶺腹地。墓碑上刻著“蔣門章夫人諱亞若之墓”,右下方寫著“貍兒、獅兒敬立”。貍兒是孝嚴,獅兒是孝慈。
漫漫歸宗路
盡管蔣經國和章亞若山盟海誓,章氏去桂林生產時,蔣經國仍有所顧慮,謊稱她是去桂林嫁人結婚。那些對蔣府“愛護”的或敵視的人,都時時刻刻在關注這件事。所以章氏生產不久,就被在贛南專署的掛名秘書、實際是特務的黃中美用毒針所害。他的動機竟然是出于“忠誠”,以致蔣經國聞訊后,雙手顫抖,悲戚凝噎,仰天長嘆,欲言又止。真相大白后,第六戰區情報主持人張振國受命親自拘捕并審問了黃中美。在湖北恩施,黃中美終于供出自己膽大妄為、自作主張,用毒針害死章亞若的事實。兇犯不久被槍決。
自此,為了保護好孝嚴兄弟,蔣經國更加謹慎小心。改姓后,又把孝嚴出生日改為1941年5月20日,孝慈改為1942年1月24日。到了臺灣,蔣家仍不敢掉以輕心,只得委屈章氏兄弟隱居鄉下。到了1961年2月,辛苦撫育兄弟倆成長的外婆仙逝,臨終前也未向兩外孫說明父親是誰。直到年底,章孝嚴和弟弟才從王升那里,得知親生父親是蔣經國。正像章孝慈1993年9月5日赴廣西桂林為亡母掃墓時寫的《祭母文》中所言:“……播遷臺島,潛隱鄉居,饔餐不繼,清貧自持,身世守口,兄弟莫知……”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去世,時任臺灣駐美國“三等秘書”的章孝嚴匆匆返臺奔喪,才在一些高層人士中顯露內情。
1987年,蔣經國在彌留之際,與章孝嚴、章孝慈遷臺后第一次私下晤面,父子得以相認。但在公開場合,蔣經國仍未確認。蔣經國長逝,章孝嚴兄弟也未能進入蔣氏家祭的行列。兄弟倆未能在其父有生之年認祖歸宗。
蔣經國去世后,臺灣“官方”公開承認了章氏兄弟為蔣家后代的地位和身份。祖母宋美齡也熱心地為融合蔣家第三代的手足親情一陣忙乎。有人對蔣孝武說:“你和章孝嚴現在是情同手足啊。”蔣孝武“更正”說:“不是情同手足,而是本來就是手足!”兄弟間也經常來往互訪,相處無間。據說蔣孝武生前也頗關心章氏兄弟認祖歸宗的事。后來孝文、孝武前后英年早逝。在兩位哥、弟的葬禮上,章氏兄弟均以“家屬”身份出席。
章孝嚴從南昌、廬山歸臺后,如愿取得了新的身份證,上面仍然稱姓章,因為蔣經國的結發妻子蔣方良仍然健在,蔣家后代不能不考慮這位賢良的婆婆的心理感受。章孝嚴也理智地說過,等蔣方良百年之后,他才把姓氏改為“蔣”。
歸宗后的2003年,章孝嚴更為忙碌。7月26日他和夫人從香港飛抵桂林。27日前往鳳凰山母親章亞若墓前拜祭。墓前兩側新修了兩個小亭。分別取名“孝嚴亭”“孝慈亭”。上午九時,在莊嚴的《慈母頌》、《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樂曲聲中,章孝嚴傾盡衷腸朗誦了《祭母文》。這次,他還將母親之墓名正式改為“蔣母章太夫人之墓”。
7月28日,孝嚴夫婦坐飛機來到寧波,29日前往奉化溪口蔣氏故居“豐鎬房”。夫婦兩走到蔣氏供奉祖先牌位的“報本堂”,面對列祖列宗,恭敬地行三跪九叩之禮,向先人稟告孝嚴、孝慈兄弟已成功認祖歸宗。禮儀完畢,章孝嚴又來到陳列廳,滿意地看著墻上懸掛的蔣氏譜系,上面已把他和胞弟孝慈及其夫人、子女列入在內。夫婦倆愉快地在譜系圖前合影留念。隨后,章孝嚴提筆為蔣氏故居題詞,曰:情系故鄉,真理永存,孝道無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