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難與共，風雨同舟

１９３９年１１月１２日，２５歲的八路軍一二○師獨一旅副旅長王尚榮，由賀龍、關向應主婚，在一戶農家和抗大女生黃克舉行了簡樸的結婚儀式。

此后半個多世紀，王尚榮與黃克患難與共，風雨同舟，走過了人生的春夏秋冬……

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將王尚榮夫婦卷入政治斗爭的旋渦。為防不測，王尚榮給黃克作出三條囑咐。

人生如九曲回腸的黃河，時而躍上浪尖，時而跌入低谷，從來沒有平坦的時候，只是有時來得舒緩，有時來得突然。就在王尚榮嘔心瀝血，不分晝夜地坐鎮軍中，盯著祖國的東南海防的時候，他怎么也沒料到，一場“戰爭”鋪天蓋地襲來，把他卷入政治斗爭的旋渦并淹沒多年。

１９６５年１２月初，時任總參作戰部長的王尚榮突然被召去上海，參加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到上海后他才發現這個會議的主題是批判羅瑞卿總長，并將其定性為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三反分子”。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半年多之后，自己也成為“陰謀奪權者”，被揪了出來。

１９６６年９月１日，中央軍委宣布了“王尚榮、雷英夫停職反省”的決定。９月３日，又派兩位副總長到作戰部召開干部會，動員對王尚榮等開展揭發、批判，并給王尚榮先入為主地定下了“反黨奪權”和“企圖顛覆總參黨委”的罪名。

從９月２２日開始，在林彪等人的指使下，作戰部召開黨委擴大會，對王尚榮進行揭、批、斗。開會期間，又以中央軍委的名義作出王尚榮“隔離反省”的決定。

早在這場“戰爭”到來之前，妻子黃克便對當時政壇上刮起的“文革”狂飚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盡管王尚榮堅信自己不是什么“三反分子”，但黃克還是勸他要作好足夠的思想準備。

一天傍晚，王尚榮低著頭，沉思良久，突然對黃克說：“如果真有那天，你要做到三條：一是相信我們自己沒問題；二要照顧好這個家，帶好孩子；三要相信總會有團聚的一天……”

黃克死死咬緊嘴唇，拼命地將眼淚憋住，默默地點了點頭：“到團聚的時候，我會把孩子們完完全全地交給你……”

這一天很快就來了。９月２４日，從一輛吉普車上跳下幾名軍人，他們不由分說，七手八腳地把王尚榮押進了囚車。從此，王尚榮被“隔離”了。

９月２６日，總參文革小組的領導成員給總參黨委寫了建議組成專案小組的報告。１０月４日，總參黨委批復作戰部黨委：同意關于成立王尚榮等專案小組的報告，主要任務是搜集、整理、調查、核實王尚榮的所謂“反黨罪行的材料”和起草、編寫所謂“定案材料的報告”。

１９６７年１月９月，林彪又在一次會議上誣陷賀龍“到處搞奪權”，是個“刀客”，要把“賀龍的問題端出來”；而王尚榮是賀龍的愛將、老部下，王尚榮在奪總參的權，與賀龍“遙相呼應。”

１９６７年的春天，料峭的春風吹在身上有種刺骨的寒冷，路旁的樹枝上掛滿了冰霜，整個世界都變得一片冰涼。２月２２日，王尚榮被押送到北京衛戍區的一處營房里。

這里曾經是清朝末年一個落魄王公的小行宮，１９１１年清政府下臺以后，幾易房主。可現在它居然變成了關押被“打倒”了的共產黨要員的絕密監獄！

王尚榮在這個“監護點”里被統一編為“第八號監護對象”（以后哨兵們都喊他“八號”）。在這里同王尚榮一起被“監護”起來的還有彭德懷、黃克誠、羅瑞卿、譚政、陳再道、彭真、陸定一、林楓、李井泉等一大批元勛。

幾經努力，黃克終于爭取到了探望丈夫的機會。飽受折磨的王尚榮望著愛妻虛弱的病體說：“我出去之后，就是拉三輪車，也要養活你和孩子們。”

河南信陽縣明港鎮。

黃克帶著小女和平和有病的幼子允泉在“五·七”干校勞動改造。一開始母子三人在一起，雖然生活艱苦，但每天能團聚在一起，相依為命，倒也能互相關心。可是，沒過多久，干校領導接到“上級”首長的通知，要求對黃克這個“三反”分子的老婆嚴加看管，并定期匯報她的勞動學習情況。于是，和平被勒令到林場勞動，允泉被安排到農場養羊養馬，黃克去菜園種菜。母子三人拆得東一個西一個。黃克的心在滴血，自己的骨肉近在眼前卻如隔天涯，想見一面都困難重重。

長期的勞累，高度的精神壓抑以及無休止的牽掛，黃克經常徹夜不眠，導致了眼底出血，疼痛難忍，視力一天天下降，雙目快要失明了。

干校不敢給她這個“黑干將”的妻子作任何醫治，黃克只得寫信向原單位求救。在那人妖顛倒黑白混淆的日子里，原單位也無能為力。病情一天天惡化，眼底持續黃斑出血，在萬般無奈之際，黃克想起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周恩來。

黃克知道周總理曾千方百計保護老干部，就試著給他寫了封信，要求回北京看望丈夫并醫治她自己和孩子們的疾病。

總理接到黃克的信后，心里不是滋味，他濃眉緊鎖，嘴里不停地念叨著：王尚榮這個人我清楚，他是個老實人，對黨對革命有功，他的老婆和孩子如今落到這個地步，這像什么話！

５月，在總理的批準和多方努力下，黃克帶著兩個孩子，由河南回到了北京，這才有了醫治眼病的權利和看望丈夫的機會。

作為共同從戰壕中滾爬出來的戰友加妻子，黃克是了解她的丈夫王尚榮的，所以無論在任何形式的挫折和迫害面前，她總是堅貞不屈，她相信王尚榮是祖國和人民的好兒子，是作風正派心底無私的共產黨員；她相信烏云不會永遠遮住太陽，有暴風驟雨就有陽光燦爛；她相信雪萊說過的那句名言：“冬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踏上北京的土地，黃克心潮起伏，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到王尚榮所囚禁的地方，去看個究竟。

然而，約定允許看望王尚榮的這天，專案組只準允剛、和平、允泉三兄妹去看爸爸，卻不準黃克前往。

黃克憤怒至極，爭辯道：“老婆子從幾千里外來見一次老頭子，有什么不對的？為什么不允許我去？！……”

不管黃克怎么爭辯，專案組就是不許。她無能為力，只得把眼淚吞進肚里。

專案組給三兄妹規定了“三不準”：一不準講林彪事件；二不準問案件的性質；三不準問住在什么地方。

“林彪事件全世界都知道了，為什么還不準說？”允剛憤怒地問。

“不準就是不準，少羅嗦，這是規定！”專案人員惡狠狠地叫道。

黃克把女兒和平叫到身邊，低聲向她說：“你去問問爸爸身體好不好，說我現在就在北京，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見到他。”并反復叮囑孩子們，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能在爸爸面前掉一滴眼淚。

和平和允泉在哥哥允剛的帶領下，在接待室里等候著爸爸的出現。

王尚榮被看守哨兵帶了出來。和平飛跑過去，撲在爸爸的懷里，她摟住爸爸，拼命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在爸爸的耳邊不停地說：“爸爸，你的身體好不好，我媽就在北京，她會馬上來看你！”

王尚榮神情呆滯，嘴里不停地發出“啊！啊！”的喘息聲，顯然，女兒的話他根本沒有聽明白。

和平極力忍住淚水，繼續用力搖晃著爸爸，附在他的耳旁，說：“爸爸，林彪是個大壞蛋，他叛亂出國，已經摔死了！”王尚榮沒有聽懂女兒的話，可專案人員和看守人員卻聽懂了，他們馬上走過來，把和平強行拉開，和平緊緊抱著父親，險些被拉倒在地。

這時，王尚榮才慢慢清醒過來。

他猛力地擺擺頭，略停了一下，輕輕地撫摸著幼子允泉的頭，眼中慢慢溢出親切溫柔的目光。

他輕聲地問允泉，“你媽媽身體好嗎？”允泉點了點頭。

面對專案組人員的蠻橫無理，三兄妹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們以向爸爸匯報學習情況的方式，把所知道的事都講給爸爸聽，對一些關鍵的話，害怕專案人員聽到后進行干涉，就有意把桌子上的茶缸撞倒，用手指蘸水寫字讓爸爸看。就這樣，王尚榮知道一些老首長、老戰友已經“解放”了，尤其是周總理批準了黃克的信，使家人能與他會面，他臉上流露出微笑，顯出由衷的喜悅。

這是王尚榮多年來的第一次笑容，是望見晨曦的歡欣。

可是黃克心里一直不安。她雖然從孩子們口里了解到王尚榮的一些情況，但無論如何沒有見上面，心里不踏實。總不能辛辛苦苦來趟北京，連日夜掛念的丈夫也見不上一眼吧！

黃克怎么也不死心，她反復尋找機會，向專案組提出抗議。功夫不負苦心人，１２月２７日，專案組終于允許黃克去看望王尚榮。陪同她的有允剛、安青、和平、允泉四個孩子。

專案人員對黃克說：“你身體不好，叫個醫生一起去，防止你犯病。”

黃克知道他們派“醫生”的意圖，拒絕說：

“七年啦！老婆子第一次看望老頭子，無非是激動些。我的病主要是思想問題。在政治路線斗爭中，我知道應該站在哪一邊。我對自己，對王尚榮最清楚，不需要醫生去！”

黃克在前往“探監”的路上，向孩子們重申了她的要求：見到爸爸不準哭，不準訴苦，不準掉眼淚，并要向爸爸報告些好消息。

仍是在八里莊附近的那個院內，黃克與王尚榮終于見面了！

他倆互相對視著，雙方都不敢認出對方。好一陣默默無語，在彼此端祥良久之后，兩雙手終于緊緊握住，沒有笑，也沒有任何言語，更沒有掉淚，只聽到彼此的心在咚咚地跳著……

“今天你應當高興。”黃克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還高興不起來。”王尚榮關切地注視著她，視線由上至下又由下到上反復地移動著。

站在旁邊的允剛四兄妹強忍著淚水，默默地注視著父母的一舉一動，他們年幼的心在流淚。

“真夠難為你了。你身體不好，又拖著這么多孩子。他們從出生到成長成人，我一概沒管過。你又過早復員，沒有工作，沒有工資收入。我出去之后，就是拉三輪車，也要養活你和孩子們！”王尚榮動情地對黃克說。

“我聽說你挨打、受罪，早就想來看你，但他們不準！”

黃克聽著丈夫的肺腑之言，心如刀扎，她安慰著王尚榮，繼續說：

“你臨走時囑咐我的話，我都給孩子們講了，他們都堅信爸爸沒有問題，也都經受了鍛煉，長大了，成熟了。但沒想到你一走會這么多年。現在總算見面了，也有權利看你了！”

黃克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撫摸，像個有經驗的醫生，給王尚榮作體格檢查。當她看到王尚榮兩腿腫得厲害，立即意識到，這是專案組在搞“逼供信”時留下的內傷。

她心如刀絞，淚盈欲滴，也顧不得有孩子們在場，讓王尚榮解開衣扣，退下褲子，檢查他全身被打傷的情況。

王尚榮露出身子，身上有明顯的傷痕，下身腫得像皮球似的。黃克這時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憤怒，聲色俱厲，喊來了專案人員。

“這是你們打了他的心臟和下身要害部位所造成的，法西斯手段！我要向毛主席、周總理寫報告，請示送他到醫院治療！”

四兄妹也圍了上來，見此情景，無不驚訝。第一次來看爸爸的安青，強壓怒火，也憤怒地質問專案人員：

“我爸爸究竟有什么問題，你們這樣對待他？賀龍的問題都清楚了，我爸爸還有什么事？！”

另一名專案人員吱吱唔唔地說：

“最初是按‘反革命’對待，我們也得劃清界限，不然也得關起來受審查。”

“我早就講過，我的問題很簡單，一天一天地數，也能查清楚，根本不需要七八年的審查，耽誤了我為黨工作的好年華。即使不讓我工作，我也還要革命，跟黨走到底嘛！”王尚榮大聲插話說。

就是在這種時候，他心里裝的仍舊是黨的事業！

此后，黃克帶著孩子們，把寫給毛主席、周總理的報告，送到中南海西門接待站轉報。１９７３年春天，王尚榮終于爭得了住院治療的權利。

毛澤東親筆批示：王尚榮一定要參加“八一”建軍節的招待會。專案組向王尚榮宣布解除“監護”，王尚榮十分堅決地說：“不做結論就不出去，不然我沒法向老婆孩子交待。”

１９７４年７月２９日，毛澤東親筆批示：王尚榮、楊成武、呂正操、余立金一定要參加建軍節的招待會，還要見報。

這是特大喜訊，黃克和被監禁的王尚榮卻都蒙在鼓里。

這天，黃克正準備給王尚榮送去衣物，突然，樓梯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傳來清脆的敲門聲。黃克開門一看，總參作戰部辦公室副主任李錫德來到了她面前。

“好消息！好消息！王部長要解放了，王部長要解放了……”黃克聽到這一消息，高興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熱淚如斷線的珍珠奪眶而出。她走上前去，緊緊地握住李錫德的手，半晌才問了一聲：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從專案組那里得到的消息。”

“這是真的吧？”黃克用擅抖的聲音，再一次輕聲地問道。

“千真萬確！本來專案組不讓把這一情況告知你，我怕你等得著急，悄悄跑過來轉告你。”

黃克望著李錫德，再一次熱淚盈眶。

她隨即提出要去看望尚在醫院的王尚榮。

７月３０日晚，中央“二辦”負責人和專案組的兩名工作人員，來到解放軍３０４醫院，宣布解除對王尚榮的“監護”，但不給他結論。王尚榮十分堅決地說：“不給結論就不出去。我等你們作好結論再出去吧！已經被關八年了，這短短的時間我也不急，能等下去。不然，我沒法向老婆孩子交待啊！見了老戰友又怎么說呢？”

正在這時，黃克跨進了病室，走到了王尚榮的床邊。

王尚榮心里正尚有余悸，他擔心專案組又要對他耍什么花招，是不是又要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既然說解除“監護”，為啥不見黃克和孩子們來看他？

“你來干什么？”專案組人員一見黃克過來，惡狠狠地問道。

“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黃克理直氣壯地回答。

王尚榮見到黃克進來，如卸重負地說：

“他們讓我出去，卻不給結論，你也沒有來，我去哪里？”

這時，專案組人員將一張要王尚榮出席“八一”建軍節招待會的請柬，遞給了黃克。接過燙金的請柬，黃克這才深信王尚榮是真的“解放”了。

隨即，王尚榮搬出了３０４醫院，汽車把他們送到海運倉總參招待所后樓。

剛安頓下來，就有人進來，說是要給王尚榮量體裁衣，為明天去參加“八一”建軍節招待會作準備，一直折騰到深更夜半才離去。此時，萬籟俱寂，大自然正處于睡夢之中。室內只有王尚榮、黃克夫婦。他倆百感交織，心中雖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談起。黃克打量著王尚榮，見他雖然消瘦蒼老了許多，遠沒有八年前那么精干，可透過那飽受風霜的臉，黃克讀出了他那份堅強和自信。王尚榮凝視著黃克，從她那疲憊和孤寂的心中，更看出了她的堅貞和無畏。

“我知道你會出來的，這么多年我一直盼著這一天！”

“難為你了，我對不起你和孩子，讓你們為我吃盡了苦頭！”

他們面面相對，兩顆心在有力地跳動著。這是夫婦間的真摯愛情，也是戰友間的高尚情誼。八年來的風風雨雨，他們經歷了無數的企盼，終于盼來了第一次團聚。從此，不再被人威逼，受人監視，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空氣了！

到了７月３１日中午，做的新軍衣遲遲沒有送來，王尚榮有些著急，心想，剛“解放”出來，總不能這樣破破爛爛不穿軍裝去參加建軍節吧。

知夫莫如婦。黃克好像明白王尚榮的心思，她急忙拿出了八年來一直珍藏在身邊的那套舊軍裝，放在了王尚榮的面前，并深有感觸地說：“我一直收藏著它，想不到今天果然派上用場了！”

王尚榮穿上軍裝，像剛入伍的新兵，在鏡子前反復地照來照去，把本來就合適的紅領章、紅帽徽，摸了又摸，扶了又扶。這紅領章、紅帽徽，是中國軍人的驕傲，是他的榮耀。多少個不眠之夜，王尚榮痛苦于自己被剝奪了作為一名軍人的權利。如今，他終于又佩戴上了領章、帽徽，心情怎不激動！

黃克在他的身旁，一邊幫助他整理軍裝，一邊講這身衣服的來歷。倆人不約而同地流下了眼淚。

３１日下午３時半，王尚榮來到西瀕北海、東傍景山，與紫禁城相對掩映在翠柏中的三座門，接受中央政治局小范圍的接見。

想當年，這里曾是他常來常往的地方。在擔任總參作戰部部長期間，王尚榮經常在此組織軍事會議，或向軍委、總部領導匯報工作。

走入大廳，王尚榮精神振奮。他發現呂正操、楊成武、余立金都已在這里等候，同時，有人告知，他們四位將一起接受中央領導的接見。

他們四位本是非常熟悉的老戰友，王尚榮快步走上前去，向他們一一打招呼。

晚上，王尚榮被通知到人民大會堂，參加“八一”建軍節招待會，政治局全體成員要接見他們。

總理同他們四人一一親切握手。當總理緊握王尚榮的手時，王尚榮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暖流傳遍了全身，給自己以力量和信任。

１９７４年１１月２８日，是王尚榮終生難忘的一天。這一天，中央軍委正式任命他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

王尚榮精神振奮，毫情滿懷，盡管在監獄中遭摧殘的身體尚未完全恢復，但他仍愉快地承擔起這一歷史重任。

１９８８年夏，當王尚榮正式辦理離休手續之時，他的胸前，又增添了一枚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

王尚榮不無感慨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和子女們說：“這枚勛章，應該別在黃克的胸前！”

第二年，這對從風風雨雨中走過來的夫婦又獲得了全國老齡委、全國婦聯頒發的“金婚”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