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德的詩

我想說聲再見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寒冷的冬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漆黑的夜

既然軀殼是歷史尸骨的沉疴

必將伴隨著尸骨消亡

在這寒冷的冬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南風吹來的春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啟明星消失的早晨

美麗的蝴蝶既然從蛹里飛了出來

死神的腳步就匆匆趕到

在這南風吹來的春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赤日炎炎的夏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朝陽停留的珠穆朗瑪山巔

既然陽光從我的血液流過

也流過了森林

也流過了原野

染紅了云層

染紅了山川

在這赤日炎炎的夏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落滿黃葉的秋天

我想說聲再見

在這風清星稀的月夜

玉米棒的顆粒已經飽滿

被吞噬的是永遠流動的時間

我將伴隨著玉米棒的殘骸

留下永遠沒有的遺憾

在這落滿黃葉的秋天

小城里有個瘋子

他是小城的一個瘋子

他總是站在小城的那個十字路口的臺階上

反復的唱著那支歌

“大海航行靠舵手……”

他唱的時候激動異常

雙手打著節拍

渾身都有節奏的擺動

聲音非常渾亮

他經常穿著一件很破舊的列寧裝

但總是洗的很干凈

頭發也梳理的很整齊

臉上從來沒有污垢

這個小城里的瘋子

從不打人

從不亂搶人的東西

他只是站在那個臺階上

反復的唱著那首歌

小城的人從不欺負他

連小孩也不

聽說

他原來是中學的音樂老師

文化大革命前給學生教過蘇聯歌曲

“文革”中被紅衛兵批斗

從此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也曾年輕過

我也曾年輕過

那時的我

就像那朵云

被那陣風

吹到哪里

就飄到哪里

沒有雨 沒有根

我也曾年輕過

那時的我

就像路邊的草

無數次地被踩倒

大地母親

沒有使我死掉

我也曾年輕過

那時的我

像只蝴蝶

也把心愛的花兒尋找

一陣狂風 一陣暴雨

我耷拉著受傷的翅膀

棲息在枯樹的枝梢

看著心愛的花兒

被狂蜂騷擾

我也曾年輕過

那時的我

盡管遭遇了無數次的不幸

也曾像雄鷹

展開雙翅 沖破云霄

在藍天里尋找

在雪山里尋找

在草原里尋找

尋找我棲息的窩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