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前“韓國小姐”、著名藝人李成延,因拍攝以慰安婦為題材的“寫真集”,引起韓國民眾極大憤怒。韓國演藝圈掀起了一場“封殺”和驅逐李成延的行動。李成延的個人網站已經空無一人,為李成延策劃寫真的公司股價狂跌、面臨倒閉,其負責人削發謝罪、辭職出國。李成延登門向幸存的曾被迫充當慰安婦的老奶奶跪地謝罪,但沒有得到原諒。一些大學生甚至要求李成延“剖腹謝罪”。不僅如此,中國影星趙薇因為幾年前的“日本軍旗裝”事件,也被宣布為“韓國觀眾最討厭”的中國演員,為她建立的網站都被關閉。據報道,一些大中學校表示將把李成延和趙薇列為“重點愛國主義教育反面教材”。
在中國,很多人在關注李成延事件的同時,也自然而然地將它與趙薇的“日本軍旗裝”事件相聯系,尤其是對兩件事發生后兩位明星的遭遇進行了對比。李成延因“慰安婦寫真集”事件落得這樣“罪不容赦”的下場,而趙薇在“日本軍旗裝”事件之后雖然也曾被媒體和民眾追究,但在她做了并不深刻的道歉后,中國的媒體和觀眾給予了她很大的寬容,趙薇也就“電影照拍,廣告照做,雜志照出,繼續活躍在演藝界”。有人在網上留言:“為什么我們就沒有像韓國人那樣嚴肅地處理和對待這件事呢?一個演員如果連國家的歷史都不了解,不維護,那她還有什么資格站在公眾面前!”
韓國的網站上也有這樣的帖子,“趙薇,你不生在韓國,你應該感到慶幸。”
一位前慰安婦老奶奶對李成延說:“出現這樣的后果,只能怪你不是生在別的國家。”對此我們是不是應該自問:“別的國家”,包括中國嗎?都是曾經遭受同樣苦難的國家,為什么韓國與“別的國家”不一樣?這與韓國的“國民性”有關系嗎?
———主持人手記

仇日還是親日
我去韓國工作之前,就有同事告訴我,韓國人的反日情緒是根深蒂固的,有時還會表現得異常激烈。在韓國期間我對此有過體會,而李成延事件使我對韓國人的這種情緒有了更深的了解。李成延事件發生后,許多中國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反日的主題上靠。但實際上,我認為這件事不單是一個反日的問題,其本質上是韓國人維護自己民族和國家自尊心和尊嚴的表現。
應該說,在韓國,人們對36年日本殖民統治的記憶是不能抹去的。近年來韓國有一個民間團體開始編纂一個《親日人名詞典》,內容是把殖民地時期的親日分子“挖”出來,把他們的名字和劣跡記入詞典。此前韓國國會每年會為這件事撥一部分專款,但今年初韓國國會在預算中去掉了這部分款項。由于這項工作花費巨大、耗時耗力,如果沒有特別款項支持,肯定難以為繼。今年1月份,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在網上說明了這個情況,并發起了籌款行動,計劃用半年或者大半年的時間籌集5億韓幣,但沒想到在他發出呼吁后的11天之內就籌集到了5億韓幣,全是網民看到呼吁后通過各種渠道捐贈的。
慰安婦和日本占領朝鮮半島那段殖民地歷史是韓國人心中永遠的痛。可以說,只要這個國家不消亡,這就永遠是她的恥辱,所以李成延的行為實際是撕開了韓國人心中最恥辱、最痛苦的歷史傷疤。2001年一些韓國青年為了反對日本首相小泉參拜靖國神社,冒著大雨在“三·一獨立運動”的發源地———塔洞公園門前用斧子砍斷手指,以示抗議。不過我認為支持編寫《親日人名詞典》和斷指事件都不僅僅是為了反日,更主要的是從自己民族本身的角度來反省那段歷史,反省本民族當初為什么會遭受被日本吞并的命運:除當時大的國際背景和日本的侵略野心外,韓國內部存在相當一部分親日分子不能不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不了解韓國的人會認為,斷指事件、李成延事件表現了韓國國民反日的徹底性,而實際上韓國對親日派的清算是很不徹底的。直到現在韓國也沒有對日本殖民期間的親日分子進行徹底清算。當然這里有歷史的原因。1945年日本投降后,美國占領了三八線以南的地方,其后三年,韓國基本處于美軍統治下,稱為“美國軍政時期”,在這一時期維持社會秩序和進行統治所依賴的國家機器,特別是警察系統,基本上還是日本殖民地時期的機構。靠這批日本殖民時期的警察來維持獨立后的社會秩序,想對以前的親日分子進行清算,不大可能。即使做了,也只能是走個過場而已。到2003年,編纂《親日人名詞典》的那個團體一共才公布了700多名已經調查完的親日分子,實際上這700多人只是冰山的一角。
在韓國,親日派的后代,如今生活得幾乎都要比當初抗日斗士的后代要好。為什么?就是因為沒有對親日分子進行徹底的清算,這些人保留了當初日本殖民地時期所擁有的財富和土地,美軍占領后又把日本撤走時遺留下來的財產處理給了這些親日派的富人們。韓國一部分大財閥在國家獨立后驟然發跡,就是因為大量接收了日本遺留下的財產及設備等。
最近韓國發生的另外一個事件也很值得關注。今年3月初韓國國會通過一項法案,名為“查明親日反民族行為真相法案”。韓國獨立已近60年,現在才通過這個法案。不想這個法案通過后,立即在韓國社會掀起軒然大波,一些專家和社會人士紛紛在媒體上發表文章批評這個法案。因為此前,日本殖民統治時期的被害家屬以及一些進步國會議員曾提出過一個更加嚴厲、內容更具體的法案,但由于韓國保守政黨的大部分議員不贊成而沒有通過。他們擔心照那個法案查下去將會觸動很多社會領導階層的利益,所以,就把調查的范圍、時間以及調查官的權限大大壓縮了。
戰后以來,在韓國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即韓國的政治家如果在國內呆不下去了,想到的第一個去處就是日本。他們將自己的主張在日本的一些媒體上進行宣傳,之后再重返韓國政壇。表面看來,韓國和日本因為幾十年的殖民地原因,應該是勢不兩立,但實際上韓國的主導階層,特別是以前延續下來的保守階層,和日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到現在為止,包括慰安婦問題在內的許多戰爭遺留問題都沒有在國家的層面上得到解決。
反日的底氣
李成延事件可以說是自前年駐韓美軍裝甲車軋死兩名韓國少年引起大規模反美運動以來,韓國國內的又一次聲勢浩大的聲討活動。因特網在這件事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一夜之間韓國4000多萬民眾遍知了這件事。我個人認為,其中也不乏炒作的因素。昨天我上了韓國一個最大的網站,打出“李成延”字樣后,搜索到1551個帖子。我同意顧先生說的,李成延事件映射的是韓國國民對自己民族性的自省,但我要補充的是,朝鮮民族內心里還是頑固存在著仇視日本人的情結。
1910年日本吞并朝鮮半島后,在長達36年的時間里日本統治者作惡多端,實施了極端殘酷的民族扼殺政策,不允許朝鮮人說朝鮮話,不能起朝鮮名字,必須用日本名,還不能繼承朝鮮文化。把朝鮮半島的傳統文化破壞殆盡。
另外,韓國也是受日本慰安婦制度殘害最深的國家。目前韓國健在的慰安婦還有1000余人。現在,韓國有一個名為“韓國挺身隊(慰安婦)問題對策研究委員會”,從1992年開始,每周的星期三,當年的慰安婦老媽媽們就到日本駐韓國大使館前去抗議,要求賠償。一直堅持到現在,但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據說,日本曾暗中想以民間賠償的形式賠付韓國慰安婦們,但她們拒不接受,堅持要求日本正式道歉。對于慰安婦問題,韓國政界的想法是,當年的慰安婦現在都已經八九十歲了,讓這個問題隨著這批老人的離世而自然解決。所以雖然從1992年以來慰安婦們一直堅持抗議,但韓國高層一直沒有予以重視。這也是李成延問題反應如此之大的原因之一吧。
李成延事件引起軒然大波還有幾個因素。首先,近來日本首相小泉接連參拜靖國神社,激起韓國國內很多民眾的憤怒。其次,日韓之間的獨島(日本稱“竹島”)歸屬問題也是一個矛盾的焦點。每年3月1日(韓國獨立運動紀念日)韓國很多團體都舉行抗日示威活動。1996年3月1日我在釜山時,就曾親眼看到示威團體打著“獨島是我們的!”大幅標語游行。但到現在獨島問題仍沒有解決。再有,上世紀90年代中期韓國國民的人均GDP收入達到了一萬美元,由此民族自信心增強。以前韓國一直受日本的壓制,到五六十年代也總是落后于日本一步。現在韓國人雖然承認還是落后于日本10~15年,但GDP增加后韓國人的民族自信心也隨之上升,他們相信可以戰勝日本。
另外,韓國人很抱團,崇尚集體主義精神,有很強的共同體意識。2002年的世界杯就是一個很好的體現,韓國球迷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能形成一個“紅魔”拉拉隊。這是因為一來韓國是單一民族,容易團結;二來韓國國土面積不是很大,人們容易認同。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時,韓國某個組織發起捐獻黃金的活動,國民馬上就予以響應,這也體現了韓國國民的愛國意識。
不過從國家層面看,韓國政界對待日本還是非常務實的,他們從整個國家利益的角度去發展韓日關系,而且把經貿等關系先發展起來。但是,韓國上層人士對日本是“既愛之,又恨之”,畢竟他們的父輩祖輩遭受過日本人的侵害。韓國人永遠不會忘記那段歷史。

恩仇分明的民族
我認為在韓國民間,反日情緒的長期存在不難理解。從歷史上看,東亞文明首先在中國產生和發展,經過朝鮮半島傳到日本。但是韓國這個在文化上對日本有幫助的鄰居,幾百年來卻經常遭受來自日本的侵略。其中,規模最大的是明朝萬歷年間豐臣秀吉發動的侵略戰爭,從1592年直到1598年,日本軍隊賴在朝鮮半島長達七年,最終被明朝軍隊和朝鮮軍隊趕回日本。在戰爭和占領期間,日軍劫掠燒殺,手段殘忍,包括把戰死者的耳朵割下來送回日本“報功”。現在京都方廣寺附近的“耳冢”,就埋著當年被日本侵略者殘害的朝鮮人的無數個耳朵。
朝鮮民族的一個特點,是恩仇非常分明。他們感念明朝出兵克服國難的恩德,至今在韓國仍保留著朝鮮時代建立的祭祀明朝君臣的廟宇,很多地方還保有使用“大明崇禎某年”的碑刻,其實立碑時中國已經是清朝的天下,但他們使用的卻是早已滅亡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明朝年號。這種情況,一方面說明當年朝鮮君臣對清朝取代明朝的不滿,另一方面也表明韓國民眾一直沒有忘記當年明朝幫助他們趕走日軍的功績,對明朝還懷著一種感恩的心理。
在近代史上,日本軍國主義對朝鮮半島的侵略變本加厲。日本殖民主義除了具有歐美殖民主義的一般特性,如訂立不平等條約、資源掠奪、控制市場、資本輸出之外,還具有日本式的“東方特色”,比如搞“皇民化”、創氏改姓,企圖把所有的朝鮮人都變成日本人。英國在印度就沒有搞什么“英國化”,也沒有強迫印度人改用英國姓名。法國在越南也是如此。而日本的殖民化是采用強制性的暴力手段,急欲把殖民地的居民變成日本天皇的二等臣民。不僅在物質上敲骨吸髓,而且在精神上徹底奴化、徹底征服,這是頗有“日本特色”的。另一個“特色”,就是依據陰陽五行、風水觀念等傳統意識,干了不少用心險惡的勾當,例如通過修公路切斷朝鮮的“國脈”,甚至還在有些地方打上鐵釘,妄圖使“國脈”永遠無法恢復,從而瓦解朝鮮民族的抵抗意志。這種“東方式”殖民主義造成的歷史仇恨,韓國民眾永遠不能忘記。
1986年我在日本研修期間看過一個電視節目,印象很深。當時正值漢城亞運會,好多日本記者前往韓國采訪。畫面上出現一個日本記者拿著禮物拜訪一位韓國老太太的場面,日本記者連連鞠躬,對當年侵略韓國的行為表示道歉。那位老太太卻怒不可遏,抓起禮品就扔到了門外,并且說;“你們當時侵略了我們,干了那么多的壞事,現在想用這點東西收買人心,沒門兒!”
韓國人對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懷有根深蒂固的仇恨,主要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日本軍國主義對韓國侵略手段之殘忍、毒辣、徹底,使韓國人永遠無法忘記;另一個是日本政府在對侵略戰爭的反省上,缺乏誠意,參拜靖國神社、修改侵略歷史的教科書事件等就是明證。

涂抹太陽旗事件
1936年,朝鮮人孫基禎和南升龍作為日本馬拉松選手出戰柏林奧運會。他們雖然身披日本戰袍,但分明是朝鮮民族的兒子。孫基禎以奧運會馬拉松歷史最好成績奪取金牌。南升龍也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向全世界顯示了朝鮮青年的超強能力。
然而領獎臺上升起的卻是日本的太陽旗,國名也不是朝鮮而是日本。《東亞日報》刊登馬拉松英雄孫基禎的照片時抹去了他胸前那面代表恥辱的日本國旗。這就是轟動一時的涂抹日本國旗事件。由于這次事件,《東亞日報》被無限期停刊,報社的負責人也遭受了牢獄之災。
歷史感情和現實外交
顧金俊 李成延事件發生后,韓國《中央日報》發表了一個學者的看法,認為在整個國家的慰安婦問題都沒有解決的情況下,把所有氣憤都撒到李成延身上有失公允。在韓國民眾中,很多人存在著這樣一種不平衡心理:當初親日的人,或者說幫助日本帝國主義統治朝鮮半島的那些人,導致了國家的滅亡和整個民族的苦難,但在獨立后,這些人不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子子孫孫都享受著榮華富貴,而且在國家領導層中占了主導地位。這也是一旦出現涉日問題,國民中壓抑已久的情緒就會大爆發的一個原因。
我還有一點體會:韓國人既注重記住歷史,又能夠面向未來。
我在韓國三年中接觸到的人士,從上層社會到企業界到普通百姓,給我的感覺是韓國人沒有忘記歷史,但是也沒有因為歷史問題就一味地仇視和排斥日本,拒絕和日本發展政治、經貿關系。其實兩國的經濟、政治關系發展得非常深入。
從2002年起,韓日之間開始研究建立自由貿易區(FTA)的課題,去年韓日最高層達成共識加快建立自貿區的速度。有專家預測,如果不出意外,到2005年韓日將達成自貿區協定。實際上如果韓日自貿區建立,涉及的將不僅僅是經濟問題,還包括兩國國民的感情交流以及文化的溝通等。韓國認為,建成韓日自貿區,韓國從日本引進的資金和技術會大規模地增加;而日本現在正需要開拓市場,所以擁有4000多萬人口的韓國對日本也是一種市場補充。
當然在韓日建立自貿區過程中也有一些干擾因素,比如政府的政治意愿與國民感情之間的矛盾等。但是韓國一直沒有放棄這項工作,現在成果顯著。韓國在處理歷史感情問題和現實政治外交問題上還是非常理智的,他們更多地是從國家宏觀利益出發來處理這些問題。

狂熱與理智并存
宋成有 作為半島民族,韓國是在大國環繞的狀態下發展起來的,要保護、保存自己的民族文化和傳統,必須具有頑強的自存能力。幾千年以來韓國雖然鄰近中國,受中國文化影響非常強烈,但由于自存能力強,并沒有被同化。對于這種自存能力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是表現了他們民族性中頑強、火爆、剛烈、集團認同感強烈等特點。但從另一方面看,那種相對封閉式的生活圈在有利于保存本民族文化的同時,也容易爆發集團性的狂熱。這種集團性狂熱在體育比賽中有助于激發運動員的競技積極性,當然很好。但在處理國內和國際事務時如果頭腦狂熱,就未必是好事了。
李成延事件之所以在韓國反應如此強烈,可以從半島民族的這些特點中得到某些解釋。我認為引發軒然大波,可以理解,但因此就斷送了一個演藝者一生的前途,就有點“過猶不及”了。特別是犯了錯的人在真誠悔過后,還是“給出路”比較好。
相比之下,中國的“日本軍旗裝”事件,反映了中國人處理類似問題的特點。不少人憤慨之極,也有人采取了抗議行動,但多數人持“寬容是一種美德”的態度來看待這件事,使當事人反省道歉后,能繼續活躍在演藝界。但我們也不能不對演藝界一些年輕演員對歷史的無知而感到驚訝,對那些見利忘義的編導表示憤慨,對我們歷史教育的欠缺,包括烈士紀念物保護不周、愛國主義教育場所資金投入不足、經濟至上而冷落歷史等不該發生的現象感到遺憾。由此,也更加感到了作為史學工作者的社會責任和研究意義。
顧金俊 2002年世界杯時我正在韓國,一些經歷過文革的中國人看到“紅魔”拉拉隊時不無擔心地說,這弄不好要出事了。但我去現場后,看到他們怎樣看球、怎么表達慶祝勝利的方式時,我被感動了。每次韓國隊一進球,球迷們就互相擁抱,高喊“大韓民國萬歲!”一片瘋狂。但球迷并沒有喪失理智,甚至散場時他們會自動地把所有垃圾都撿起來裝到塑料袋里拿走。漢城廣場那么大,數十萬人看完球后場地一干二凈。之后韓國新聞電視臺采訪我看世界杯的感受時,我說,“那是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的。”
對于韓國這種集團性狂熱是否會走向極端的擔憂,我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當年韓國第一任總統李承晚因為專制和腐敗被迫下臺。在他離開總統府那天,好多韓國人情緒激動地聚集在總統府前準備教訓他一頓,但當李承晚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人們看到的是一個滿頭白發、風燭殘年的老人時,心一下軟了,沒有人采取過激行為。由這些事例來看,韓國人雖然有集團狂熱的一面,但也有善良自尊、講究秩序的一面。

世界文化的演示場
顧金俊 韓國也是世界文化的演示場,韓國人能很快地接受外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在韓國的土地上或者生根發芽,或者瞬間消失。現在世界幾大文化只有伊斯蘭文化沒有在韓國流傳開來,其他的如基督教、天主教、儒教、佛教、道教等在那里都有非常廣泛的根基,而且能夠和諧并存。為什么如此小的民族能有如此大的容量,而且能把宗教和他們現實的政治關系處理得這么好,很值得我們思考。
樸光海 朝鮮半島的地理位置也有其特殊性,它處在中國大陸東北角,同時隔海與日本相望,戰后由于美國的長期駐軍,受美國文化的影響也很大,這樣,東亞文明和西方文明在此交匯,所以韓國認為它是多元文化并存的開放之地。但是為什么韓國的傳統文化也能夠很好地保存呢?這是因為這個民族在接受外來文化的同時從未忘記充實自己的傳統文化,像中國的儒教傳到韓國以后在韓國保存得比中國還要好,甚至有些祭祀的程序在中國都失傳了,反而要去韓國學習。
中國從中借鑒什么
顧金俊 韓國人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薄底鍋”的性格,熱得快涼得也快!遇到一件事一下子群情激憤,但過兩天這種情緒就下去了。這實際上對韓國政府非常有利,當某一涉日事件發生時,韓國政府會受到來自民間的很大壓力,但事件過去后民眾情緒能很快地趨向穩定,政府政策也就能很快地恢復正常,而且政府的大目標不改變,這就保持了韓日經濟、政治關系的穩定發展。20世紀60年代樸正熙政府和日本簽署關系正常化條約時,當時韓國的反日情緒比現在要嚴重得多,但政府還是決定和日本建交,爭取日元貸款,而后來這些貸款確實對韓國經濟發展起到了發動機的作用。在韓國,對于歷史問題該爭論的要爭論,該呵斥的要呵斥,但不讓歷史問題影響正常的外交策略和戰術。
另外,從某種意義上說,韓國人的反日情緒已經轉化成一種民族的動力。韓國和日本踢足球的時候,很多時候是日本人膽怯。在工業方面,韓國最初的汽車、半導體都是從日本引進,但韓國人憑著一種拼勁兒進行拆裝、模仿、學習。現在韓國的半導體生產量已經可以左右世界價格,韓國汽車的對美出口也超過日本。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宋成有 這也與政府的政策引導有關。李承晚時代推行徹底的反日政策,韓日關系正常化的談判舉行多年,毫無結果。樸正熙上臺后為開發經濟,在1965年實現了韓日兩國關系的正常化。雖然在當時遭到一片譴責,但應該承認樸正熙還是有眼光的。韓日關系正常化,對韓國經濟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特別是樸正熙要求國民樹立在所有方面勝過日本的觀念,最終趕超日本,竭力把國民情緒化的激情引導到有利于國家經濟開發的方向上來,使之成為實現韓國現代化的巨大精神動力,樸正熙政府是很明智的。
在中國,也存在如何將民間對日情感進行必要引導的問題。近年來,中日兩國國民感情不斷下滑的現象,應該引起重視。在我國,輿論在慢慢走向多元化,有各種各樣的看法。所謂“對日新思維”是一廂情愿地與日本改善關系的一種看法;將軍國主義與日本國民區別對待的傳統立場是一種看法;一些情緒激烈的年輕人?穴包括網民中的“憤怒青年”?雪的反日態度也是一種看法,等等。在多種看法并存的情況下,需要在“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原則下,從對日政策的長遠考慮出發,分清歷史是非,維護和平發展的大局,把激情能量有機地整合到發揮積極作用的軌道上來,以利國家的現代化建設和中日關系的發展。
一個“李成延事件”折射出的問題是多方面的,而且這些問題對“別的國家”———用那位老奶奶的話來說———也具有啟發意義。從一個具體事件來看一個民族的“國民性”,當然是不全面的,但“平實理性看世界”的目標,不就是通過這一個個方面來實現嗎?這就是我們這次討論的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