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打進馬德里的？（節(jié)選）

中國有句成語叫“養(yǎng)癰遺患”。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九一八”事變時，英法采取消極、縱容的態(tài)度，畢竟亞洲的戰(zhàn)火尚遠離這塊舊大陸；西班牙燃起烽煙，英法祭起“不干涉”政策，圖一時茍安。

素有“外交才子”之稱的喬冠華當時以寫國際評論見長。他以激憤的筆觸，譴責了英法的行徑，并斷言：英法不是出賣了西班牙，而是出賣了自己。他疾呼：不要為馬德里哭泣，請把眼淚灑向巴黎和倫敦去吧。不幸言中，兩個月后二戰(zhàn)全面爆發(fā)，又九個月巴黎淪陷。不久，英倫三島被納粹炸成一片火海……英法人民不得不為“綏靖政策”付出更多的“鮮血、勞苦、淚水、汗水”（丘吉爾語）。

１９３９年７月１０日·喬冠華（原文署名喬木）

江蘇鹽城人。早年留學德國，獲哲學博士學位。

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主要從事新聞工作，撰寫國際評論文章。１９３９年４月～１９４０年１１月，用筆名“喬木”為《世界知識》寫了大量關(guān)于歐戰(zhàn)的時評。

１９４２年秋到重慶《新華日報》主持《國際專欄》，直至抗戰(zhàn)勝利。１９４６年初隨周恩來到上海，參加中共代表團的工作。同年底赴香港，擔任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

１９５０年１０月，作為顧問，陪同中華人民共和國特派代表伍修權(quán)出席聯(lián)合國安理會，控訴美國對中國領(lǐng)土臺灣的武裝侵略。１９５１年７月，擔任中國代表團團長李克農(nóng)的主要顧問，參加板門店朝鮮停戰(zhàn)談判。１９５４年４月，隨同周恩來總理出席日內(nèi)瓦會議。

７０年代初，作為主管美國事務(wù)的外交部副部長、外交部長，協(xié)助周恩來為打開中美關(guān)系開展了一系列外交活動。１９７２年尼克松總統(tǒng)訪華時，負責與基辛格談判、草擬中美聯(lián)合公報。１９７１年１１月，中國在聯(lián)合國的合法席位恢復后，第一次率中國代表團出席第２６屆聯(lián)合國大會并在大會上發(fā)表講話，全面闡述了中國的外交政策。自此至１９７６年，均以中國代表團團長身份出席歷屆聯(lián)合國大會。１９７６年后，任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xié)會顧問。主要著作有：《國際述評集》、《從慕尼黑到敦刻爾克》等。

歷史的事件以奔流的腳步在進展著，俯仰之間，距離西班牙戰(zhàn)爭開始的那光榮的七·一八（一九三六年）已經(jīng)是三年了。三年了，今天的西班牙在羞辱之中慢慢地為人忘記，難道那光榮的九九六天的保衛(wèi)民主的斗爭，就白費了嗎？不！今天我們?nèi)绱嘶卮穑磥淼臍v史家亦將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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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美國獨立戰(zhàn)爭的歷史的口號是“民族獨立！”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法國市民大革命的歷史的口號是“自由，平等，博愛！”的話，那么無疑問的，一九三六年七月十八日開始的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保衛(wèi)民主的歷史的口號是那不朽的“不讓他通過！”

“不讓他通過！”是馬德里前線的一個口號，意思是不讓法西斯進馬德里———那民主制度的堡壘，但是這同時也是一個歷史的口號，它象征著目前這一歷史階段中斗爭的基本內(nèi)容：反侵略、反法西斯、保衛(wèi)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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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為什么今天的馬德里又落在德意傀儡弗朗哥的手里？是誰打進馬德里的？

歷史的教訓是以血與淚去換來；違背了它，也必定以加倍的血與淚去償還———血淚還血淚，這同是歷史中不易的法則。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當全世界正準備過那和平幸福的圣誕節(jié)的時候，弗朗哥三十萬大軍出動了，其時共和政府的軍隊只有十萬可以調(diào)用。在最初的兩周年，政府軍以一比三的劣勢和德意及叛軍作戰(zhàn)；英法不干涉政策的效果在戰(zhàn)爭的最前線上也呈現(xiàn)出來了，他們連步槍都沒有了，他們只能以五比一的劣勢和國際法西斯的走狗們在堅持戰(zhàn)斗；他們希冀以“人海”和法西斯一拼，拿亙古未有的英雄主義來喚醒那近在咫尺的巴黎；然而英雄主義畢竟是英雄主義，巴黎卻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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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和倫敦出賣了它。

巴塞羅那陷落以后，西班牙共和政府總理尼格林在西法邊境的小城費格拉斯發(fā)出如下的宣言：“斗爭在進行。現(xiàn)政府的任務(wù)在不惜任何犧牲抵抗外來侵略……”然而最顯明的還是外長臺爾伐育的同時的宣言，他說：“政府對此具有更大之決心，繼續(xù)抗戰(zhàn)。但是以今日所必需有之明見，吾人不得不報告一事實，即：如民主國家能表現(xiàn)法西斯主義者對于其事業(yè)的一半忠誠，吾人之敵早已為吾人擊敗……西班牙為世界和平而奮斗，但人們都拒絕理解此事。但終有一日，此理將大白于天下。”

巴黎和倫敦聽不進這些，他們有他們的軌道。

二月初，法外長龐萊派出他的“任錫曼”（注：“任錫曼”系說客之意。）———上議員白拉先生到西叛軍首都布爾戈斯商談出賣共和政府、承認叛軍的步驟。……英法已經(jīng)準備無條件地承認弗朗哥了，為什么遲疑？那負責律頒布的影響太大了，它引起英法人民普遍的反對，然而英法政府不管議會的反對，終于（二月二十六日）承認叛軍了。為什么？張伯倫告訴國會說：弗朗哥已保證了他：“正義貫徹了國民軍的一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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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法絞死了共和西班牙。在這一個意義上，法西斯并沒有打進馬德里，而是打進了倫敦和巴黎。同是在這一個意義上，英法不是出賣了西班牙，而是出賣了自己。此有二解：一、出賣自己的安全；二、出賣了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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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九ＯＯ年以前，當納撒熱人耶穌綁赴十字架，穿過耶路撒冷的街道，有些婦人為他哭泣的時候，他曾驕傲地對她們說過：“耶路撒冷的婦人，你們不要哭我，請哭你們自己吧！”（《新約》）今天，我們可以同樣說：不要為馬德里哭泣，請把你們的眼淚，灑向巴黎和倫敦去吧！馬德里是永生的，它活在現(xiàn)在與未來為民主而斗爭的一代的偉大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