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糧少食,肚里饑餓體會飯菜味;粗布粗衣,補丁度日羨慕衣服美;讀書缺書,學要健腦追求書籍香。
1960年左右出生的人,大都遇上了少糧、少衣、少書的自然災害。這三種災荒曾襲我身,糧荒餓過肚、衣荒露過體、書荒缺過養。我尤其對書荒感受很深,回味悠長,書的馥香泌我心腦,書籍給我營養,書本給我一生陽光。 這是一顆底肥不足的麥苗。我生長在山鄉農村,玉米面、豆子面、高梁米不好吃也得吃,面黃肌瘦,小巧玲瓏,蛐蛐的狂跳,蟈蟈的嗚叫,秋蟬的唱調,組成了黃土高原的舞曲山歌。喂羊羔,放奶羊,擠奶喝,解渴充饑又樂哉。小人書,童話故事、電影戲曲想讀、想聽、想看少得可憐。因搶小人書面紅耳赤爭斗過,因奪童話故事互不相讓撕碎過。小黑狗隨我玩耍,又陪我成長,給我壯膽。進地拔過草,上山砍柴火;爬樹捉小鳥、垅上摘酸棗、溝邊采茹茹,是我們常干的事。飼養了兩窩小兔子,可為我積攢了一些買書錢。賣掉兔子后,我買了十本小人書。小人書里蕩著香氣,我五天讓伙伴們看一看,一本一個新鮮味道,逗著他們圍著書旋,吸引著他們圍著我轉,這樣經常有娃娃們跟著我玩。
農村的小學,沒有附屬課,每年只讀語文和算術兩本書。一至五年級,我只讀了十本書,另外還有一本是讀書識字的小小《新華字典》。所讀的、所學的、所寫的,寫了又擦,擦了又寫,我用的是石板,沒有一點痕跡,語文、算術、《新華字典》,書味不濃,它能給人多少滋養?語文、算術學完了,也用爛了,像二踢腳,一炸兩響全飛了。《新華字典》的音節表和檢字表為步人音樂殿堂的音符,你用,他用,我用,也漂浮于天空中、腦海里。這三本書是我童年的《三國演義》。這它是人生起步的預備階段,必吸的乳汁。奶香甜啊!
這是一顆返青拔節的小麥苗。生我的村子叫各溝堡,中間隆起,四面環溝。七年制中學由6個自然村組成,六年級僅有30名學生。又遇上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以學為主,兼學別樣,且以交白卷為榮。這樣,我們的多數學習時間被勞動課占用。于是,我學會了鋤草、間苗、割麥、擔麥、拉攏、塹穴、盤糞、耕地之類的莊稼活。那是一個課堂和農活相間的年代,那是一種書香味和土腥氣味交織的氛圍,農活繁重更能體會到書本芳香。
返青的小麥要拔節,懂事的山里娃要出莊。大人說,天下第一是讀書。雜事農活多,學好文化是個人的本事。我把“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記在心里,默默地立志奮斗。
書香的誘人,求學的渴望,促我刻苦學習。每天要淌一條河、爬兩道坡,羊腸小道跑步走40分鐘才能到校,天天四趟,暑來寒往,風雨無阻,沒有曠課,沒有遲到。那時候,中學里還沒通電。七年級開始晚間上自學,將兩張桌子合并,大家相對而坐,四個同學用一盞燈。30個學生8盞燈,有的燈點煤油,有的燈用柴油。兩個小時的自習時間,窯洞里張燈結彩,燈光閃閃,油煙縷縷。油燈照亮了書本,熏黑了學生,個個學生兩只鼻孔為煙洞,氣管為煙道,肺里作煙站,心肺腸道過濾后才冒出教室外。這些燈,如燈塔幫我們航書海,光照我們讀課本、探智慧。盡管煙味濃重,可是比不過書味芬芳。兩年里,我們攻讀了語文、數學、物理、化學這幾本“四庫全書”。語文使我打開了知識的天窗;數學讓我懂得了運算方式;物理幫我知道了運動的原理;化學讓我解開了物質的起源和組合。雖學得不多,但半畝方塘一剪開,每次考試,我都能得個一二名。學習成績優秀,家庭出身富農,故沒有得過一次表彰獎勵。畢業會考分數高,富農出身成份差,故高中對我閉門無緣。不能上學,又聞不到書香味,拔節的小麥偏又遭遇了春天的寒流嚴霜打。
這是一顆旗葉挺長、麥穗揚花的麥苗,汾河的愣小子要游泳,黃河的小號子要引吭,高原的旱鴨子要喝水。高中不為我開門,農事又不精通,人瘦力氣小,只了退縮在村里,消磨青春時光。看來就要小時候看麥,長大了種麥,百年后往麥地里埋,度過一生了。童年的幻想,少年的理想,青年的夢想,只有在廣闊天地里大有作為了。小麥生長有這樣幾個過程,下種出土、返青拔節、吐穗揚花、收獲歸倉。我這株“小麥”能否有收成,只有開蒙智慧,鼓起力量!書本有磁力,我要順著書的氣味,往前走。 這是一顆不豐盈、不飽滿的麥粒。1975年,我有幸當了一名煤礦工人,不學無術難工作,必須得學應知應會,弄懂安全生產知識。雖然國家已恢復高考,但沒有進過高中門坎的我,不敢也無能應戰高考,只是在書本中覓求自己的樂園。借書看、買書讀、抄書背,成了我的愛好,充實了我的生活。下班后擠時間讀書,上班后把所抄的書中的精彩段落、語句詩詞裝在身上,在井下借助礦燈的光亮忙里偷閑強記硬背。至今還記得《紅樓夢》中的許多言詞、對話和情節。《現代漢語詞典》伴我度過了5年礦工生涯。1980年我考取了成人中專,脫產學習企業管理。其間又兼修了漢語言文學專業,領取了自學考試畢業證書。由此,我到了行政機關工作,成為一名國家公務員,開始爬格子寫字練筆,駛向正常的運行軌道。這是書香誘我刻苦學習不間斷的結果。畢竟我沒有跨進過高等學府,沒有親耳聆聽大學教授、大師們的講課,因此,我只能是一顆生產面粉不多,生產麩皮多的麥粒,而不是優質小麥。
翻開書,香味悠,活力永恒。人生旅程無驛站,堅持不懈到頂點。我將人生為書生,博覽古今中外萬卷書,旅程為書程,翰墨天地人間千處景。
(責編 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