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兩個口號”論爭直接導致“左翼”陣營的分裂和潰散,先前“左得可怕”的周揚們實際上拋棄了思想意識上的原則和立場,余下“左得可愛”的胡風們堅守著魯迅的旗幟〔1〕。
關于“兩個口號”論爭,雖然早已出版了資料集,也展開過討論,但我們不難看出對于這樁公案的某種限制和禁忌。胡風出獄后寫了幾十萬字的文章,最關心的不是那些純理論的問題,而是有關這場論爭的真相和是非曲直。
1979年,胡風主動寫信給樓適夷說:“我意雪峰是左翼文學運動中的一個關鍵性的人物,非給他應有的地位不可。否則一定要歪曲整個歷史實際。”“不能讓官們傷害死者”,“這個工作(斗爭)現在只有你一個人能作了”〔2〕。
馮雪峰是“口號”論爭的關鍵性人物,而胡風悲劇命運貫穿始終的重要原因,也在這場論爭上,因此,這是一個必須打開的“死結”。
周揚是“左聯”的黨團書記,提出“國防文學”口號不是他的個人行為。但當時的中共中央尚在艱難的長征途中,上海與之完全失去了聯系。為什么他突然提出而且堅持這個口號呢?我分析,是因為當時在“共產國際”的中共代表王明的指示或影響〔3〕。隨著“共產國際”問題的解禁,黨史研究界已經明確地指出:“王明不僅是一個能言善辯而又完全照搬斯大林和共產國際指示的教條主義者,同時又是一個不考慮中國實際和中華民族的利益而對斯大林和國際十分忠順的奴隸主義者。”〔4〕1935年8月1日,中共出席共產國際“七大”的代表團,根據“國際”的新戰略,由王明執筆起草了《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即“八一宣言”)。這個宣言的主旨是正確的,但王明將斯大林的“保衛蘇聯”論作為一個重要的因素和前提來考慮,這與中共中央的抗日政策并不吻合。加之在斯大林眼中,中國的抗戰只能依靠國民黨蔣介石,中共還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政治實體,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其使命就是促成和配合蔣介石抵抗日本,從而減輕日本對蘇聯的威脅。為了討好斯大林,王明不惜代價,實際上走向“求蔣抗日”,他的第一個實際行動就是解散“左聯”,以“國防文學”的口號來結束“左翼”的長達十年的努力和抗爭。這是獻給蔣介石的一份見面禮。與此同時,中央紅軍從蔣介石的圍追堵截中死里逃生,召開了瓦窯堡會議,提出的卻是與斯大林和王明并不一致的“逼蔣抗日”的方針〔5〕。馮雪峰參加了這次會議,并被特派到上海來向左翼文化界傳達和貫徹這一精神。
雪峰到上海立即到魯迅家中,并見到了胡風。他們對于熱鬧了幾個月的“國防文學”感到不滿意,對周揚們的做法感到困惑和憤怒。鑒于“國防文學”口號既非中央的提法,也不是左聯集體討論的結果,又確實存在一些問題,雪峰便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的新口號,征得魯迅的認可后,要胡風寫篇文章。胡風很快就寫了《人民大眾向文學要求什么?》〔6〕這篇短論,文中只字不提“國防文學”口號,看不出絲毫的論爭氣息,但對自己的主張闡述得很全面也很到位(順便提一下,魯迅在《答徐懋庸》中對胡風的性格和這篇文章提出的批評,我們不能當真。我覺得這是胡風的好文章之一,談問題很清楚透徹)。沒有料到的是,周揚們的反應非常強烈,而且是毫不遲疑地形成了對新口號的圍攻。
雪峰、胡風,乃至魯迅先生在那個時機提出那樣的口號,是否合適?這可以討論。但從周揚們的強烈反應上,我們可以體味出一些東西。首先,周揚們是有恃無恐的。連魯迅這樣的左聯領袖和德高望重的長者、連雪峰這個剛從長征隊伍里回來而且顯然身負使命的黨的領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這需要巨大的力量和勇氣!我們只能認為周揚這樣做是得到了某種指示的。其次是心虛。因為“國防文學”口號,從理論上看,貧乏、膚淺而且容易流于低俗,從歷史的演進來看,是一種倒退——至少是一種尷尬,從現實要求來看,對于中國當時的民族危機,談不上怎樣直接的影響,從對于文學創作的影響和指導來說,似乎又不相干。作為“國防文學”的實績,夏衍的劇本《賽金花》,在當時就受到魯迅的抨擊,現在也無人去“翻案”,這大概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魯迅提出“國防文學”與“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兩個口號可以并存的設想,是誠懇的,也是真正懂得“統一戰線”思想的,但周揚們不與理會,他們對胡風(實際上也是對魯迅和雪峰)實行著堅定不移的斗爭,以表現他們的覺悟、“黨性”,不給自己留退路的忠心,以趁機掃除異己、利于放手開展工作。胡風決定回擊,被雪峰壓住了;抱病的魯迅不得不對打上門來的“斗士們”聲明,口號是他要胡風提的,但是并不管用,最后,雪峰只好對周揚說,口號“是我提出來的”。周揚立即挺身而出,大聲疾呼:“我還以為是魯迅提出來的,反對時有所顧慮,現在既知是你提出來的,那我就要大反而特反!!”
〔7〕 講述這個故事的吳奚如是當時在上海的中共特科干部,他是“左聯”的盟員,是站在魯迅一邊的,當時劉少奇也以化名參加了論爭,也是贊成“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這說明,贊成“國防文學”口號的王明與中共中央的意見存在分歧,而周揚與王明有著很大的一致性。
這場“歷史的誤會”因為魯迅的突然去世和中共高層的干預而匆匆結束,理論上的辯論實際上不了了之。但王明1937年底到武漢并擔任中共中央長江局書記之后,有兩件與此直接關聯的事情值得一提:一是雪峰因為與王明意見不合,一氣之下跑回了鄉下老家,去寫關于紅軍長征的長篇小說;二是胡風1938年到武漢,周恩來(時任長江局副書記)建議讓他參與某項工作,被王明一口否決,理由是,胡風是“魯迅派”,過去是反對“國防文學”的〔8〕。這似乎可以說明,“誤會”并沒有完結。
不久,王明失去了共產國際的支持和保護,毛澤東以“反對教條主義”(反“洋教條”)對王明實行有力的批判,中央對“抗戰初期”的“右傾機會主義”展開清算,“國防文學”口號實際上被中共否定。
奇怪的是,周揚為什么在抗戰爆發后不是到王明一度主事的“長江局”,而是直接去了革命圣地延安。周揚在延安據說是搞了“關門提高”并且受到批評,他也不再提“國防文學”這個當年令他不顧一切的口號和名詞了。
周揚在重獲尊敬的晚年曾對人說:因為受到魯迅的批評,在上海就不好開展工作了。我想,周揚在抗戰初期的“退隱”與王明的沉浮有某種關聯,至于魯迅的批評,應該是“不足掛齒”的。
周揚在“國防文學”問題上的那場“圣戰”雜有某種賭博的因素,可惜的是,似乎沒有多少“斬獲”,“國防文學”這個詞后來并沒有成為主題詞。但左翼文學陣容卻受到很大的挫傷,原有的宗派情緒惡化成為全面性的對立,雪峰和胡風這些被視為“魯迅派”的人開始走上“從此多事”的坎坷之路,同時周揚個人的處境也相當艱難,尤其是隨著王明的失利,周揚度過一段沉悶的日子。本來,誰都有權利嘗試、冒險、乃至偶爾賭一把的,但周揚這一次確實太不明智了。我分析和羅列過所有的因素,覺得周揚的辦法只能是退讓和在無路可退時決斗。當周揚后來成為“中國的盧那察爾斯基”〔9〕時,他獲得了這場決斗的發牌權,而當他的“政敵”胡風不愿對他屈服時,這場決斗就成為不可避免的了。
這場決斗的錯綜復雜、殘酷離奇以及最后的“雷霆萬鈞”使我們感到憤怒。“胡風冤案”經過九年的周折、作出三次“平反”,也算是創造了中外“平反史”上的記錄。周揚在胡風冤案平反過程中作了什么呢?他沒有做出相稱的反省,甚至拒絕為那段歷史提供一份作為當事人的回憶資料,他只是說,他根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其實,結果都預埋在起因中的,周揚們當時的動機和作用,值得我們注意。一般地說,小人物是大人物的馴服工具,是“奴隸”,但另一個現象也同時存在,大人物往往成了小人物的“翻山炮彈”,成了傀儡。我指出這一點只是想提醒人們,不要看輕了“小人物”,尤其不能看輕了周揚這樣的總管型的“小人物”。周揚晚年多次談到對毛澤東的評價問題,他反復提出,歷史責任大家分擔,他自己也不例外。這種態度值得我們贊賞,但抽象的做姿態與具體的做工作畢竟是兩碼子事。對丁玲的事我們且放下不提,對胡風,周揚完全有機會道歉,有責任澄清歷史迷霧,但他沒有做。看胡風的回憶錄,我總是有這樣的印象:胡風在周揚面前總是感到一種心理上的壓迫感,因為周揚似乎真的代表了黨、代表了組織,所以胡風總是孤單無助的。我讀梅志的《胡風傳》,常常忍不住要流淚,因為胡風太可憐了,而周揚在晚年的“醒悟”中如果能想到與九死一生的胡風真正和好(哪怕是誠懇地道一個歉),讓胡風在有生之年消除掉那層壓迫感和恐懼感,那才是“人性復歸”的證明。
在“兩個口號”論爭得最白熱化的時候,魯迅抱病寫完了《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這篇長文。在此期間,他還將自己偶爾遇到或想到的斷片式的東西記錄了下來,集為《半夏小集》,其第二節是一個長句——
用筆和舌,將淪為異族的奴隸之苦告訴大家,自然是不錯的,但要十分小心,不可使大家都得著這樣的結論:那么,到底還不如我們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隸好。〔10〕
面對論爭所反映和產生出來的問題,魯迅感到必須超越這類無謂的爭吵,整體地看待中華民族的苦難與新生之路。于是,他對所有的中國人,提出了真正“魯迅式”的警告,宣示了他的這一“政治遺囑”。
在任何情形下,無論是對于異族還是對于“自己人”,我們都不能做奴隸。這就是魯迅的原則立場,而周揚完全進入不了這個視域。魯迅在告別塵世之前,似乎回想起早年的理想,和幾十年來所耳聞目睹身受的巨痛,這時,他心中的主題詞是“奴隸”,他呼喚的是“人的覺醒”和“人國”的建立。在魯迅看來,奴隸們不可能建立起任何真正的政治有機體,中國的積貧積弱的現狀正是中國人的愚昧和麻木的狀況之必然結果。
胡風忠誠地接受和執行了魯迅的這個遺囑,并且非常正確而通俗地表述為——“他無時無刻不在‘解放’這個目標旁邊同時放著叫做‘進步’的目標”。胡風清醒而深刻地看到,“在神圣的民族戰爭期的今天,魯迅的信念是明白地證實了:他所攻擊的黑暗和愚昧是怎樣地浪費了民族力量,怎樣地阻礙抗戰怒潮的更廣大的發展”〔11〕。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胡風自認為是魯迅最忠實的繼承者,而且認為那些放棄了對于封建主義的斗爭的“國防文學”者和放棄了對于現實的“肉搏”的所謂“客觀主義”作家,都是背叛了魯迅的精神的。從這一立場出發,我們也會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胡風是魯迅的反封建的“進步主義”最卓越的弟子。
不僅如此,胡風還是魯迅十分信賴的朋友和助手。魯迅多次不無怨恨地提到,他是一頭賣苦力的牛,人皆愿牽,人皆可騎,有時還要冒被人宰殺分食之險(這些當然是用其比喻的意義)。而胡風在與魯迅的交往中卻總是力求為這頭“牛”減輕一點負重、有時還能分擔少許。胡風非常懂得珍惜魯迅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他對魯迅所求甚少,從來不要魯迅為他辦的小刊物寫文章(因為那種刊物是沒有稿酬的)。但為了魯迅,胡風曾有半年時間完全白盡義務地為日本人鹿地亙口譯、解釋魯迅作品,這在當時的情況下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自我犧牲,而且是獨一無二的〔12〕。
胡風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繼承者,他是從人格、精神、事業、思想上全面地吸收、感應著魯迅,將之完全融化成了自己的血肉生命,并且創造性地用魯迅的精神與現實世界碰撞、結合。
《七月》就是胡風繼承魯迅精神的標志性的結晶體,對《七月》的評價,我們首先必須注意到這一層關聯。按照胡風的觀點,由魯迅所開創并堅持的“五四”道路不能中斷,換一句話說,魯迅的道路就是我們要走的道路。《七月》就是這條道路上的一個嶄新的腳印。《七月》的主要成員,無論是創刊時候的蕭軍、蕭紅、邱東平、吳奚如,還是后來的“七月派”成員,對魯迅都懷著崇敬之情。正如彭燕郊先生所說:“魯迅是我精神上的父親,我們都是他的兒子。”所以,“七月派”的產生與成長,以及她的至今不衰,除了胡風的“人格魅力”之外,魯迅精神的感召是重要的因素。從胡風和阿垅的理論與批評、路翎的小說與戲劇、彭燕郊等的新詩創作與探索、耿庸的魯迅研究以及整個“七月派”成員的不俗表現,都能看到魯迅思想和精神的偉力。
《七月》和后來的《希望》雜志,除了不對“庸俗”開放,是中國最開放的刊物,也是影響巨大的刊物。在本質上看,它們不能被看作“同人雜志”,也不是先鋒性、實驗性的雜志。因為她擁有魯迅這樣的先驅者和精神之父,因為她自覺地繼承著“五四”新文學的傳統,因為胡風將忠誠、睿智、創造力完全融為一體、集于一身的才能,所以她不可能成為那種精致而狹隘的東西。她的稿源和作者幾乎是無限制的,因而她的讀者群在當時的文學類雜志中是最廣泛的。這種開放性帶來了它的社會性,而這種社會性正是它的追求目標。
當然,我們也應該清醒的看到,“七月派”從產生之日起生存環境就相當惡劣。在武漢時期,她被王明壓制,到重慶時期,她遭到國民黨政府的取締,改名《希望》后,頭一期就因為舒蕪那篇《論主觀》而闖禍,等等這些,使她似乎沒能成為一棵大樹——與她的生命基因相稱的大樹。但她無疑是一棵真正的樹,至今還在發出新芽的與這片大地和天空共著命運的樹。
胡風是中國現代最有激情的詩人,最成功的“流派制造者”,但最終他被環境塑造成一位“批評家”和“理論家”,這也許是他的悲哀。但他這樣的原創的、成體系的、實踐性的文學理論,在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史上還實在沒有第二個,這也應該是他感到欣慰之處和我們感到幸運之處。
胡風成功地整合了“五四”新文學和1930年前后的左翼文學。胡風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產兒,又是“左翼”文學的健將,這種雙重身份給這一整合提供了基礎,而他所師從的魯迅的人生實踐和文學實績,給這種整合提供了最重要的基石和視角。
魯迅是“五四”新文學的開創者和大師,但隨著新文化運動的發展與分化,他很快就發現了自身的孤獨處境和新文學的危機。1928年,創造社、太陽社從“革命文學”的立場對魯迅發起“圍剿”,魯迅一方面堅決地應戰,一方面認真地吸取著對手們的合理的因素。對于他們否定“五四”的做法,魯迅認為那不過是無視中國的實際情形的幼稚表現。魯迅堅持了“五四”的反封建立場和啟蒙主義精神,將“五四”的“為人生”的文學更深更廣地推向前進。胡風是三十年代才步入文壇的(那時這場論戰已經結束,雙方在政治立場上達成了一致,走向聯合,但在對“五四”的評價上遠沒有達成統一),一直尊敬魯迅、愛讀魯迅著作的胡風,與魯迅同在“左聯”,共同戰斗,這為他整體性地理解魯迅提供了機會。
胡風對“五四”和魯迅的評價,與創造社、與瞿秋白、與雪峰的不同之處,正在于他強調了左翼文學以及后來的整個“新文學”與“五四”文學的直接的繼承關系,或者說,胡風認為,“五四”和魯迅是中國新文學的原則和方向。胡風對魯迅的捍衛,意在為“五四新文學”保存一線血脈,他提出的“以《狂人日記》為起點”的現代文學史觀和魯迅無“轉變”論,是這個基本思想的支點〔13〕。抓住了這個基本點,我們才能對胡風的魯迅觀和“五四”觀給出合理的解釋,并發現它的真理性。
在四十年代的“民族形式”大討論中,胡風更是將“五四”以來由魯迅開創的道路確立為一個嶄新的“傳統”。他針對兩派論敵的觀點和思維方法,超越性地提出,“五四傳統”才是我們最直接也最重要的傳統。一般認為,胡風當時是站在了那場大討論的制高點上,高屋建瓴地把握住了討論的實質。周揚在五十年代批判胡風時還指責胡風不該為那場大討論作“結論”,不該寫《論民族形式問題》,由此可以反證出這本書在當時的地位和影響。
胡風畢生都捍衛著這個傳統,這個傳統成為他的源頭活水,使他擺脫了早期的“觀念論”的束縛,堅決地與“客觀主義”和“形式主義”為敵,從而形成了極富實踐品格的“動的現實主義”理論。
我們指出并且強調胡風對魯迅的繼承關系,有利于深化對胡風和對魯迅的認識。但我們還應該看到,胡風與魯迅畢竟不是那種簡單意義上的學生與老師的關系,他們的起點、文學道路、人生觀、身份擔載都不一樣,這些因素必然地會產生出他們的不同來。有些研究者已對此進行了很有意義的探討,如韓國魯貞銀在她的博士論文《胡風文學思想及理論研究》中就指出,胡風在繼承魯迅精神的同時,又縮小了魯迅精神〔14〕。我認為,如果將魯迅視為一個“封閉體系”,那當然是難以超越的高峰,在這個意義上說胡風縮小了魯迅精神是無須置疑的。但更有意義的提法應該是,胡風繼承而且延伸了魯迅精神的某一向度,他對魯迅具有某種“超越”和“激活化”。這個提法更符合魯迅精神的根本特征——開放性。正如《圣經》所說,一粒種子如果不撒在地里化掉,它永遠只是一粒種子而已。魯迅對胡風的影響和胡風對魯迅的繼承,我們應該用這樣的觀點來看才有意義。
注釋:
〔1〕魯迅在《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中說“胡風并不‘左的可愛’,但我以為他的私敵,卻實在是‘左得可怕’的”。《魯迅全集》第六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536頁。
〔2〕胡風:《致樓適夷》,《胡風全集》第九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8~169頁。
〔3〕吳奚如作為當時的中共特科人員和抗戰初期周恩來的政治秘書也是這種看法。參見《我與胡風》,寧夏人民出版社,第23頁。
〔4〕劉杰誠:《毛澤東與斯大林》,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3年版,第280頁;另參見曹仲彬、戴茂林:《王明傳》,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
〔5〕“西安事變”的兵諫就是中共“逼蔣抗日”政策的表現。
〔6〕《胡風全集》第二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06頁。
〔7〕〔8〕《我所認識的胡風》,引自《我與胡風》,寧夏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1頁。
〔9〕魯迅曾在私下諷刺說,周揚是想要做中國的“盧納察爾斯基”。此處借用一下,只取其表面上的類似性,并不關涉到對盧氏的評價。
〔10〕《魯迅全集》第六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595頁。
〔11〕胡風《關于魯迅精神的二三基點》,《胡風全集》第二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00~502頁。
〔12〕梅志說:“胡風幫鹿地譯魯迅雜文選,進行了很久。因為是(魯迅)先生交給的任務,他不好推辭,也不能拖延,甚至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工作還重要,往往是丟下自己正寫的文章,按時趕到虹口區為鹿地當翻譯和解說”,“他可以說是完全白盡義務,沒拿過一文編輯費或翻譯費。”見《胡風傳》,十月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第333、337頁。
〔13〕胡風:《以〈狂人日記〉為起點》,《胡風全集》第三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16頁,《關于魯迅“轉變論”的一點意見》,《胡風全集》第七卷,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頁。
〔14〕魯貞銀:《胡風文學思想及理論研究》(打印本),第118頁。魯氏指出:“胡風本來從文學本體意義上的創作規律的探索,漸漸縮小到大前提規定好了之后的操作意義上的所謂‘創作方法’的研究,不能進一步深入到文藝本身規律的創建。從這一點上說,胡風縮小了魯迅的批判精神而不是發展了魯迅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