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賣官只玩“二人轉”
位于吉林省東南部山區的靖宇縣原縣委書記李鐵成因賣官受賄144萬余元被吉林省吉林市中級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5年。在監獄中,這名貧困縣中的“富書記”向記者坦白了他的賣官理論——“一對一、二人轉、三人在場不作案”。
從“不自然”到“自然”
監獄中的李鐵成這樣描述他的腐敗歷程:“我的蛻變是從縣長、縣委書記開始的。1993年我大兒子結婚的時候,本來不想大操大辦,因為兒子兒媳都在長春工作。當時我就住在一個小平房里,搞了個簡單的婚禮儀式。盡管這樣,在靖宇這個小縣城里,消息卻傳得很快,還是有許多人來參加兒子的婚禮,并都為我送了數額不等的禮金,從幾百元、幾千元到幾萬元不等。開始時我也有不收錢的想法,收了也感到很不自然,但我住的平房特殊,我在屋里不收,他們就放在窗臺上,也有通過我熟悉的第三者送來的,迫使我不得不收。就這樣,我開始從‘不自然’到‘自然’?!?/p>
平均每月受賄1萬元
下屬官員爭先恐后地向他送禮行賄,對于李鐵成來說,已經不單純是金錢的概念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主觀上認為大家給我送錢送物,心里就有一種滿足感,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也就心安理得了?!本瓦@樣,李鐵成的全部家財,在短短的10年時間里就由3萬元猛增到270多萬元,按140多萬元的違紀違法金額計算,平均每月有1萬多元的賄賂款進賬。
當縣委書記與三不收
李鐵成認為:“這錢是給縣委書記的,不是送給我李鐵成的,換成孫鐵成,他們也照樣送?!彼J為只要自己還是“縣委書記”,就是這個地方的“天”,就不會“出事”。他的預料果然應驗,在他案發前的十幾年時間里,始終沒有人到有關部門告發他大肆受賄的罪行。即使有,也不是反映他這方面的情況。所以,他受賄的膽子越來越大,胃口也越來越大。
“現在有些領導干部一天抽一兩盒中華牌香煙,照此下來,一年得抽掉多少錢?”他自認為生活上很節儉,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泡小姐包二奶,只不過是把下屬送的抽煙喝酒的錢攢起來而已。這些錢大部分都是事后感謝的,也沒有向誰索要過,事辦不成的,他都把錢退了回去,因此他堅信將來不會有什么事。
由此,李鐵成給自己定了個“三不收”的受賄原則:事沒辦成的不收,關系太密切的不收,幾個人同時送的不收。
能決定別人命運的才算官
在查辦李鐵成受賄案件過程中,曾經有這樣一個富有戲劇性的情節:李鐵成忘形地與辦案人員侃起了他的為官之道。他說:“你我都是縣處級干部,但是實際權力有本質的區別。在實質意義上,你在省直機關,只能稱作‘吏’;我是靖宇縣委書記,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官’。‘官’與‘吏’的本質區別在于,前者是管人的,能夠決定別人的命運;后者是管事的,所以即使級別再高,也沒有當家做主的‘官威’?!闭腔谶@樣的認識,李鐵成在任靖宇縣委書記期間,始終把自己置于一個“鐵腕人物”的位置上,所以人送他綽號:“黑老鐵”。
“賢內助”收賄“閑不住”
身為黨員干部的徐向東,把丈夫利用職權賣官鬻爵、收受賄賂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對丈夫10年間多達上千次的受賄事實,她絕大部分都能記憶猶新。李鐵成每收一筆賄賂,都交給她保管記賬,并經常囑咐她“記住人家送的錢”,以便“論錢行賞”。有很多行賄人把賄金送給李鐵成“不方便”時,就直接送給她代為收下。由于行賄者絡繹不絕,她記賬和到銀行存款的“業務”也很忙碌。這樣一來,她就由“賢內助”變成了“閑不住”。作為一般干部,徐向東實際上沒什么權力,但因她是靖宇縣“第一夫人”,是能左右李鐵成很多事情的“徐大哥”,于是便成為一些與李鐵成接觸少、不太熟悉的人攀龍附鳳、大肆行賄的目標。與徐向東同單位的一般干部吳某,雖然沒有什么才干,但想當個“一把手”的決心卻從未動搖。因李鐵成不認識他,他就把行賄目標瞄準了徐向東。逢年過節、紅白喜事,他每次一送就是5000元,而崇尚“夫貴妻榮”觀念的徐向東,面對這些不義之財,腦子也發了昏,便來者不拒,6年間連續替丈夫收受了吳某的13萬元賄金。盡管后來吳某得了股骨頭壞死病,但被巨額賄金“感動”的李鐵成,終于打出了“人盡其才”的招牌,讓吳某當上了縣殘聯理事長。
——摘自2004年1月5日《廣州日報》
從沈陽17個“一把手”落馬看黨內監督
翻閱沈陽“慕馬”腐敗大案的名冊,有心人會發現,涉案人員中有17人是黨政部門“一把手”,且無一不來自“要害”部門:從法院到檢察院,從建委、財政局、土地規劃局到國資局、國稅局,再到煙草專賣局、物價局等,不一而足。透過厚厚的卷宗,這些“一把手”腐敗的特征躍然而出:
——黨政大權一把抓、財務審批一支筆。
以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處死緩的原沈陽市市長慕綏新自稱是“黨內個體戶”,市委常委會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政府年度計劃、財政收支情況、城建計劃等,他不在市委常委會上作詳細報告,工作部署模糊不清。重大項目以及大塊土地批租,都由他個人自作主張,土地出讓金說免就免。
——肆無忌憚地任用親信,干部任免“一錘定音”。
因犯貪污罪、受賄罪被判處19年有期徒刑的原沈陽市物價局局長王秀珍,既是局長,又是黨委書記,財務收支她“一支筆”審批,干部任免、人員調入,工程招標等更是她一人說了算。一次,王秀珍決定讓一名轉業干部進物價局,直到辦手續時,她才告訴班子其他成員。原國企黎明集團從紡織局劃出去成立大企業集團,原董事長王宏明享受正局級待遇,按規定,這樣的大事應由市委集體討論決定,但慕綏新在一次考察時只以一句“事就這么定了”決定下來。結果,集團控股的上市公司出現億元財務假賬,王宏明畏罪潛逃。
——大肆收受賄賂,利用權力幫助他人招攬工程或干預基建項目。
鞍山一名叫周偉的干部向慕綏新行賄后,慕便力主舉薦他到沈陽任煙草局副局長、局長。在要求省煙草局吸收周為黨組成員遭拒絕時,慕狂妄地表示:不給這個職務就不交稅。僅此一項給國家造成稅收損失高達上億元。
沈陽市物價局新建辦公大樓時不成立基建辦,不公開招標,一切都由王秀珍和原辦公室主任暗箱操作。新樓施工質量差,群眾議論紛紛,王勃然大怒:“誰再敢議論,就把他調出去?!边@些“一把手”的腐敗行為,直接影響到一個地區和一個單位的風氣。市長收受局長們的錢,局長就收處長們的,處長再收科長們的,形成了“對上送,對下收,不送則辦不成事”的怪圈。
權力監督的“軟肋”
沈陽市物價局將各種規章制度匯編成《加強機關黨風廉政建設有關規定》和《沈陽市物價局管理制度》,人手一份。然而這些制度只能約束副局長以下的干部,惟獨約束不了原“一把手”王秀珍。物價局的干部說:“各項規章制度對王秀珍僅是一紙空文。”
領導班子的內部監督流于形式。一些副職干部習慣于“一把手”拍板,真有意見也不敢提,一怕傷了和氣,二怕打擊報復對自己前途不利。原本行使監督職能的一些“要害部門”如紀律檢查部門、人事組織部門的領導人,大多由“一把手”提拔任用,不聽話的就頻繁“調動”,“要害部門”很快“清一色”地與“一把手”絕對保持一致。
廣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而一些“一把手”以非法手段對付群眾監督。沈陽市原物價局局長王秀珍為逃避監督和打擊報復監督她的人,竟在局辦公室和電梯間里安上竊聽器和隱蔽式攝像頭。
“官官相護”也成為“一把手”腐敗的重要溫床。沈陽市原國資局局長郭久嗣貪污受賄,長期包養情婦,為博情人歡笑竟一擲千金,群眾早有舉報。為掩蓋其罪行,原市長慕綏新讓其“心腹”——原市政府秘書長董鎮廣分管監察局,使郭的問題長期得不到查處。一些黨建專家認為,當前對“一把手”權力監督上嚴重缺位,對他們是“管得著的不了解,了解的管不著”,同級紀檢監察部門的監督受客觀條件影響難度較大,上級紀檢監察機關又無法監督,人大監督則隔著一層皮,群眾監督更是無能為力。
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張麗曼認為,監督機制不順暢,紀委權力來源、依附于同級黨委,很難履行對同級黨委及其領導成員的監督制約;監督重點不明確,多為對下級監督,沒有形成以領導干部為重點的監督機制;黨的民主生活會制度不能堅持,沒有形成有效的上下結合的黨內民主監督機制。
從機制上防范權力濫用
一個必須正視的現實是,“一把手”能否善用公共權力,實施對公共事務的有效管理,直接影響到國家和人民的整體利益。專家們指出,有效遏制各種權力腐敗現象的發生,急需強化對公共權力的監督管理,建立強有力的黨內民主監督機制。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張麗曼認為,應改革現行紀檢領導體制,將目前的雙重領導體制由以同級黨委領導為主改為以上級紀檢機關領導為主,以保證紀委監督權的獨立性和權威性。同時,紀檢部門要注重自身建設。
“對‘一把手’監督重點應放在選人用人上。”遼寧省人大代表馮有為說,“一把手”任用要走民主渠道,引入公開、民主、競爭的機制,防止公示走過場。應實行“一把手”推薦責任制和黨委討論票決制等,并制定一套切實可行的選人用人失察失誤責任追究辦法,強化對“一把手”選人用人權力的責任追究,防止一些領導干部“帶病上崗”。
“所謂‘一把手’的稱呼,本身就違背了黨的民主原則。”中央黨校祝彥博士認為,要從根本上解決腐敗問題,必須進行政治體制改革,切實實行“黨內民主”。在用人等重大問題上“一把手”也只能是一票。在黨內引入競爭機制,黨組織在推薦任命干部前,要黨內通過一定的民主程序產生推薦名單,并且可以進行差額選舉。
突出權力重點,把限制公共權力和管理掌權人、管理者有機結合起來。沈陽市人大代表王真新說,民主監督的渠道必須拓寬,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結合——除自上而下發揮各級紀檢監察部門的重要作用外,更應該通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來推進依法行政、民主監督的進程。他呼吁盡快出臺《監督法》和《新聞法》,將公共權力置于法制和人民群眾的有效制約和監督之下。有關黨建專家說,沈陽市17個“一把手”犯罪案件再一次警示人們,在我們黨內沒有特殊的黨員,每一個黨員和黨的領導干部都要主動接受黨組織和人民群眾的監督,絕不允許個人凌駕于組織之上。
專家們建議,上級黨政部門不能僅注重考核“一把手”的政績,更要考核“一把手”是否自覺接受民主監督和廉潔自律。要建立同級班子成員對“一把手”監督的機制和手段,真正解決監督流于形式的問題。要按照權力制約原則,對政府各部門“一把手”的權力進行科學的細化和分解,尤其對司法、工商、稅務、物價等要害部門,要建立有效的內部制約和約束機制。
——摘自2004年1月6日《法制日報》
有個大喇叭就不會死那么多人
權威的鉆井專家告訴我們,井噴對于石油開采系統不過是平常之事,實際上井噴失控造成事故的概率非常之低,大概相當于航天飛機失事的風險概率的1/426。
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新聞發言人黃毅表示,石油天然氣開采屬于高危行業,應當預見到作業過程中可能誘發井噴并造成有毒氣體外泄。按照有關規定,應當制訂事故應急預案,設置救援機構和隊伍。如果沒有達到這些要求,那就存在管理上的漏洞。
第一個發現“井噴”的人
63歲的周先忠是曉陽村一組村民,川東北氣田羅家寨16號井距周先忠家僅30米遠,從他家的樓頂可以清晰地看見圍墻那側井旁的一舉一動。
周先忠自稱是2003年12月23日晚上除值班的礦井工人之外,第一個發現礦井“井噴”的人。當晚,他正在家里“斗地主”(一種撲克牌游戲),突然聽到礦井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周先忠馬上爬到自家3層小樓的樓頂,看到礦井那里正在冒氣,一根氣柱“好像是翻滾著在往上躥”,連井架上非常粗大的鋼絲繩都被氣體沖得“啪啦啪啦”地響。他還看到,一個當班的班長,當時仍在堅持操作,可能是在關閉閘門;井隊隊長吳斌往井臺上沖了3次也沒能成功,后來便跪在地上大聲吼叫。
周先忠意識到情況不妙,立即下樓來大喊,讓人們快跑,至少上百人聽到他的呼喊后立即逃離得以保全性命,其中包括距礦井稍遠的礦井炊事班。
據回憶,發生井噴時,礦井里拉響了警報。但是,因礦上曾多次演習,鄰近村民對警報已習以為常,并未意識到危險已降臨。
惦記門沒關豬沒喂回家送命
高橋小學數學教師張世齊住曉陽村9組,井噴10多分鐘后,屋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在叫:“張老師,開門,快逃??!”張打開門一看,都是曉陽村二組、三組、五組的村民,說礦井那邊出了問題,有異味。在張世齊的認知中,天然氣是一種有毒的氣體,他就告訴他們趕快跑。但村民們不以為然。呆了近一個小時之后,一些村民想起家里門沒有關,豬沒有喂,衣服也穿得不多,就說要回家看看。張世齊苦勸無用,這大約30來人回家后,一去不復返。當時,張的妻子也認為沒什么問題,執意要睡覺,他勸說不聽,就沾了兩塊濕毛巾放在枕邊,準備著。大約凌晨5時,他發現自家的貓已經死了。此時妻子嚇壞了,但已失去知覺,伸出的手怎么也摸不到門。張世齊一手攙著妻子,一手用毛巾捂住她的鼻子,相扶著往與礦井相反的方向跑。就這樣,他們逃了出來。而張世齊家所在的院子,住了5戶人家,共有十四五個人,現已死了5人,年齡最小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反思:不懂自救不知天然氣有毒
小學教師張世齊,以一個親歷者的身份對這場災難進行了反思。他認為,在這場事故中,很多人并不是死于有毒天然氣,而是“死于非命”:首先,事故發生后,實際上村民仍有一段逃生時間,如果村里有個高音喇叭,可立即通知大家逃命,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其次,既然有發生井噴的可能,就應該在平時讓老百姓知情。張世齊說,因為絕大多數村民沒有用過天然氣,并不知道“井噴”噴出來的有害氣體可能致人死命。同時還應該讓老百姓有自救的常識,出現了事故后懂得如何保護自己。記者在調查中發現,不少村民是出逃之后,由于對硫化氫中毒的危險認識不足,放心不下家里的事,又自行返回家中才導致斃命。直到12月26日,搜救隊員還發現躲在家中不愿出逃的村民。一位老人放心不下家中的豬仔,越過封鎖線回到家里,藏在豬圈里躲避搜救。
老百姓逃生的時間就是這么被耽誤的
開縣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以下簡稱(安監局)局長張方明在家中接到重慶市安監局一處處長舒啟武的電話:“高橋鎮的羅家寨某井發生井噴。”張方明說還沒聽說,馬上核實。2分鐘后,張打電話給高橋鎮政府負責人,未能打通。11時25分左右,張打電話讓開縣安監局副局長肖萬成核實。肖馬上打電話給高橋鎮鎮長楊慶友,問情況是否屬實,為什么沒有向縣安監局報告。楊說:“發生井噴屬實,地點在高橋鎮曉陽一組,為什么沒報,是因為鉆井隊沒向我鎮報告。我是剛才在公路上看到發生井噴之事的。”
縣政府一個半小時后才接到通報
開縣政府的報告顯示,縣政府是在23時26分首次接到重慶市政府值班室和川東北礦區的通報。此時,距事發已一個半小時。據開縣有關官員介紹,在這一過程中,開縣方面也沒有得到關于井噴的詳細情況和危害性報告,而石油部門最初主要是要求地方政府派出消防人員和公安民警。當地政府初時還以為只是需要為撲滅井噴提供交通疏散和消防支援,并且由于缺乏專業人員和專業知識,起初并不清楚井噴的后果如此嚴重,而是在前往現場的途中向有關方面作了咨詢,才了解了情況,并要求周圍群眾撤離。
全面疏散已過了4小時25分
據知情者稱,24日凌晨2時10分,先遣隊到達高橋鎮,簡單碰頭10分鐘后,正式下達了全面疏散命令,組織群眾向3公里外撤離。此時,距發生井噴時——晚21時55分,已過了4小時25分。高橋鎮干部周厚軒說:“如果礦井把情況第一時間報告給我們,就會節約很多時間,有可能挽救回一些人命?!?/p>
沒有防毒面具高音喇叭電話
即使在當地政府得到消息后,很多村民仍然無法獲知警報。據開縣官員稱,雖然當晚即組織干部通知村民撤離,但因為沒有防毒面具等專業工具,無法進入危險區域挨家挨戶通知。當地農村已取消了高音喇叭,多數農家又沒有電話,因此無法得到通知。“要是有個高音喇叭就不會死那么多人了?!奔译x井口只有五六百米的曉陽村六組組長廖代宣說,他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人叫他離開,凌晨4時出逃時,妻子在路上死去,廖代宣拼命拖著兩個孩子,邊跑邊爬,按他的話說“死了好幾次”,才留得性命。
許多村民知情時已無力撤離
據調查,很多鄰近井口的村民是在四五點鐘感知情形不妙才開始自行撤離的,此時他們中的很多人已中毒較深無力撤離。廖代宣的堂弟廖代林在縣城上班,24日早上8時,他才聽說消息,趕緊打電話回家,發現父母和兒子都還在家里。此時母親已經跑不動了,廖父只好帶著孫子倉皇逃命。母親死在了家中。
——摘自2004年1月3日《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