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畫卷和紙上的畫卷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底蘊在細節之中。
1950年10月8日,在與諸將齊飲出征酒之際,彭德懷說道:“說咱們是志愿軍,其實我也不是志愿的。要不是美國軍隊壓到了鴨綠江,我也不會志愿的。”
此前一天,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越過了“三八線”。早在3個月前的7月2口,周恩來在與蘇聯駐華大使羅中的談話中表赤:中國出兵朝鮮的客觀條件就是美軍越過“三八線”。顯然,中國領導人把“聯合國軍”是否越過“三八線”作為朝鮮的局勢是否對自己的安全構成威脅的標準。這種威脅表現在:金日成很可能在戰爭的失利和斯大林的建議這兩種力量的迫使’下,在中國東北建立流亡政府,他手下僅有的一些軍隊隨金將軍一起到東北休整自然也是順理成章。在東北恢復元氣,等待時機收復河山,金日成已經有過一次成功的先例,
戰火中撤下來的軍事力量往往會把其他的外國力量引進來。美國人如果進入東北追擊朝鮮人,那么,根據中蘇同盟條約,蘇聯幻:軍會再次進入這一區域援助中國作戰。1945年,俄國人就是這么做的。他們同時還做了另外一件事:迫使當時的中國政府簽訂了有害中國主權的城下之監。在長春鐵路和旅順、大連的歸屬權上中國共產黨人與蘇聯老大哥的爭執讓周恩來在談判談贏的同時,也對“艱苦卓絕”這個在老家淮安小學堂里就學會的成語有了新的感悟。一旦東北真的出現了列國角逐的態勢,就算把美國人趕出去了,緊張的局勢也會迫使中國要求蘇聯軍隊留駐旅順、大連。同時,根據中蘇雙方的協議,一旦出現戰爭局面,蘇聯軍隊有權使用長春鐵路。這樣,長春鐵路自然也就重新按照莫斯科的信號燈決定該扳哪股道岔了。
另外,俄國人的進入,必然使被斯大林洛外器重的“東北王”高崗與莫斯科的聯系更為緊密。而這時,有關高的一則未經證實的“戲言”已經傳到毛澤東的耳朵里:東北可以作為蘇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
所以,美軍跨過“三八線”也就意味著突破’了中國人的心理安全底線,毛澤東的合理反應必然是“御敵于國門之外”。
對于1945年那條由一名美國上校在30分鐘內劃出的“三八線”,很多人在指責美國人太霸道的同時,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事實:美國人劃完線后,立即通告了莫斯科。因為他們心中沒底——如果俄國人不認可,這條線就僅僅只是一條鉛筆線。華盛頓焦急地等待著莫斯科的回音。當時,蘇聯紅軍已經逼近朝鮮邊境,而美國離朝鮮最近的部隊還在1000英里以外的海島上。令美國人意想不到的是,斯大林默認了這條線,在時間上占盡優勢的俄國人在“三八線”上停了下來。后來,美國人才明白過來,斯大林原來的打算是:以默認美國對朝鮮半島“三八線”以南地區的占領換取蘇聯對日本本上38度緯度線以北部分領土的占領。只是因為后來美國的強橫態度,致使蘇聯白白讓出了本可單獨拿到手的朝鮮。因此,后來當金日成表示要武力統一朝鮮時,久已耿耿于懷的斯大林多少是長舒了一口氣。對金的支持自然不同一般。
容易被人們忽略的另外一點是:朝鮮半島被“三八線”分割而治并不是白1945年開始的。1896年俄國和日本也以這條線作為雙方勢力范圍的分界線。
回顧歷史,人們會注意到:朝鮮半島的每一次危機都發生在東北亞秩序的轉換過程中。19世紀是因為中日甲勺;戰爭和日俄戰爭;20世紀中期是因為—二次大戰后出現了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火陣營的對抗;而在20世紀末,則是因為冷戰的結束。在蘇聯解體后,朝鮮的不安全感越來越強。而美國對伊拉克的戰爭更加劇了這一點。朝鮮政府在一份聲明中表示:“伊拉克戰爭警示我們,為了預防戰爭,捍衛國家安全和主權,必須擁有強大的威懾實力。” “三八線”會被某’—方再次跨越嗎?嬰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看一下上次跨越的結果:兩個戰爭主角中國和美國付出的代價巨大,然而最大的獲益者卻是南北朝鮮和臺灣當局這三方。由于大國從備自的利益出發想維持以“三八線”為界的現狀,前述三個地區的領導人都獲得了高居統治地位的保障。
在戰爭結束后,中國要求蘇聯軍隊撤出旅順港海軍基地。它在多年遭受列強的屈辱后獲自信,具表現就是越來越傾向于蝕立行動。西方歷史學家富特甚壘認為朝鮮戰爭是“削弱北京與莫斯科關系的關鍵因素”。
任何企圖跨越“三八線”的—方都首先得考慮一下兩個基本事實:大韓民國與美利堅臺眾國是軍事上的盟友;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則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簽訂有《中朝友好互助條約》。而“發動戰爭最糟糕的是當我們進攻一個敵人時卻引來另一個更強大的敵人”(克勞塞維茨)。
“三八線”不是山朝鮮人劃出的,也不是這條線周圍的任何一個國家單獨就可以劃出的。因為它劃出的首先不是朝鮮半島的平衡與穩定,而是整個東北業地區的平衡與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