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城的詩

歌劇的圈套

從節目單上往下看

歌劇里

還剩下一把椅子

我試著把它搬出來

搬到喉嚨和歌聲的夾層里去

我轉到歌劇的身后

印在節目單上的人

正向場內的黑暗鞠著躬

涂在今夜紙上的表情

比幕布還寬

歌劇使勁地扯著

我的耳朵

高音C

掏出來的這一夜傷悲

使人無法入睡

此時的劇場

比歌劇還小

坐在臺下的婚姻

正成為歌劇的難度

愛和被愛

同時被罰出場外

歌劇用東方人的命運

開的頭

歌聲，從西方飛過來

又飛了回去

臺詞，卻被扣在東方受審

演出快要結束時

我看見歌劇里的淚水

正往臺下流

慌忙之中，我向后退去

退回到自己的眼睛為止

神，這樣穿過我

兩個紅衣少女

抬著一尊神的石像

神在人間的上面

她倆依著自身的內心活動

把神

朝她們的向往抬去

神

被她倆以外的力量

從她們有限的經歷里

抬了出來

神的步伐

在她們的左右手上

她倆側著身子向我靠過來

神，這樣穿過我

神的重量

被石匠放在石像的身后

少女無法斷定

神重于何時

又輕于何地

走在左邊的少女

手一軟，神開始動搖

而另一個少女

未能把快要倒下的這一切

用手扶住

兩個紅衣少女

癱在崇拜的最后一行

哭來哭去

神，返回到石像

縫紉機

一九六六年

大年初一的前一天

我跟活在皮膚里的姥姥說

把這臺縫紉機

賣了吧

換上錢

把節日贖回來

姥姥聽后

氣哼哼地回答

賣了它

家里這么多的傷心事

如何縫

又如何補

緊接著

姥姥腳踏上縫紉機

嗒嗒嗒，嗒嗒嗒

她剛剛的那一份表達

隨針線

織進了我的藍布衣里

多年以后

放學回家的路上

藍布衣上的一根線頭開了

我順手一拽

姥姥的那份表達

被我越拽越長